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财经

西汉大司马张安世墓被发掘西汉文明惊世一现

2011年04月14日 07:12 来源:时代周报

  本报记者 杜光利 发自西安

  4月11日,西安南郊凤栖原一个初春的早晨,西汉张安世家族墓园。一切又开始安静了下来。

  连日来,为配合媒体现场直播和记者的轮番采访,考古专家们几乎被“弄惨了”,因为“每天同样内容的话不知要重复多少次,嘴皮子都快要磨烂了”。现在,电视直播古墓发掘停止了,他们终于沉入到希望中的宁静状态。

  从2008年以来,西汉大司马张安世家族墓园进行抢救性考古发掘,历经近三年时间,这一墓葬群的考古发掘已接近尾声。几天前,在这一承载着2000多年前人类文明信息的地域,考古专家开始接近一处非常幸运未被盗扰的贵夫人安息地,随即发现了一批渐渐被人们遗忘的珍贵文化遗产。

  怀着科学、严谨的精神,陕西省考古专家经过会商后,决定暂停一度无限接近这一编号为M1号古墓的脚步,为了完整地挽救人类文明记忆里的宝贵遗存,在文保工作全部到位之前,绝不贸然搅扰她不醒的长眠。

  耳室发现精美漆器

  每隔三小时,陕西省考古研究院文物保护部部长赵西晨和他手下的文保专家就顺着木梯进入斜坡墓道,小心翼翼地揭开墓道左侧的塑料膜一角,开始向半封闭的耳室内喷洒一种化学高分子材料的药水。之后,快速将耳室的门再用塑料膜盖起来,尽量减少内外空气的置换,让墓室内的空气与墓室门开启之前保持一致。

  赵西晨介绍说,从打开文物的那一刻起,就开始喷涂这种保护剂,这是按预案进行的。

  这种保护剂对脆弱文物起到加固强度、增加韧性的作用。“因为几千年前的东西,吹一口气就有可能完全把它损坏掉,所以现在定型是最主要的工作。” 赵西晨说。

  与此同时,在张安世主墓东边200多米的M1号墓的发掘现场,多名文保专家脚穿软底鞋,有的戴着防毒面具,用铲子、托盘等工具相互配合,模拟演练对脆弱文物进行提取的精致操作方式,也有人在仔细绘图……考古发掘暂停后,针对耳室里文物的保护处理,成了第一要务。

  据考古专家介绍,对M1号墓发掘将采取多学科合作的方式,以争取有效提取更多更全的考古信息和更好地保护遗址。M1墓道长29米,由墓室和一个耳室组成。该墓不算太大,墓室只有3米长、2米宽,耳室不到2平方米。

  4月7日,科研人员从M1号墓中抽取了墓室内的气体,装入特制塑料袋送回实验室,气体略带臭气。“这是2000多年前的空气,太珍贵了。”中科院地球环境研究所副所长曹军骥说,这是我国第一次抽取古墓中的气体,在国际上也是罕见的。

  样本初步分析显示,气体中有100多种成分,其中甲烷超出外界空气1000倍。专家说,测气体的目的是了解文物的最佳“生存环境”,以便进行文物保护预案的设计。

  4月8日下午2时多,M1墓道,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

  考古人员从砌砖中寻找缝隙,先把塑料管放进去,再通过管子,将内窥摄像头伸入到墓主人身后“储物间”的耳室内,透过内窥镜的“眼睛”,人们打量到从2000多年前走来的景物。隐隐约约看到的陪葬品,其中漆器的流线形的花纹清晰可辨,让人兴奋。专家进一步判断,耳室确实原封未盗。

  4月9日早上9时15分,耳室的封门被考古工作人员慢慢打开,将封门砖依次取下进行编号。封门里有一层砖砌的圈顶,是半弧形的,有点类似陕北窑洞的形态。随着封门的开启,来自祖先文明的完整信息惊世一现—

  一个体量较大的漆器首先映入眼帘。靠近封门的大片漆器,虽然已经历经两千年的腐朽,木质胎质虽已完全腐化,但漆皮却较为完好地保存着。上面绘有朱红色云气纹,颜色绚丽,十分精美。云气纹是汉代流行的图案,代表人们的美好祝愿。以至于让看到的人都在内心对其“花纹灵动流畅,线条诡异神秘”惊叹不已,在漆器上还发现了金属类环形的铺手。

  在漆器后面,还有两排共11个椭圆形织物品。端详后的结论是这是汉代的竹笥,类似现在装东西用的竹筐。这也是在关中地区首次出现的最为完整的汉代竹笥。经观察,有的竹笥里发现了一组清晰可辨的动物骨头,有的竹笥上存放的物品如同中药一般,有些看上去如同山区产的菌类。

  这个墓室的主人应是张安世将军后代里的一个贵妇人,有人推测其为张安世的二儿子张延寿的夫人。可以想象,她生前身份高贵,死后根据事死如事生的原则,唯一的耳室中,亲属们必然为其准备了维持以往人间生活的“吃喝享用”等一切象征性稀有珍贵物品。

  这些从未见过的文物,让考古发掘的计划和程序都要慎重调整。“对于文物,我们是抱着一颗虔诚的心。”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副院长、西安凤栖原汉墓考古队领队张仲立说,“因为身临其境,因为它神秘未知,你才真正感受到发掘工作中作出的决定和判断都必须非常严谨。”

  据介绍,北方天气干燥,这12组漆器和竹器能得以保存十分不易,在同地区墓葬中可能是首次发现。由于有机质物品极易腐烂,耳室里出土的文物面临着不及时保护就会损坏的难题。

  为了防止原有的环境有剧烈的变化,考古专家不敢多看一眼。从4月9日下午,工作人员暂缓发掘,用塑料膜和石砖将耳室封闭,对文物采取紧急保护措施。

  而原定于第二天开启M1号主墓室的发掘计划暂停。对于主墓室的开启时间目前还给不出一个很确切的预测。张仲立说,只能说将耳室发掘到的文物进行充分的保护、提取以及保存,达到满意效果,才会进行下一步打开主墓室的工作。

  一度无限接近M1号墓的脚步,因为发现了静躺了两千年的一些未知文物而后退,这样的耐心可能让考古专家在再次接近的时候,能够很好地还原历史、回望历史。

  现存最完整的列侯级墓葬

  “可以说,M1号墓是给我们考古人员最大的一个奖赏。”一位姓杨的考古人员一边绘图一边说。

  从2008年8月开始,为配合西安市国家民用航天产业基地基本建设工程和地铁二号线建设,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对凤栖原一处高等级汉代家族墓地进行抢救性发掘。

  这个近长方形的墓园,面积61万多平方米。墓园以四面的壕沟为界,墓园中部有一座呈“甲”字形大墓,大墓东、西两侧分布有从葬坑,墓园东南部有另一中型“甲”字形墓葬,东部有祠堂建筑基址。墓园之外的东、西、北侧有12座规模不一的袝葬墓。

  包括编号为“M8”在内的“甲”字形大墓核心区域,面积约3个半篮球场大,应为“列侯”级别墓葬。M8大墓的从葬坑中清理出数百件着衣彩绘陶俑、木俑以及几十件精美的青铜钟、钺、滴漏、车马器等。随葬的这些陶俑出土时均为裸俑,整齐排放,身高60厘米左右,其精致水平与杜陵和阳陵出土俑相差无几。

  同时墓园东、西、北各侧也发掘出了规模不一的袝葬墓,这些墓道均朝着墓园方向。共出土有陶器、釉陶器、车马器、玉器、铁器等随葬品数百件。另发现了大量成套量具。

  在M8号大墓带有的6个陪葬坑内发现了多枚军队的印章,上面刻有“卫将长史”、“军侯之印”等,而更为重要的一枚特殊的大型铜印,上面仅刻着一个“张”字,盖印章为4厘米乘以7厘米。如此大的印章十分少见。

  另外,从墓葬的形制、规模及出土的文物分析,该墓葬应该属于“列侯”级别。经一年多的考古发掘,考古人员终于揭开了谜团,该墓葬群就是西汉赫赫有名的大司马卫将军张安世的家族墓地。

  据文献记载,凤栖原张安世家族墓地属张安世死后汉宣帝赐予的墓园。出土的很多随葬品都属于御赐。另外还发现有祠堂建筑,墓葬级别堪比汉王。

  直到今年初,陕西省考古研究院已经对包括张安世、张安世夫人以及后代在内的12座墓葬进行了考古发掘。按照顺序安排,考古专家一开始先发掘周边的小的袝葬墓,然后依次是张安世夫人墓、张安世主墓,因为“觉得M1、M2为第二号大墓,为了细查整个墓园布局,才留到最后发掘的”。

  之前的12座墓葬的发掘面积4万平方米,该墓地规模大、规格高,主从分明,序列整齐,时代自西汉中晚期延续至王莽时期。令考古专家顿感不幸的是,每座墓无一例外地屡遭盗劫,很多墓葬里的从葬品都被盗墓贼盗挖一空。

  “盗墓跟墓葬的历史差不多一样长。”张仲立说,有财富的埋葬就有盗墓,历史上盗墓活动一直很厉害。虽然张安世在西汉算是一种薄葬,其守墓人一直到清代都有,但其受盗掘危害仍很大,各时代的盗墓贼都有光顾,最近一次的盗掘痕迹是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而且被大火毁坏。

  考古专家发掘了12座墓葬,带回了3000余件珍贵文物,但相对于这个保存完整的汉代古墓群来说,专家们认为这些东西太简单了。

  “盗墓贼看中的只是财宝,被盗过的墓会打乱随葬品的位置,让人难以还原本来的面目;许多凝固地下的列侯级别的葬制礼仪、习俗等珍贵信息彻底毁灭了。” 陕西省考古研究所公共考古部部长孙秉君分析说。

  今年1月,M1号、M2号两座墓同时列入发掘名单。不久,考古人员惊喜地发现,在这个汉代墓葬园中只有M1号墓是最神秘的,因为它如此幸运地得以长久地拥有着一处和平的安息地。它至今仍保留着两扇非常完整的封门,是整个墓园里唯一未被盗墓贼“光临”过的汉墓。

  据推测,可能是盗墓贼盗掘旁边的M2号墓时,挖出的泥土覆盖了M1号,才导致这座墓室躲过劫难。

  “M1号最让我萦怀,大墓尤其是汉墓,没有被盗实属罕见中的罕见,这就是它最大的价值,M1号所透露的西汉末期的完整信息对我们存在着巨大的诱惑。” 孙秉君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

  据张仲立介绍,张安世为西汉宣帝重臣,因为其封国在西汉时期的富平县(今山东省惠民县),而被称为富平侯,除了凤栖原的张安世家族墓园,他的家族相当多的人葬于山东,在山东省另有一个更大的张安世家族墓园,那里在地面上能看到有封土的墓葬有30多座,和没有封土的墓葬相加,估计有百余座。

  “山东那边过去只做过一些零星的发掘,将来等这里的发掘进行完毕,我们计划抽时间过去一下,把我们捕捉的每一点有用的西汉的历史文化信息跟那边的同行交流、对接一下,尽可能完整地挽救人类文明记忆里的宝贵遗存。” 张仲立说。

  考古发掘不是为了“挖宝贝”

  凤栖原西汉张安世家族墓地墓主确定,年代清楚,延续脉络明晰,尤其要素齐全的墓园及其从葬、祠堂建筑在已发掘的汉代考古中极为少见,因而在汉代丧葬礼仪制度、社会历史研究中有特殊价值和重要学术意义。

  此次发掘中,当地有关部门曾准备把张安世家族墓建成遗址博物馆。据丁岩介绍,有关方面就此做了规划,并两次找他商谈,但此后就没有下文,也没人来要求提供资料,此事就搁置下了。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院长王炜林认为,凤栖原西汉张安世家族墓地是目前列侯王中最完整的墓园,有完整的陪葬系统、祭祀系统,所以保护意义非常大。“我们的考古规划是有的,但文物保护规划,这是地方政府的事,我们希望能将其纳入政府的保护系列中,把这一重要的遗产保护好,利用好。” 王炜林说。

  “考古发掘不是为了‘挖宝贝’、看稀奇,在发掘过程中,文物保护工作是最为重要的。”陕西省文物局局长赵荣在考古现场表示,对发掘文物保护的重点是以解决文物保护科技的瓶颈问题为突破口。

  此次西汉大墓的考古发掘中,一辆具有全天候抢救性文物保护功能、兼有远程视频联络等功能,价值100多万元的文物“急救车”首次进入实战。

  但是,目前如何对一些大体量的灰化文物顺利提取,操作工艺要求增大,这个还有一定难度。因为包括怎样用力更合适一些、更规范一些,都要拿捏恰当。

  由于现有技术无法对发掘出的文物做有效的保护,有人认为,把文物埋在地下其实是最好的保护方式。然而,现实里,由于基层文物保护措施的极端匮乏,于是,分布于大江南北的野外陵墓任由盗墓者摆布。

  近年来,考古总是跟着盗墓贼跑,考古专家为何总拾盗墓者牙慧?中国古墓“十墓九空”的境地值得思考。

  陕西省考古研究院一位研究员称,国家的文物工作方针是“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加强管理”,文物保护政策不允许主动发掘,一些专家对一些需要抢救性挖掘的历史遗迹不主张进行主动发掘,这一定程度上就给了犯罪分子可趁之机。

  在张仲立看来,考古专家第一位的工作就是对文化遗产的保护,比如,陕西有70多座帝陵,围绕对帝陵保护规划的制定,对长远的发掘规划和研究规划的制定,这些要占去他们主要的精力。

  “当年国家处于贫穷的时期,因为没有经费,连一般的仔细的考古工作都谈不上,造成许多痛心疾首的遗憾。现在一切条件改善了,考古方面的人员和经费比过去大幅增加了,但这远远不够用。” 张仲立说,考古领域在相当时间内仍有一个百废待举的问题。

  显赫的张氏家族

  连日来,媒体连篇累牍的报道,使得“三朝重臣,九世封侯”的西汉重臣张安世,再次走进人们的视线。

  据史书记载,张安世是西汉重臣,字子儒,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人。张安世家族八代显赫,都居高官。张安世是著名汉代酷吏张汤之子,经历了昭帝、宣帝时代,为人谨慎小心。

  张汤虽然是酷吏,但是很清正。张汤后来历任廷尉、御史大夫等重要职务,后因为触怒了权贵阶层,被汉武帝抛弃,受诬陷自杀于狱中,身后家产总值不超过五百金,家里居然连下葬的钱都没有。结果汉武帝知道后,觉得自己冤枉了张汤,于是重用他的儿子张安世。

  张安世以父荫踏入仕途。一次,汉武帝巡视河东,他作为尚书同行,归途中发现掉了三箱书,下诏寻求而不得。安世由于平时细心,知道所有丢失的书名,就求购献上,经过校对,竟没有少一本。因此得到汉武帝重用。《汉书》称:“上奇其材”,升为尚书令,迁光禄大夫。

  汉昭帝即位,拜右将军,以辅佐有功,封富平侯。西汉时,封国就是王侯的家。他们的收入主要来自封国的地租。他们在朝为官或到其他地方为官时虽然是在任上,但与封国的联系就和一个在外面工作的人与家的联系一样密切。

  《汉书?张安世传》说:“安世尊为公侯,食邑万户,然身衣弋绨,夫人自纺绩,家童七百人,皆有手技作事,内治产业,累积纤微,是以能殖其货,富于大将军光。”“夫人纺绩”,“家童七百”,“能殖其货”,这些行为当都不似在京城所为,而应该是在封国富平的作为。

  昭帝死后,他与大将军霍光谋立宣帝有功,后拜为大司马卫将军、领尚书事。

  张安世的影响仅次于霍光,在宣帝朝“麒麟阁十一功臣榜”上,“卫将军富平侯张安世”即位居第二。

  张安世有三个儿子,小儿子张彭祖出继其兄张贺为嗣子。长子叫张千秋,汉宣帝即位,拜为中郎将侍中,与霍光之子霍禹一起率兵进攻乌桓,得胜还朝。霍光问起战斗方略,千秋口讲兵事、手画城池,对答如流,而霍禹则依赖文书记载,一问三不知。由此,霍光知道张千秋之贤能,而对自己儿子的无能深感痛心,曾慨叹“霍氏世衰,张氏兴矣”。

  汉宣帝元康三年(公元前63年),汉宣帝下诏,封张彭祖为阳都侯,张延寿为乐成侯。

  霍光死后,张安世以大司马卫将军并领尚书事而位极人臣。所谓大司马卫将军、领尚书事正是宣帝以降本朝第一官职,而以丞相为首的三公九卿等外朝官已经不再拥有实际的权力,张安世在父亲死后四十九年超越了父亲当年的地位,进入他高层政治圈的巅峰。

  张安世自认为父子都被封侯,权位太盛,便向汉宣帝请求辞去俸禄。汉宣帝命大司农所属都内衙门单独为张安世收藏这笔无名钱,达到数百万。张安世谨慎周密,每次与皇帝商议大事,决定后,他总是称病退出。等听到皇帝颁布诏令后,再假装大吃一惊,派人到丞相府去询问。所以即使是朝廷大臣,无人知道他曾参与此事的决策。

  张安世见自己父子地位尊显,内心深感不安,便为儿子张延寿请求出任地方官。汉宣帝任命张延寿为北地太守。一年多后,汉宣帝怜恤张安世年老,又将张延寿调回朝廷,担任左曹、太仆。

  自汉昭帝封张安世为侯起计算,张安世一门三侯,张安世家族也以八代高官大宦未失侯位,直至张吉,历经西汉、东汉二百年间的政治风云未尝遭到谴黜,为史家称奇。

  其间,张安世子孙九代为富平侯,在今日山东惠民县共182年。富平侯国的稳定延续和他们勤俭持家、学习技艺、能殖其货的经营之道和文化熏陶,使富平成为当时全国最为富裕的县区之一。

  杜光利整理

  

分享到:
网友评论
登录名: 密码: 快速注册新用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