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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申媒体伦理

2011年07月21日 01:48 来源:21世纪经济报道

  周飙

   波澜迭起的下院听证会将新闻集团的窃听危机推向了高潮,随着丑闻范围的持续扩大,众多人物相继被牵连,舆论的关注焦点也已逐渐从窃听行为的法律和道德责任,转向了对新闻集团在新闻传媒业的巨大影响力上。

   对这一传媒帝国的担忧、恐惧和羡慕嫉妒恨由来已久,尤以《卫报》和米利班德为代表的工党左翼为甚,这次,乘举国同声谴责之机将其一举打垮,可谓数十年难遇的良机,对于他们适时抛出的“肢解”和“放逐”提议,人们不会感到惊讶。

   在西方,新闻集团拥有的大量传媒资源赋予它很大的舆论和政治影响力,甚至达到了影响一些国家选举结果的程度,默多克本人有着强烈的政治倾向和浓厚的政治兴趣,也乐意使用所控制的媒体资源来施加自己的影响,这些都是难以否认的事实,但人们不必为此担忧和恐惧,更不要指望通过干预和整肃便能让西方新闻环境变得更客观中立。

   西方社会里,持有政治倾向和偏见、寻求政治和选举影响力,从来都是新闻媒体的基本特性,这些是驱动记者、编辑和作家投身该行业的一大动力,可以说,没有这些就没有现代新闻业;重要的是,默多克并未垄断媒体,更没有法律所赋予的特权,传播环境是充分开放和竞争性的,这就够了;客观性只能作为宏观效果通过竞争和多元化而获得,将之要求于单个媒体,则是不切实际的奢求。

   实际上,像新闻集团这样更具商业性的媒体在过去几十年中的扩张,已经大幅拓展了传播形式和渠道,改变了传统文人办报的单一化格局,而它的保守倾向也在一定程度上平衡和矫正了作家和记者圈内所固有的左翼和进步主义倾向,因而增加了传播和舆论生态的多样性,让受众拥有了更多信息和观点来源。

   媒体历来都喜欢称自己的使命就是探索和提供真相,他们似乎也假定读者观众所需要的就是真相,事实远非如此,驱动人们花时间精力阅读收看新闻的,是一种十分混杂的需求,寻求真相常常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听故事才是头号需求,故事要讲得生动完整而富有戏剧性,动机、手段、善恶对抗、悲欢离合、峰回路转、大结局,一个不能少,最好顺便让我释放无处施展的同情心和母爱。

   其次是寻求认同和释放情绪,把我想说又不会说的话表达得铿锵有力酣畅淋漓,把我看不顺眼的人批得体无完肤,最好再骂个狗血喷头,会是很好的心理按摩;然后是八卦,所谓八卦就是把名人明星的凡俗一面挖掘展示出来,好让观众觉得“哦,原来他们和我们也差不多嘛”,从而对身份地位命运遭际的巨大落差顿感释然,这确属上佳麻醉药。

   当然,这些需求在不同人心中的排序不一样,对某些人来说,真相可能是最重要的,但这样的人恐怕只是少数,所以,即便在充分开放和竞争条件下,市场所筛选出的成功媒体,也未必以客观中立、真相至上为宗旨;然而,开放和竞争性仍有其根本性的价值,首先,对于确实想寻求了解真相的人,多元化的信息渠道总是更便于他进行探索、比较和判断,而封闭和单一条件下即便想这么做也往往无米下炊。

   其次,开放和竞争虽不能保证提供真相,却可以避免特别离谱的错误、谎言和歪曲,因为谎言和歪曲若过于明显,便会显得离奇荒诞,从而让它本身具有了趣味性、观赏性和新闻价值,所以,当某家媒体的一条新闻严重失真而具有这样的潜力时,便会被其竞争对手看上,假如后者能够通过调查采访和条分理析揭示其荒诞之处,这本身将是一个生动有趣的故事,大可在取悦观众的同时,标榜自己的专业和权威,而让对方沦为笑柄。

   正是同行间相互揭批和倾轧的可能性,约束着媒体不会过于偏离真相,毕竟对于观众来说,听故事、寻求认同和释放情绪等等需求,尽管是真实而强烈的,但也是隐秘而含蓄的,甚至通常是无意识的,和听戏不同,在意识中,他们也希望听到的新闻故事是真实的,听到的评论是睿智而正确的,换句话说,上述隐秘需求只有在被小心翼翼的包裹在寻求真相的外衣之下时,才能得到恰当的满足,而一旦故事被揭露是虚假荒诞的,评论被揭示是毫无逻辑错谬百出的,满足感也就消失了,剩下的只有被剥掉外衣裸露出隐秘部位后的难堪和恼怒,显然,作为他们的仆人,媒体需要避免这样的后果。

   在西方,开发和竞争的另一个好处是为新闻产业的分化提供了空间,人各有所好,只要存在足够多将寻求真相作为头号需求的人,市场终究会分化出专门满足这些需求的媒体,哪怕只是小众的;在Web2.0之后,这样的小众媒体将更有机会涌现和生存下来,因为支撑一家独立媒体所需的受众数量门槛降低了,而获取和维持受众的单位成本也降低了;这样一个全新的传播环境将推动传媒更加趋向多元化和层次化,所以,对新闻集团这样的商业性传媒巨头垄断控制舆论的担忧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现在需要追究的是窃听事件的责任,以及今后如何最大可能地避免此类事件发生,毕竟,公众利益与公权力的行使在这种窃听事件中受到了损害和干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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