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欧盟正在重演日本的悲剧

　　苏安

　　在雷曼危机爆发后，各国政府以及央行迅速出手向市场提供巨额的紧急流动性来挽救金融体系于狂澜而不倒。这种将市场风险承接到公共部门的做法本来是一种以空间换时间的权宜之策，但涣散的欧洲各国并没有在过去两年中善用这段宝贵的时间。当希腊问题再次成为金融动荡的导火索时，人们才发现一度被政府承接的风险反而被财政危机的传染性扩散成倍的倒灌回金融市场。

　　欧洲的财政问题已经从小国希腊逐步传染到意大利甚至法国这样的主要发达经济体，然而有关各方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有效的处方。不仅短期内束手无策，就长期而言，问题的解决甚至给人一种绵绵无绝期的感觉。

　　乐观的投资者似乎倾向于我们最终能安然度过目前的困难局面，重新迎来再一次的经济成长局面。但是各种迹象表明欧洲目前的财政危机在缓慢的传染，而各种头疼医头脚痛医脚似的救济手段本身具有严重的副作用，财政上的捉襟见肘已经让政治和金融体系过度依赖金融货币政策，这个局面正在逐步弱化金融市场原本应该具有的正常机能。

　　这点和90年代后期日本的遭遇极为相似，再多的应急措施和金融刺激也难以改变欧洲长期形成的结构性问题。若欧洲当局无法及时进行有效的结构性改革，作为多国经济联合体的欧元区今后或比所谓的单一国家日本面临更严重的经济停滞。

　　一个最值得注意的现象是欧元区作为全球经济最重要的地域之一，无法缓解金融市场的忧虑，高度波动的市场特征或许会成为欧洲当局公共信用丧失的前奏。这种苗头早在第一次希腊救助方案就毕露无遗。如果一开始欧元区各国就通过希腊充分反省区域内多数国家共通的本质问题在于经济结构，德国法国不拘泥于自身短期的政治经济得失，步调一致的督促希腊早日着手从简财政，第二次救助方案或许根本就没有出台的必要。然而近一年来的欧洲金融市况说明，欧洲的政客们并没有打算以足够的勇气来面对现实，依旧在一厢情愿的期待危机能自然沉静下来。

　　这导致本来就在资本环节日暮西山的金融机构随时处在风雨飘摇之中，虽然目前还没有出现雷曼那样的大规模金融机构破产现象，但谁也无法知道明天厄运会不会落到自己头上。日本国内的银行当年也是在各种经济刺激政策下苟延残喘到1995年才出现破产，但这个趋势一直持续到了1999年才见顶，这种麻烦反过来倒逼财政状况日益不佳的日本政府不断发行国债来救济日本经济，日本央行更是从零利率到量化宽松节节败退，守不住作为货币守护神最后的那点尊严。

　　欧洲虽然目前反应市场情绪的某些金融指标，如LIBOR的水平比起2008年雷曼危机时要低而且稳定了很多，但目前资金的提供者几乎仅仅剩下央行。这种利率水平很难说反映了市场实际的风险意识程度。类似于CDS这样的金融工具往往因为成交量的巨大差异很难具有准确的意义。作为个体的金融机构因为资本薄弱，不愿或无法承担风险，完全可以被理解为银行的资金效率低下。长期依托于央行的短期资金融通方式更会弱化金融机构的资金运用意愿，接近固定的低效率收益模式也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抹杀银行第一线的资金运用人员的运作技巧和市场嗅觉，终将降低金融市场的价格发现能力和风险管控能力。这跟当年日本零利率时期几乎一模一样，即便市场体系性风险减弱，它们也固守于几乎没有风险的业务模式。

　　从历史来看，一个体制不到真行不通的地步不会真的变革。回顾当年亚洲危机，我们能发现日本当年也是在泡沫经济后沉浸于早年的繁荣和陈旧的成功体验，政治上受到既得利益阶层的影响难以对失败的本质进行反省，年复一年的推出各种低效率的经济刺激计划，最终宽松的金融货币政策成为放漫财政的帮凶，累积了天量的国债之外别无长物。

　　诚然，欧洲有德国这样充分尊重央行独立性的大国，有它的牵制今后欧洲央行应该不会在货币政策上偏离太多。但在经济增长放缓的情况下，财政收入捉襟见肘，理想的财政规律很难在短期恢复，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欧洲当局很可能跟当年日本一样敲敲补补的应对层出不穷的各种问题。这种拖延时机的办法或许能逃避短期的阵痛，但难免迎来最后被市场审判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