马蔚华：政策放松不利于解决结构性矛盾

　　新浪财经讯 2011年12月9日-11日，2011(第十届)中国企业领袖年会在北京举行，本次年会的主题是“2012：制度进化与市场尊严”。图为招商银行行长马蔚华发言。

　　以下为演讲实录：

　　马蔚华：尊敬的邵主任，徐社长，各位企业家朋友，我们非常高兴又相聚在《中国企业家》杂志社的年会上。刚才社长提到入市十年，我们这个年会开了十次，而我几乎每次都参加了。这十年我们中国企业家道路坎坷，体会很深，我们也感谢《中国企业家》杂志社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交流的机会。同时，我在每次年会上也耳闻目睹了中国企业家这个群体的理性和成熟。

　　我们现在又面临一个危机中思考和转型的时候，我想就这个问题谈点我的看法。金融危机到现在已经有3年有余了，我们都希望尽快走出危机的阴影，但是事与愿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2008年9月雷曼倒闭，在全世界引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那么，各国政府为了救市采取了一揽子刺激市场的措施，这个出发点是很好的，但是在市场走出次贷危机的同时，政府自身的危机一点一点积累，最后又引发了政府主权债务的危机。

　　大家还记得2009年的9月就爆出希腊政府债务危机，最近欧盟正在为欧债所努力，这两轮主权债务的发酵蔓延，我们觉得可能会演变成一个比雷曼更严重的金融危机。因为次贷危机最严重的时候有独资资产1.5亿美元，而这次主权危机仅欧洲五国的债务就是2.47万亿欧元。但是，这次欧债危机还不是简单的次贷危机蔓延，应该是一个更为复杂、更为敏感，或者更为困难的一场危机。那次危机是市场失灵，反映的是居民和金融机构由债务引起银行的危机。而这次危机，除了债务危机引发的经济危机之外，还引发了民众示威和骚乱，引发一些政府首脑的下台，甚至变成了一个制度上的危机。

　　大家都知道长期西方的高福利，但是在西方经济逐渐下滑，特别是在金融危机政府债台高筑的时候要么要发更多货币，要么就要减少赤字，而减少赤字就涉及到福利的减少。这个福利是刚性的，老百姓就得罢工，上一次次贷危机发生以后，政府还有能力通过财政投入、通过宽松的货币政策来救市，而经过3年西方政府，几乎所有政府都债台高筑，财政政策没有余地，同样都面临通货膨胀的压力，货币政策的空间也几乎是零。那次金融危机之后全球还能通过G20在全球范围内救市，而这次主权债务危机，欧盟的铁哥们都不去管，包括德国、法国，他们也是置身度外，没有当初那样团结，一心去救市。

　　而这次危机的影响可能更为深远，世界经济可能呈现无就业的复苏、通货膨胀总体化、金融动态常态化、摩擦加剧再平衡缓慢，进而会引起冲突，乃至社会冲突。联合国发布的警告说当前全球经济徘徊在二次衰退的边缘，预计明年的世界经济增速，半年前还是3.6%，现在已经下滑到了2.6%。世界银行行长叫佐利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总裁拉加德，他俩几乎同时说当前世界经济岌岌可危。那么在欧债危机蔓延和全体经济复苏严重受阻的情况下，中国的经济和中国企业也难以独善其身。就像高宁所说我们又面临一个冬天，这表现在欧美经济衰退我们外资市场受到抑制，还有表现在危机蔓延会影响我们国内的投资信心、投资的扩张，以至于库存的增加。既表现在因为热钱有可能比较大的撤出，而加大国内货币政策操作的难度，又表现在国际金融市场不断震动对我国外汇储备和海外投资造成冲击等等。

　　需要说明的这些影响不是鼓励存在的，而是相互交织、累加起作用的。现在表现已经逐渐显现，海外统计我国出口额10月份仅增长15.9%，创8个月新低。我们对欧盟出口，欧盟是我们最大出口市场，你从8月份22.3%降到10月份的7.5%，由于主权债务危机对欧盟经济影响是比较长期的，加上贸易主义抬头，所以明年我们出口的形式是不被看好的，企业投资意愿在下降，尽管我们稳定资产投资较快20%的增长，但是已经连续6个月的增长率下降。我们制造业经理人财力指数，这是衡量经济景气的一个重要目标，PMI首次降到49。

　　另外，大家都关心房地产投资，成交量萎缩，70个大型城市有34个已经下降了，而且开发的投资量是急剧减少的。GDP前三季度分别是9.7，9.5和9.1，是缓慢的下降。最近7天，11月30号到12月8号美元即期汇率连续7个交易日储期拉平，这些指标确实带来很多担心，这时候西方唱空中国也生效，怎么样对待这种形式，我们中国经济放缓，这些矛盾的突出，既有欧美债务危机、全球金融危机的影响，WTO十年我们中国越来越国际化，国际市场的影响是不可避免的。

　　同时，我们也要看到也有宏观调控各种政策作用的预期结果。大家知道中国政府去年在“十二五”规划中把未来五年经济增长速度降到7%，虽然在执行中还可能会超过7%，但是7%反映了我们的一种趋向。而且中央政府提出要转变增长方式，这就因为我们中国在经历了30多年的高速增长，而这高速增长是年均增长GDP将近10%，为世界创造了一个奇迹。

　　但是，我们已经走到了历史的一个关口，以后的增长还能不能延续30年的高速增长，我认为是不可能了，这不仅是因为过去长期支持我们成长，特别是支持我们出口有竞争力这种人口红利在逐渐减少，也不仅是因为支持我们长期高投资高储蓄率将要出现历史的拐点。今年，我们所有的银行负债业务都在下降，很简单现在是负利率，即使由于长远角度消费观念改变也要发生变化，所以这种变化应该是一个历史变化。

　　还因为过去支撑我们高速成长这种资源、能源、土地、劳动力、环境都已经不堪重负，从欧债危机蔓延情况来看，我们的出口，这种逆转也不是短期能够改变的。所以，我觉得中央政府提出在未来“十二五”期间把经济增长方式由过去重速度、重大项目、重规模转到重结构、重质量、重效益、重民生，我觉得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我们都习惯于过去高速度，过去银行贷款年均增长超过20%。但是，如果要实现这种经济转轨必须把经济适当的速度降下来。大家开车走弯路的时候要踩闸降一下，否则就要出去了，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所以，为了实现这样的转变，保证转轨的顺利进行，中央政府采取了一系列宏观调控的措施，当然了这个过程中也伴随着国际上的风云变幻，出现一些波动，出现一些变化，甚至出现速度延缓下降、放缓，我觉得这也是比较正常的。

　　比如说我们人民币对美元的升值，连续升了7年，现在有了7天的下跌。当然说正常也不正常，7天都是往上跑的，但是不正常总有一天要变化，一个成熟的市场应该是双边波动的，不应该只上不跌的。特别是最近一个时间，欧元的影响，还有其他一些因素，新兴市场俄罗斯、印度也同样出现这样一种情况。我觉得根据市场规律和周期，这应该是汇率价格自然修复和风险规避正常修正，当然我们应该关注理性对待，但不要大惊小怪，这个时候特别不能听信西方的一些理论。

　　我上个月一直在美国跟他们进行交流，以前我们并不怎么样的时候，他们天天说我们成了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封杀我们，现在出了一点东西又说2016年中国经济要崩溃，我是干银行的觉得很惊奇，怎么要崩溃了，看不出这种迹象。所以，关键我们自己要理性，自己要有信心，别人说好的时候、捧我们的时候我们要理性，要清晰，要看到我们自身的差距。在别人唱空的时候，我们要有信心，要理性的对待自己。

　　我觉得欧债蔓延和经济的放缓，这个时候对我国经济转型提出了更紧迫的要求，也对我们企业的转型提出了更紧迫的要求。我们既不能指望还像2009年那样大规模4万亿，这不太可能，也不可能很快就是货币宽松，大家必须清醒的意识到通货膨胀的压力还是非常大，因为前几年货币发行过多，流动性依然过剩，也不要高估政策全面放松空间，因为这只会加剧长期存在各种结构性矛盾和问题，不利于可持续发展，也不利于转型。

　　所以，我们作为企业家，特别是一些传统劳动密集型，应该充分利用当前市场趋紧倒逼机制，加快自主创新，主动进行战略调整，我觉得这个时候是个关键，坚决要淘汰落后生产力，提升我们产品的技术含量。你这个企业不管大小，你小也好，微小也好，只要你有技术含量，你符合未来的成长空间，我想不管是银行，还是各种各样的股权投资基金都会看好的。

　　我觉得当前我们最重要的一是要有信心，我们曾经说危机就是信心的崩溃，面对严冬我们首先要有信心。我们经历10年，我觉得中国企业家理性成熟，应该面对危机更有自己的理性思考。第二，我觉得要着重开拓多元化的市场，出口的问题可能会比较长的存在困难，但是内需市场是无限扩大的。我刚才讲到消费观念转变很重要，尤其现在年轻人他们不会像他父辈那样一年一年储蓄，他们是有钱就投资、没钱就透支，对我们消费市场开发是非常有益的。

　　第三，作为企业在困难的时候要保持现金流的稳定，手里要拿着现金流，不该扩张的时候不要扩张，要理性的收缩。第四，我觉得企业之间在困难的时候，要加强合作，即使是相互竞争的企业也是要合作，不要两败俱伤，不一定竞争对手都是敌人，我们要把敌人变成朋友。

　　第五，我们要善于在危机的时候处理突发事件，有些企业因为这个事没搞好会引发很大的麻烦。所以现在企业家一定要在媒体特别发达的情况下，认识到这一点。最后这一点，在这个时候提升管理非常重要，就是练内功，不仅对于企业是这样，对于银行也是这样。现在银行和中国企业一样在发生一个历史性的变化，过去我们是高增长，年均22%，大企业、批发业务、利差收入，我觉得现在这条道走不通了，整个经济大的环境在变化，叫经济增长方式的转变。

　　第二是约束条件，特别是巴塞尔3提出资本监管的要求，比过去大大的提升了资本充足率的水平。

　　第三是市场需求的变化，小企业的需求越来越多，银行也越来越感兴趣，但不是所有的银行拿过来就能做的，要么就有风险，要么就提升成本，要学会这样的办法。财富管理的需求，老年金融需求，移动通信带来的挑战，这都是银行要面对的。面对这样一些变化，银行和企业一样也要转型，我们招商银行04年到前年第一次转型就是发展零售业务，发展中小企业，发展非利差收入，这带来了招商银行过去10来年可持续增长，效益、质量、规模协调发展。

　　从去年开始第二次转型，这就是降低资本消耗、提高风险定价的能力，降低成本，风险可控，提高资本回报率。说到底就是一个管理提升，中国的银行，包括中国的企业和西方的银行差距不在于产品，不在于一卡通和一网通，差的是管理，而中国的关键，我们能不能不断的摆脱传统，否定自己，不断的创新，这是一个不断变化的世界。

　　最后我想用德鲁克的一句话来结束我的发言，德鲁克是我们的“管理之父”，他曾经说过“没有人能够左右变化，唯有走在变化之前”。所以，我希望我们的企业家朋友，面临这次转型，这场危机，我们要大胆创新，理性思考，走在变化的前面，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