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王静宇/文

　　 6月24日下午两点半左右，35摄氏度高温，阳光直射在河南省虞城县利龙木业有限公司生产车间的厂房上。

　　 “怎么又停电了？赶紧让老刘去生产线上看看板子啥情况。”跑出办公室的李胜利经理脖子上搭着条毛巾，冲着生产车间的方向喊。

　　 “有三四块板子还在生产线上，其余下线了的没有问题，我已安排二班的工人去库房拉发电机去了。”气喘吁吁的老刘跑过来对着李胜利说。

　　 时值盛夏，正是用电高峰，各地电力供应告急。《中国企业报》记者调查发现，继“钱荒”、“用工荒”、人民币升值、原材料成本上涨之后，“限电拉闸”很可能成为压垮中小企业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的生存压力比2008年金融危机时还大，真的快要扛不住了。” 多位中小企业负责人近日在接受《中国企业报》记者采访时如此表示。

　　 就在部分企业遭遇“限电”困局的同时，很多地方的高耗能企业却获得了“特殊照顾”，在“十一五”期间被叫停的项目纷纷上马，让今年在传统用电淡季就开始出现的电荒更加严重。

　　停电一次：中小企业损失

　　上千元甚至数十万元

　　 李胜利告诉记者，像6月24日下午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包括木板被毁、用柴油机发电、工人加班支出等等，“一天损失千把块钱，我勉强还能撑上个把月，要是三五个月或者半年多一直这样，我这个小厂肯定早倒闭了。”

　　 今年52岁的老刘，是利龙木业有限公司的生产车间主任。

　　 “又耽误了今天的任务量，看来晚上还得加班，回头我安排一下，刚才停电的时候，在线上的几块板子毁了，停会让工人取下来，还得把机器再刷下油，不然粘在机器上的木皮清理不下来。”老刘向李胜利汇报说。

　　 工人们把发电机拉出了库房，老刘赶紧跑过去组织工人拉到车间。经过调试，机器开始轰隆隆运转，时间已经过了下午3点半。

　　 “今天毁了几块板子不说，光这发电机下午烧的柴油，估计就得要四五百元，满满一箱油，仅仅能维持不到3个小时的发电。”李胜利告诉记者。

　　 李胜利已经记不清楚这是本月里第几次停电了。

　　 “以前买的这个柴油发电机是为了应急而用的，没想到现在变成经常用的了，动不动就停电，连个停电时间都没有给通知，都是随意停，弄得我们很被动。”李胜利说。

　　 由于发电机供电有限，不能保证所有的生产线开工，只能维持一条生产线正常运转，“让老刘安排工人轮换吧。”李胜利说。

　　 老刘告诉记者：“本来员工正常上班时间为每天8小时，可有时做了不到2小时就停电，让员工走的话，说不准过段时间会来电，不让员工走的话，有时一天都等不来电。你说说，对我们小企业来说，这样的情况工资该怎么算？”

　　 “毁了4块板子，价值480块钱，加上柴油费，光这两项今天下午就损失了千把块钱，这还不算工人晚上加班给的加班费。”李胜利说完叹了口气，“企业是越来越难做了。”

　　 李胜利告诉记者，像6月24日下午这样的情况经常发生，包括木板被毁、用柴油机发电、工人加班支出等等，“一天损失千把块钱，我勉强还能撑上个把月，要是三五个月或者半年多一直这样，我这个小厂肯定早倒闭了。”

　　 “电荒”不仅让企业自身“苦不堪言”，上下游相关企业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影响。

　　 “宁波及周边地区有100多家客户等着我们做染整，如果长时间停产、让电，不仅我们公司有损失，上游的大批服装企业也会跟着受损失。”6月24日，鄞州古林福利厂党支部书记张文平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

　　 对一些化纤企业而言，突然断电造成的损失较之其他类型的企业更加惨重。

　　 “化纤企业相对来说生产线要长一些，一旦突然停电，整条线的原材料就报废了，一次性损失可能超过数十万元。”国内某个从事化纤加工的企业负责人说。

　　 拉闸限电后，在北京从事柴油发电机经销的曹辉（化名）最近生意一直都不错：“这两个月，很多客户要的型号没有现货，从厂子里拉过来要两三天。”

　　 曹辉告诉记者，现在的客户主要集中在环北京地区，包括河北的固安、香河、涿州等地。“现在销售的发电机以200KW以下为主，其中30KW、50KW的走得最好，都是些小厂子，比如家具厂、地板厂、加油站等。”

　　 当记者和曹辉谈及柴油供应紧张的问题时，曹辉认为“柴油荒”并没有想像中那么严重：“柴油不成问题，有专门送柴油的大油罐车，价格比加油站还要低一些，特别是对那些常年合作、需求量大的工厂。”

　　部分高耗能企业

　　受“特殊照顾”

　　 6月22日，江苏省连云港的一家民营企业负责人向《中国企业报》记者反映说：“在我们这里，一些国有企业被列为‘省市重点企业’，虽然是高耗能企业，但丝毫没有受到拉闸限电的影响。”

　　 “限电令”是否对所有企业都是一视同仁？

　　 “不是的，在用电上，县级城市要给市级城市让路，小企业也要给大企业让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河南企业负责人对记者表示，“政府会给大企业相应的用电特权，它们不受限制。”

　　 河南一家地级市供电公司的职员向记者透露：“县、乡的日常用电，是省、市供电公司通过电站用大型输电变压器把电送到县级供电公司，县级供电公司再用变压设备把电进行分流，这样保证日常用电。”

　　 “但是，如果县级城市要给市级城市让路的话，那么市级供电站就会把原来输送给县级城市的电量进行消减，截留、挪用这部分电量。”他说。

　　“像那种行业排头兵的企业，只要跟政府打声招呼，通常都不会被限制用电了。”上述提到的企业主对记者说。

　　 6月22日，江苏省连云港的一家民营企业负责人向《中国企业报》记者反映说：“在我们这里，一些国有企业被列为‘省市重点企业’，虽然是高耗能企业，但丝毫没有受到拉闸限电的影响。”

　　 他告诉记者，连云港某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是江苏省百强企业中的“佼佼者”，也是连云港市最大的上市企业，“是我们当地的纳税大户，省市领导都给了不少关心，集团旗下的化学化工等产业在这场‘限电潮’中也受到了政府的保护。”

　　 “而另一集团则是我们当地最大的制药公司，也是纳税大户，同样受到了我们地方政府的保护和关心。”他说。

　　 根据他反映的情况，记者先后致电连云港上述集团公司了解情况，但采访请求均被拒绝。

　　 针对这种现象，上述连云港企业负责人说：“其实很简单，人家给政府缴纳的税多，对地方经济贡献大，政府肯定不会为难他们，像我们这些小企业，政府认为可有可无，只要限电，遭殃的肯定是我们。”

　　 一些通过各种手段暂时获得用电“特殊照顾”的中小企业，忧虑依旧存在。

　　 “刚开始我本来想找一些媒体记者进行曝光，可是后来朋友们劝我说，跟电力部门作对没什么好结果，还不如找找人疏通一下关系，让他们暂时关照关照。”河北一家企业负责人张磊（化名）说，“现在用电问题虽然暂时解决了，可是我还是担心用电高峰时遭限电拉闸，毕竟我们是小企业，并不属于‘永久性’照顾对象。”

　　 张磊表示：“国家相关部门应该先进行调研，然后根据实际情况再采取用电有保有限政策，像这种一刀切的做法，最终还是苦了我们中小企业。”

　　电荒背后：

　　大批高能耗项目开工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表示，在去年那一轮席卷全国的限电停产风暴中，一些小的高耗能企业、落后产能有可能被永远关停，“但也可能存在一些企业在风暴之后又死灰复燃。”“前松后紧”式的节能减排，导致高耗能产业的产能报复性反弹，为其后的政策执行路径敲响了警钟。

　　 “上半年不管你，下半年管死你”。这一奇特的节能减排现象，在去年曾经在多个省份上演。

　　 中国节能环保集团公司总工程师邹结富表示，一些地方政府对于节能减排工作没有计划、没有步骤，期限将近时完不成任务，就利用行政手段，采取限电停产的措施，这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情。

　　 浙江能源局局长陈智伟发现，去年4季度浙江并不缺电，但为什么进入到2011年，马上电力缺口就出现了？原来很多去年的产能被延迟到了今年集中释放。

　　 “全国各个省都一样，为了完成‘十一五’节能降耗的指标，去年下半年开始就加大了节能降耗的力度。应该在去年报装的一些容量就是留下来，今年一季度增长比较多，一共是660多万吧，报装660多万，同期是28%，增长28%，这也是原因之一。”陈智伟说。

　　 记者在浙江、湖南、河北等多个省份了解到，去年很多高耗能、高污染项目的审批都被叫停，原因是为了完成“十一五”节能减排指标，所以今年一开始，大批的高耗能、高污染项目陆续获得审批开工。

　　 恶果已经出现。

　　 在2004年之后，浙江一般只会在夏季用电高峰时产生用电缺口，会采取时间比较短的有序用电。然而今年从第一季度开始，浙江全省的用电量就居高不下，用电缺口越来越大。

　　 厦门大学中国能源经济研究中心主任林伯强表示，在去年那一轮席卷全国的限电停产风暴中，一些小的高耗能企业、落后产能有可能被永远关停，“但也可能存在一些企业在风暴之后又死灰复燃。”

　　 “前松后紧”式的节能减排，导致高耗能产业的产能报复性反弹，为其后的政策执行路径敲响了警钟。

　　 “最大教训就是，节能减排应该有计划、有步骤，应提前做，不能等到后半年再去做。任何节能减排的手段都是需要时间的。”林伯强说。

　　 邹结富也强调节能减排的循序渐进：“节能减排不是第一天提出来，它应该通过更多的渠道作宣传以引导企业。要让企业明确，每个时期都有相应的节能减排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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