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保姆行业工资大幅提高仍遇用工荒

　　去年平均1500今年平均2500 5年后北京人养老或请不到人

　　■本报记者 张鹏

　　这几天，天涯论坛热帖《北京保姆的价格高得离谱！我已经想辞职当保姆去了！》引发热议，大家称“保姆工资简直比CPI涨得还厉害”，而到底对保姆隔三差五涨工资的要求妥协不妥协，也让很多人纠结。记者深入多家家政中心了解到，今年以来，保姆的价格经历了“三级跳”，平均工资从去年的1500元左右涨到了如今的2500元左右。即使这样的工资，很多人还是不愿意当保姆，越来越严重的“保姆荒”让一些小中介难以为继；也让不少家庭望价兴叹，很多老人靠自己的退休金已经请不起保姆。

　　家庭服务对普通老百姓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奢侈品了吗？

　　一老一小成刚需

　　“不到半年涨了三次，这么涨下去真是无底洞了，实在忍无可忍，下决心辞了换一个，没想到现在开价最低2500元”

　　昨天，爱侬家政的一个门店，四五位雇主正在登记，而保姆却一个也没见到，工作人员让大家先留下电话，说有一批甘肃保姆过几天才到。问及保姆价格，一位姓刘的工作人员告知：“看你要什么类型的，3000至4000元的是月嫂或育儿嫂之类的，一般家务的和照顾老人的工资在2300至2800元之间。”据他介绍，稍微有些经验，做过几家的一般都要2500元左右。“确实比去年涨了不少，今年年初涨过一次，春节后涨过一次，现在是第三次。”

　　半年“三级跳”的价格让雇主苦不堪言，正在登记的王先生拿出一份报纸，上面报道说，7月底北京刚出台《北京市居家养老服务指导性收费标准》规定，护理自理老人的全职保姆月薪是1600元至1800元，护理失能老人的全职保姆月薪在1800元至2500元之间。“指导性收费标准”要求，各区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但原则上不能超过上限。

　　“我跑了好多家中介了，照这个价格标准，根本请不到照顾老人的保姆。”而工作人员表示，他们也没办法，市场行情摆在这里，低了根本招不来人。

　　这位王先生去年10月从一家中介请了保姆“刘姨”进门，说好是1800元一个月，帮助家里两位老人做饭、打扫卫生，老人身体尚可，平时活并不多。两个月后，刘姨说在小区里她的工资不算高，王先生想了一想，给她加到了2100元。不久，刘姨又说物价涨了工资也应该涨，还说和王先生母亲相处不好，为了息事宁人，工资又涨到2300元。春节保姆回老家探亲，王先生买了200元的年货送保姆，另外包了800元的红包。保姆过完节回来后又不高兴了，因为另一个保姆家里过年时不仅给了1000元的红包，还报销了保姆往返探亲的400多元路费，又要求涨工资。“不到半年涨了三次，这么涨下去真是无底洞了，实在忍无可忍，下决心辞了换一个，没想到现在开价最低2500元！”

　　“要挟涨价”已经成为雇主抱怨最多的事情，在一些论坛记者还看到“要不要对保姆涨价妥协”的大讨论，大多数参与讨论的网友最后无奈选择妥协，主要是家里的老人或者小孩实在离不开保姆，这一老一小成了家政市场的“刚需”，而随着北京老龄化程度越来越深，“刚需”显然还在不断加大，“要挟涨价”的成功率越来越高，于是家政市场也彻底成了卖方市场。

　　中介劝涨又撬人

　　保姆郑重其事地和她谈涨工资的事情，理由是，家政中心来电话了，说是保姆整体工资又调高200元

　　在家政中心，记者遇到的另外一位雇主张女士则把保姆不断涨价的原因归于“相互攀比”，“在我们小区，经常能看到一群保姆一边看着小孩，一边扎堆聊天，说的都是东家长，李家短，工资多少，待遇如何，有人发现自己的工资不如别人高，回家就找各种理由和雇主闹别扭，直到工资涨上来才罢休。”她家以前的保姆的口头语就是：“你看人家如何如何……”最后气得张女士把她辞退了，“其实各家的情况都不一样，活多活少也不同，怎么能光往高的看齐呢，这不是哄抬价格吗？”张女士认为：“这是一种恶性循环，假如你家阿姨要求加工资，你觉得换阿姨的成本也很高，干脆就给现在的阿姨涨工资。阿姨之间互通消息之后，接着邻居家的阿姨也要求涨工资、最终的结果就是保姆行业的工资越来越高。”

　　最令张女士气愤的是，一次她家保姆郑重其事地和她谈涨工资的事情，理由是，家政中心来电话了，说是保姆整体工资又调高200元，让告诉雇主。张女士直接来到这家中介问涨200元的依据，工作人员称是政府规定的，却又拿不出任何书面凭据，“他们怂恿保姆涨工资，是为了多收管理费。”张女士后来得知，随着保姆工资的上涨，这家中介的管理费已经从原来的200元涨到了400元。

　　“撬人”是一些中介惯用的另一个伎俩，记者在网络论坛看到有雇主诉说自家保姆被“撬”的经历：“为了看小孩换了七八个保姆，不是摔了孩子就是忽然得了肾炎，没有一个能做满一个月的，好容易找到一个顺眼的，手脚利落，干活熟练，一狠心把工资涨到2800元，说什么也得把她留住。可惜好景不长，干了俩月之后，她说老家孩子没人管，得回家，人家孩子也是孩子呀，只好放人。想不到没两天，我竟然在一个朋友住的小区撞见她，她尴尬得不行，最后坦白说是当时另一家中介给她介绍了个能挣3500元的活……”

　　一位家政行业业内人士说，“劝涨”、“撬人”的基本都是一些黑中介，因为现在好保姆是稀缺资源，所以这些黑中介四处打探保姆信息，找到素质好的熟练工，许诺给更高的工资挖走，他们从保姆工资中提成，“好多中介就一张桌子两个人，靠收管理费根本维持不下去，就想这些歪招，客观上也把保姆价格炒了起来。”   

　　是真荒不是假荒

　　“以前下乡招保姆，当地政府恨不能把你当成皇帝，去年我带了10万元广告费下乡招保姆，只招到3个人”

　　多年来一直在提的“保姆荒”，到底是一些中介的幌子，还是确有其事？从一些资深家政企业管理者口中，记者了解到，“保姆荒”是不争的事实，无论是“要挟涨价”，还是“劝涨撬人”，其背后更深层的原因仍然是供不应求。

　　专职提供养老保姆的“北京金助友家政服务公司”总经理王先生表示，“毫不夸张地讲，5年之后北京市民可能就雇不到养老保姆了。”他认为，广大农村也已进入老龄化，越来越多的人不愿走出家乡到城市当养老保姆。“目前市场上的保姆多以60后为主，但60后也已逐步老龄化，需要回家养老；70后正处在上有老下有小的阶段，家中就有老人需要照顾；而80后、90后选择保姆这个行当的实在不多，因此，未来5年或者10年内，养老助残保姆的缺口会相当大。

　　他介绍说，2000年他的公司注册保姆3万人，10年后的2010年，公司的注册保姆为6000人，今年则只剩下3000人。“以前下乡招保姆，当地政府恨不能把你当成皇帝对待。现在不一样了，一听说你是来找保姆的，都懒得搭理了。我只能自费在当地电视台做广告，或者在火车站打招聘的横幅。去年我带了10万元广告费下乡招保姆，只招到3个人。”

　　记者从市劳动力市场的信息中了解到，今年以来，除了保姆和服务员之外，保安、缝纫工、操作工、保洁、销售等行业均呈现出“有价无人”的态势，用人单位纷纷提高待遇，降低招聘门槛，但依然难以招到满意的人选。而这样的趋势还在继续，劳动型服务行业将再次陷入新一轮的涨价潮，这些行业也在不断分流保姆市场，造成更大的缺口。

　　谁还请得起保姆

　　“现在要进入一个拐点了，家政服务将不是人人都能消费得起的东西，它是奢侈品”

　　在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在京的劳工人群中，做保姆不是一个受人青睐的工作，很多来京打工的年轻人宁愿选择做工资较低的服务员，也不愿意当保姆。

　　记者在北京市第二医院体检中心门口看到，每天都有不少职介所的外来务工者排队进行集体体检，记者询问其中的几位二十出头的女孩，有没有人愿意做家政服务员，她们无一例外地回答：“不愿意。”来自山东的小惠告诉记者，他们村以前不少人出来做保姆，但是听说很不好做，主要是在人家里受气，关系不好处，还不如在饭馆当服务员，起码几个小姐妹在一起有个伴。她告诉记者，自己和几个同乡已经被一家餐厅录用，体检合格之后就可以上岗，“每月工资1500元，听说还有奖金和提成，要说工资待遇也不比当保姆差多少。”另外一个女孩补充说：“到单位上班，人家还给我们上保险，当保姆肯定没有。”

　　保姆和雇主的沟通难题存在多年，却鲜有改善，如今已经成为保姆减少的一个重要因素，记者从几家家政中心了解到，因为生活琐事发生矛盾造成的纠纷很多，尤其是养老保姆最突出，“由于老人多是从贫穷艰难的日子走过来的，特别节俭。因此服务员普遍反映吃不饱、不让洗澡，老人多疑不好相处等，成为护理老人服务员流动的一大原因。”一位家政老总表示，保姆受了冤气之后，极有可能干脆改行。“一两个保姆改行倒不打紧，最怕就是保姆们平时喜欢扎堆，互相发怨气、倒苦水，一传十、十传百，会让整个村子的打工姐妹不愿投身家政行业。这样恶性循环，导致保姆人力资源越发稀缺。”

　　而打工妹们在意的“保险”在保姆这个行业也是个无法逾越的门槛，记者采访的多家中介无一例外都是收取100元到200元的管理费，只管介绍雇主，其他一概不管。上周，北京市出台办法，家政公司可以向人社部门申请实行员工制，并有望享受相关社保补贴。实行员工制的家政公司要与家政人员签订合同，为其缴纳社会保险。这似乎是一线曙光，但是市人力社保局农民工处相关负责人同时透露：““北京市家政服务企业有3800多家，但是实行员工制的也就三五家。”申请员工制的企业要求注册资金不少于50万元，这就把大多数家政公司排除在外了。

　　家庭服务不再廉价，也许正如农家女文化发展中心理事长谢丽华所说：“现在要进入一个拐点了，家政服务将不是人人都能消费得起的东西，它是奢侈品。人人都能享受的东西在哪儿？应该是国家积极推行的社会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