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企争抢占油气资源蛋糕 中企重返利比亚有风险

　　虽说利比亚的苏尔特和拜尼沃利德的枪炮声还没有平息，新的政治角力刚开始，但至少有172家国际大型公司已经悄然“抢滩”利比亚，盯上战后重建和油气资源的大蛋糕。战前，中国企业在利比亚有大量建设投资项目。这些项目在这次战争中的受损情况如何？中国企业是否能重返利比亚？重返利比亚的中资企业将面临着什么样的挑战？《环球时报》记者日前第三次赴利比亚就这些问题展开深入采访。

　　172家国际大公司抢滩利比亚

　　当《环球时报》记者9月底第三次回到班加西时发现，虽然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的要员、各国外交官和国际媒体记者们大多已移师首都的黎波里，但班加西提贝斯蒂饭店和乌族饭店依然热闹非常，外国人面孔充斥其间。利比亚东部石油重镇托卜鲁克海洋饭店内更是住满来自卡塔尔、阿联酋、沙特和欧美的石油企业先遣小组的成员。

　　在距离交火仍非常激烈的苏尔特仅1个半小时车程的利比亚石油重镇拉斯拉努夫，《环球时报》记者见到美国的西方石油公司、加拿大森科能源公司和德国温特沙尔能源公司等派出的赴利比亚小组。拉斯拉努夫虽说是交战的重点地区之一，但《环球时报》记者发现，无论是卡扎菲的军队，还是过渡委员会武装都没有对坐落在这里的利比亚最大炼油厂造成太多破坏。家住拉斯拉努夫的原利比亚国家石油公司雇员奥马尔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拉斯拉努夫的炼油厂几天后就能重新开工生产，早前存的30万桶原油已经装罐。”奥马尔还说，那些西方公司要求当地雇员深入处于交战区的贾克希拉等油田，对破坏程度展开实地调查。

　　伦敦两家消防器材公司的代表早在8月中旬就悄悄“潜入”当时还被卡扎菲军队围城的米苏拉塔。其中一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英国人说：“我们进米苏拉塔的时候，市中心还不时响起炮声，但我们已经开始跟当地代表磋商为消防人员和警察提供训练和装备的生意了。”

　　法国在这次战争中带头轰炸卡扎菲军队，法国公司对进入这个市场的欲望也表现得最突出。常驻班加西的法国－利比亚贸易协会的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卡扎菲在台上时，法国在利比亚的公司并不多，总计不超过50家。今年六七月间，就已经有二三十家法国公司抵达班加西“了解情况”，而9月初，当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领导人在巴黎访问时，大约有400家法国公司的老板或者高管出席与他们举行的研讨会。利比亚全国过渡委员会财政部长在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根据他们最新的统计，大约有172家外国公司进入利比亚“寻找机会”。

　　在班加西，记者遇到中国中兴通讯和华为公司派出的工作小组，其中中兴公司4人工作小组在班加西评估战损情况。该公司一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告诉记者，中兴公司在班加西以东的情况比较乐观，“因为战火没有波及当地的通讯设施”。

　　如此众多国际大公司纷纷抢滩利比亚其实并不难理解，因为这次战争对利比亚基础设施破坏有限，各种情况远比萨达姆倒台后的伊拉克要强得多。与此同时，在卡扎菲时代被禁锢的利比亚投资饥渴将会在短时间内充分释放出来，从教育到服务行业，从能源到基建，都需要新的投资。法国商业协会在当地的最新调查称，利比亚未来10年需要2000亿美元的外来投资。更重要的是，利比亚拥有非洲最大的石油储量，未来的建设资金不是问题，而且卡扎菲时代的冻结资产就高达1700亿美元，足够支付战后的初步建设开销。

　　地雷和遗弃武器成中国公司重返的最大威胁

　　当然，重返利比亚的各国公司也面临全新挑战。苏尔特等东南部地区的战事仍难料何时结束，这是抢滩利比亚的外国公司首先面临的考验。目前过渡委除对地中海沿岸城市控制比较好外，东南部不少地区仍是忠于卡扎菲的前政府军或者雇佣军的天下，一般武装保安并不能保证在这些地区的人员安全。许多外国公司出再高的工资，也很难雇到愿意前往油田勘察的当地人。就算有人愿意冒险前去勘察情况，也只是在全副武装的保安人员保护下，乘坐架有重机枪的皮卡车走一遭就赶紧回来。

　　对于在战前以承建利比亚基础设施和通讯基站为主的中国企业来说，地雷的威胁直接而巨大。《环球时报》记者在卜雷加、拉斯拉努夫、苏尔特东郊注意到，凡是通讯基站所在的地方，往往也是卡扎菲部队屯兵或者作战的阵地，四周多数埋设地雷。这些地方的通讯基站损失严重，对于未来准备重修通讯基站的中国公司来说，如何排雷将是最大的考验。10月4日，《环球时报》记者在卜雷加大学外采访正在指挥扫雷的利比亚扫雷部队指挥官扎科克和阿里。记者在现场才待了5分钟，就亲眼看到一颗地雷爆炸。在扫雷中被炸伤的扎科克说，利比亚全国扫雷专业人员仅100人，而他们在艾季达比耶一处就要清除6000多颗地雷，他手下已有5人被炸死。阿里也称，卡扎菲部队在驻地四周和公路埋下成千上万颗地雷，由于没有确切资料，雷场在哪里并不清楚。

　　中国企业在战前除了通讯基站建设外，还参与大量住宅和基础设施的建设，其中大多需要进行野外作业。在当地，除了地雷外，大量未爆弹药无人处理也是一大威胁。在班加西城南、艾季达比耶、卜雷加、拉斯拉努夫等地，公路两侧到处能看到“小心地雷”的标志和教人识别各种遗弃弹药的宣传牌，一些遗弃弹药迄今仍被丢在公路附近。在班加西城南一个中国公司战前建设的2万套住宅配套项目工地里，记者看到大量弹药散落在工地各个角落。利过渡委一名指挥官还对《环球时报》记者说，卡扎菲军队撤退的时候，包括地空导弹在内的数万件武器下落不明，这些散落的武器弹药对于重返利比亚的各国公司雇员的安全是潜在的最大威胁。

　　中国公司的设备惨遭“洗劫”

　　在利比亚战事打响后，中国政府迅速撤出在当地的中国人，但由于走得匆忙，中国公司对损失情况很难估计。国内外对此莫衷一是，甚至有学者认为中国公司可能将损失上百亿美元。中国一家通讯公司赴利比亚工作小组人士对记者称，该公司在班加西以东建设的通讯基站基本完好无损，曾让他们感到一些安慰，但其他地方的情况却不乐观。从卜雷加往东，《环球时报》记者看到许多中国公司建设的通讯基站要么被彻底摧毁，炸成麻花状；要么是接收器或者站房被摧毁，基本上需要完全重建。利比亚阿拉伯海湾石油公司新闻信息部经理马尤夫向记者透露，中国两家石油公司在利比亚战争期间，几乎所有的勘探设备和车辆均遭“洗劫”，损失相当惨重。中国在利比亚大量的项目是基建，除了在利比亚绿山省进行建设的中国水电公司在人员撤离前因有完善的安保计划，基建设备保存完整外，《环球时报》记者看到，其他不少中国工地的重型设备均被盗抢，或者被送往前线当成战时掩体。

　　利比亚战后的政治环境对于此前鲜有这方面考虑的中资公司来说更是一个重大考验。在三次赴利采访期间，《环球时报》记者遇到不少利比亚高层或普通百姓，许多人不理解中国在利比亚问题上的立场。甚至有过渡委官员表示，中国人和中资企业“不在战后重建的优先考虑之列”。 马尤夫甚至对记者说，“中国公司来利比亚买石油可以，但参加石油建设则需要再考虑”。在这种情况下，如何解释中国在利比亚问题上的立场，并且能让对方接受有很大难度。还有一点不得不考虑的因素是，由于战后利比亚政治派别林立，东部与西部的政治权力争夺将加剧，如何在这种复杂的新政治环境中站住脚，更考验着将重返利比亚的中国企业。利比亚有高层人士还对《环球时报》记者坦言，利比亚以前没有过的罢工现在时有发生，这些都会让还想按老一套办事的外国公司陷入被动。

　　不过，中国显然也是利比亚新政权无法回避的国家。利比亚过渡委外交部亚洲司司长拉明对记者说，在经济、技术和资金方面，中国对于利比亚的战后重建来说太重要了，离开中国利比亚将无法发展，他很愿意看到中国企业重返利比亚。过渡委新闻部长穆罕默德-萨曼也称，利比亚未来的领导层很想从中国建设中学习到好的经验。该部长同时是利比亚两家电视台出资人，多家报纸和新媒体老板，他表示：“我很愿意从中国采购媒体设备。”

　　面对巨大的利润和同样大的风险，各国公司在重返或者进入利比亚时都在寻找“利比亚对策”。在班加西提贝斯蒂饭店，记者采访到曾当过特种兵军官的英国人霍姆斯。60多岁的他在饭店与过渡委高层官员往来密切。一名官员证实，霍姆斯是替英国Heritage石油公司工作，为该公司争取油田安保服务和设备维护合同。除了公司自己的努力外，多国政府配合公司紧密互动。在日前巴黎召开的法国利比亚商业研讨会上，法国贸易部长直言不讳地说：“总统冒政治和军事风险打这场战争，利比亚过渡委和民众都欠法国一个‘说法’，你们公司利用这种好条件没什么好羞愧的。”英国也派出由官员和军情六处特工组成的“石油小组”赴利，英国政府发言人称：“石油是卡扎菲的战争武器，但也是利比亚战后重建的基础，英国政府为公司提供咨询是正常的。” 　本报赴利比亚特派记者 邱永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