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与金融的王道

　　—专访斯蒂芬·葛霖

　　从一名普通的银行职员到汇丰集团主席，葛霖先生在汇丰银行辛勤耕耘二十六载。他执掌下的汇丰银行在最近的国际金融危机中依然保持了较强的抗风险能力和盈利能力。

　　葛霖不仅仅是一位杰出的银行家，还是一位对社会充满了关爱的长者。他领导的汇丰银行广泛支持教育、环保及慈善事业。此外，他酷爱阅读世界各国的历史和文学书籍(最近刚刚读完了《红楼梦》)，并长于思考。他对金融世界的价值追问，对人文历史的上下求索，集中体现于其2010年3月出版的《金融的王道》。

　　《金融的王道》起笔于2008年4月，正值国际金融危机愈演愈烈之时。葛霖先生用“全球化”这把钥匙来打开解救全球金融危机之门。在他看来，这场金融危机的根源，从国际层面上来说，是经济的失衡。受全球化的影响，一个国家的经济失衡会导致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紧张局势，从而对全球经济的协调发展造成压力。

　　葛霖对“全球化”的思考，来自于其对人性的追问。葛霖认为，纵观整个人类历史，人类有着希望相互交流的本性，所以全球化的历史跟人类的历史一样古老。随着全球化的不断推进，葛霖指出，未来的发展之道在于交流与合作。只有交流才能让人们了解相互之间的历史和文化，从而更好地合作，共同面对未来的挑战。

　　全球化下的“贫富不均”

　　TBR(《清华管理评论》)： 在过去30年的改革开放时期，我们已经感受到了全球化对中国的冲击。既然它不可避免，你觉得怎样的方式才是公平的，并且是长期稳定的？

　　葛霖：这个问题非常好，也非常重要，却也很难回答。全球化这个进程已经发展了几千年，并不是由哪一群人单独控制的进程。人类与生俱来就有这样一个倾向，就是喜欢去交流、去贸易。对人类来说，其客观造成的影响也是好坏参半。好的影响是能够促进人类的发展，这是人类的福祉。不好的影响是可能会带来一些不稳定的因素，使一些人更边缘化。

　　如何使全球化的发展让大家受益？首先，全球化对我们每个人都是挑战。我们必须从自身做起，应对这个挑战。另外，在过去的二、三十年中，每个国家都经历了收入不均加剧的挑战，中国也是如此。富人越来越富，同时有很多人仍然贫困，还没有享受到经济发展给他们带来的好处。中国政府已经看到了这点，出台了一系列造福农村的政策。比如发展农村经济，同时在农村地区改善医疗、教育以及金融服务。这些都是为了促进公平发展和社会和谐，包括经济发展的和谐以及社会发展的和谐。

　　TBR: 中国和其它很多国家都面临一个共同的问题，就是小企业总是处于弱势地位。他们融资非常困难，同时在开展业务时也困难重重。但他们却为经济发展做出了巨大贡献。以中国来说，过去30年中国的经济增长很大程度上都得益于小企业的发展。你如何看待这个现象，如何看待小企业面临的困难？

　　葛霖：我非常认同你的观点。对于世界上任何经济体来说，小企业都非常重要。数据显示，在每个经济体中，大多数就业机会都是由小企业提供的。我觉得有两点需要中国金融体系的支持。首先，我们需要进一步发展农村金融和村镇银行业务，这对于促进整个经济和谐发展非常重要。我们需要让金融服务惠及更多的小城市和农村地区，以供应链融资的方式，为这些地区的企业提供服务。政府也已经意识到这个重要性。第二点，我觉得中国需要进一步发展资本市场。这场金融危机虽然给我们的经济带来了很大的伤害，但我们千万不要以为，我们没有金融市场会更好一些。这是一个错误的观点。事实上，随着中国经济的日益发展，我们更需要一个发挥积极作用的资本市场，这样才能持久地为企业提供金融支持，而不是让他们一味地依赖商业信贷。

　　企业的美好价值

　　TBR: 这场全球金融危机带给我们个人和企业怎样的反思？

　　葛霖：这场金融危机带给我们的“好处”之一，就是提醒我们必须要了解到底什么是我们的根本价值。根本价值绝不仅仅在于赚钱。近些年来，有很多国家的很多人找的工作未必是自己喜欢的工作，仅仅是因为这个工作能够赚钱。可能过一段时间，他们会发现，这个工作并不能给他们带来满足感。

　　这场金融危机也给很多企业一个启示。有太多的企业，包括银行，它们把企业的目标定义为最大限度地增加股东的财富。我觉得这样的界定是有局限性的。企业必须要了解它所做的事情到底对经济和社会的发展有怎样的贡献。当然，办企业不是办慈善，企业需要盈利。但如果仅仅把目标设为盈利，仅仅是最大限度地为股东创造价值，那么可能对经济发展和社会发展的贡献就不足了。这场金融危机也促使企业去思考，到底他们的初衷应该是什么，到底他们想实现怎样的目标。这也呼应了我这本书的主题，即真正的美好价值、真正的金融王道并不在于短期内为股东创造最大价值，而是如何实现企业的长期发展，如何支持社会和经济的发展。

　　全球经济重心加速向东方转移

　　TBR: 这场金融危机对全球的经济格局带来怎样的影响？

　　葛霖：这场危机加强了一个趋势的推进，即全球经济重心正在由西方向东方转移。未来亚洲会保持高速增长，特别是中国和印度。欧洲和日本的增长会非常缓慢。美国经济会出现复苏性增长，但仍然不够强劲。

　　经济重心的东移，会给国与国之间的关系带来变化，这种变化会影响未来二、三十年。未来的世界格局会有一个新景象，一国独大的格局将不复存在，将会有很多国家对全球的发展产生巨大影响，比如正在重新崛起的中国。

　　经济发展，金融先行

　　TBR: 未来全球的金融市场是否会因金融危机而停滞不前？

　　葛霖：不管在中国还是全球，金融体系都会不断发展。回顾金融体系发展史，我们看到金融的发展会快于经济其它组成部分的发展。从目前情况来看，金融体系的规模依然十分有限，而需求的增长空间很大。在中国，只有30%的人拥有银行账户。在未来10年，中国、印度和拉丁美洲的金融市场都会进一步发展。虽然在过去两年，我们经历了一些金融方面的困难，但是就长期而言，金融业的发展会快于经济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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