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因：“勤劳”华裔和“懒散”非裔 关键词：竞争

　　抗议背后：“伤不起”的族裔冲突

　　本报记者/刘浩 特约通讯员/水巷

　　 抗议背后：“伤不起”的族裔冲突

　　 本报记者越洋连线法国华人游行组织者

　　 海外华人曾一度在不少国家有“模范少数族裔”之称。华人群体一贯的低调、沉默，甚至给他人造成了软弱的印象。然而近两年，巴黎的华人团体接连举行两次大规模的游行，以抗议针对华人的暴行。华人不再沉默。

　　 由于两次游行针对的不法之徒多为法国的非洲裔移民，故而也折射出在全球经济恶化的情势下，移民族裔之间的矛盾有所加深，零星冲突时有发生。面对这个逐渐凸现的问题，法国当地媒体讳莫如深。“因为稍有不慎，便是火上浇油”。

　　 记者越洋连线法国华人游行的一名组织者，了解华人游行背后族裔冲突的深层原因并寻求解决之道。

　　 本报记者/刘浩 特约通讯员/水巷

　　 起 因：“勤劳”华裔和“懒散”非裔 关键词：竞争

　　 美丽城早市的“攻城之战”

　　 “在法国，华裔和非洲移民的生存起点很相似，虽然两族群之间的交集不算多，但却存在着一定程度上的竞争关系。”在巴黎华人聚居的美丽城，华侨林先生经营着一家非洲食品进口批发零售的公司，他对记者采访的两年内两次华人大游行都比较了解。他说，“两次游行，其导火索都是发生在华裔族群与非洲裔族群之间的事件。”

　　 林先生说，美丽城的早市原先以非洲裔商贩为主，而华人凭借着更加吃苦耐劳的一贯美德，“在近几年攻城略地，现在的美丽城早市，放眼望去，早已是亚裔的天下”。

　　 林先生的公司发展历程便是一个体现两个族裔间竞争关系的缩影。当上世纪70年代辗转刚来到法国时，林先生和5个孩子只能在教堂里面捡衣服穿，靠在街上卖小吃度日。和其他华裔一样，他不甘心一辈子当乞丐，于是开始创业。

　　 起初，林先生雇了不少非洲裔员工。然而，“双方的工作观和金钱观太不相同了”。华人普遍都吃苦耐劳，在其他族看来是典型的“工作狂”，“我每天早上4点起床去巴黎郊外的蔬菜批发市场”。

　　 在林先生眼里，非洲裔员工却生性散漫，“工作态度不合我心意”，林先生觉得，“我既然按小时付了钱给你，那么你每一分钟都应当找活儿干。”而非洲员工则认为，做完老板安排的工作便是休息时间了。林先生于是解雇了非洲裔员工，让华人留学生来打零工。

　　 起早贪黑拼命地工作，使得林先生的超市发展迅速，他陆续收购了左邻右舍几家同行。尽管比其他族裔商店里同类商品价格便宜，但不少非洲裔顾客仍经常抱怨，“他们总说我们华人太狡猾、太有钱、太爱钱之类的。”林先生一方面在钱上锱铢必较，另一方面却凡事宁愿让人骂也从不开口申辩，越发给人留下贪财、怕事的印象。

　　 冲 突：炫富传统与萧条之景 关键词：袭击

　　 玉石俱焚的结局本可避免

　　 巴黎首次华人大游行的发起人之一、来自福建的一名华商说，“两次游行的导火索都是源于有华人受到袭击。”他分析说，华人屡遭袭击，原因有二。

　　 “第一是，华人口语差，又往往生性保守，即便遇到抢劫，也通常不愿意报警。因为报警之后，歹徒可以仗着外语流利向警察‘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该华裔说。

　　 “第二个原因，是炫富。”该华裔以引发2010年6月那次巴黎华人大游行的枪击事件为例，“当时的事发地点美丽城大酒楼。以往，每当有华人举办婚礼，酒楼前便高级车辆川流不息。而按华人的传统习俗，装满现金的礼包、贵重礼品通常就摆在大堂最显眼的宾客到来之地。而往来宾客中的名表和珠光宝气也熠熠生辉，这一切堆砌出富贵景象与这些年来的欧洲经济萧条之景相当的格格不入。”

　　 美丽城的华商说，有华人甚至一天内遭遇了3次抢劫。“除了明抢和偷窃以外，华人和非洲裔之间的冲突还有别的形式。”华商陈先生表示，美丽城虽说是华人的聚集地，但也充斥着其他各族裔人群，“在他们眼中，我们华人已成为财富的代言人。”

　　 再以一家来自东南亚由华商老板经营进出口公司为例。公司先前雇用了一名非洲裔移民哈米杜。不久，哈米杜声称他是用哥哥的身份证来应聘工作的，而他本人是非法移民。他提出要公司出钱出面为他申请合法居留，否则就要告发老板雇用非法移民。

　　 哈米杜还得得了非洲裔移民的一个劳工组织的帮助，带领一些非洲同胞来到公司的仓库，威逼华人老板。原本就因这两年经济危机而艰难度日的华人老板权衡之后，决定关门大吉。

　　 陈先生说，事实上，法国一方面有高达10％的失业率，一方面每年缺乏20万劳动力，因此雇用非法移民的情况非常普遍。“试想，如果哈米杜和其老板都是同族，几乎可以断定，这样两败俱伤的结局完全可以避免。”

　　 记者了解到，美丽城族裔之间的斗争激烈，起因于贫富差距大，期间伴随着各种有悖市场经济发展的违法行为。“雇主为赚取更多利润铤而走险，而雇员也为赚取更多工资而不惜破釜沉舟，甚至甘冒被遣送回国的危险。”陈先生说，双方的不信任，可见一斑。而在经济持续恶化的背景下，让人更加担心。

　　 延伸阅读

　　 两年两次“六月游行”

　　 2010年6月20日，旅法华人社团联合发起的法国华侨华人大游行从巴黎美丽城出发，有上万名旅法华侨华人参加，游行诉求为：促进改善社会治安，“反暴力、要安全”。

　　 游行起因是，6月1日深夜，一群不法歹徒围堵在美丽城一家中餐馆外，肆无忌惮地对参加完婚宴陆续离开的华人轮番抢劫，一位华人忍无可忍拔枪解围，击伤一名歹徒。这是法国华人历史上首次因社会问题引发的最大规模的一次游行。对此，除了法国主流媒体给予极大关注外，当地政府对这次游行也表示支持。

　　 2011年6月19日，数千名旅法华侨华人在巴黎自发举行游行活动，抗议针对华人的暴力行为，呼吁法国当局进一步改善社会治安。这次主题为“安全、权利”的集会游行得到了巴黎警方的批准。

　　 此次集会的起因是巴黎华人聚居的美丽城一起治安事件。一名华裔餐饮业者因为试图用手机拍下一起袭击华人事件而被打成重伤，躺在医院昏迷不醒多日。

　　 趋 向：安全形势与经济恶化 关键词：游行

　　 “弱势群体”团结才有力量

　　 “随着近几年欧洲经济的持续恶化，华人的安全形势也随之日益变糟。在这样的背景下，巴黎华人为了争取自己的权益，举行了两次大游行。”华人游行发起人说，“我们的游行显然起了很大的作用。”

　　 该发起人回忆说，去年的那次游行刚开始时，有警察曾试图带走华人街上一个摆小摊的华人中年妇女。“游行组织者就去问她有没有‘纸张’（意思是合法居留）。妇女一边哭一边摇头。游行组织者立刻去和警察交涉说‘你们是不是要查居留？先查我的吧。’他一说，周围很多华人也纷纷拥上前去说‘查我的’。警察见状，就放过了那个妇女。”他说，“这一幕，正显示了华人这个以往被认为是弱势的群体团结起来的力量。”

　　 记者通过对多位美丽城华商的采访了解到，两次游行之后，当地警方开始加强华人区的警力，“美丽城的安全状况得到了一定改善。同时，华人团结意识也借势增强。”该发起人说。

　　 有华商表示，之前的华人社团组织的活动往往雷声大雨点小，而这两次游行体现出了华社所应发挥的作用，让众多当地华人更有了团体归属感。“面对突

　　 发事件，华人正逐渐改变往日怕事的心态，纷纷奔走相告，找组织。”

　　 该发起人说，“以往，华人族群中经常‘窝里斗’，这是不争的事实，谁不知道为了生存都学会了不择手段？”这位年轻的福建华商所经营的餐馆就是因为一些同胞中的恶意之徒频频光顾而倒闭。“华人真正要做到团结，首先要放得下眼前的个人私利。”他认为，两次游行的组织是成功的，但面对日益复杂的族裔竞争态势，类似游行是否还会上演？“这说不好，我们不想类似的事件再发生。”他说。

　　 游 行：有福同享与“狐假虎威” 关键词：怨恨

　　 族裔间更需理解与协作

　　 华商张先生在当地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进出口贸易公司，经常有货物进出，公司因此雇用了大批搬运工，其中，非洲裔占多数。

　　 “自开始雇用非洲裔工人那天起，我就意识到他们心中的那种嫉妒与仇富。表面上虽说他们在为我工作，但我从他们的眼神中总能读懂点愤恨，让我不免有时感到恐慌。”张先生说。

　　 随着生意规模的不断扩大，张先生的资产也不断增加。为了让员工也享受更好福利，张先生给员工全体加工资。“本想做好事，有福大家同享，却没想到有员工却觉得工资升幅太少，吵着要离开。”

　　 张先生的公司中也有非裔管理人员，记者在与他们的私下交谈中了解到，部分搬运工对涨工资都表示赞同，但却表示不会为此而多劳动，“所以有人索性要求涨幅大点，哪怕以后老板要求多干活也能心安些。”

　　 非裔员工的这种顾虑让张先生不解：“我从来没有这种加了工资就加大工作量的想法，本来只想通过加薪让员工更加卖力，尽职尽责而已，没想到竟招来怨恨。“

　　 正是族裔间的竞争日趋激烈以及阶层分化严重，再加上各族裔间缺少协作与理解，让一些小事导致更多的误会，甚至演变成攻击。张先生觉得很冤，“自己的一腔热血竟会被当做狐假虎威”，这种持续存在的问题严重阻碍族裔间的和平共处。

　　 专家建议

　　 中非问题专家、法国华裔学者陈楚瞭：

　　 争夺生存空间，短期内难以解决

　　 族裔间的斗争存在于社会发展的各阶段，特别是在市场经济起伏不定时。这个问题不分国家，任何地方都可能存在。真正解决之道是消除族裔间的阶级分化。

　　 就目前来说，在欧洲的各个移民中，个体的文化素养、经济背景都都存在巨大差异。这就导致想在短期内解决他们之间争夺生存空间的问题可望而不可及。

　　 矛盾的激化需要寻找正因，才能由此从根本上找出解决之道。在法华人应摆正姿态，正确对待族裔间的矛盾。

　　 华人的勤劳有目共睹，但要学会正确处理给其他族裔造成的“钱多”印象。通过对其他族裔的关怀以及协助，让他们认识到华人所处的地位与角色并不只是赚钱机器，更多的应是共同发展。

　　 同时，华社也应发挥带头作用，积极开展各种有助于缓解族裔间问题的活动，增强族裔间的协作功能，共谋生存和长足发展。

　　 记者手记

　　 巴黎华人初次显示力量的游行，虽然取得一定成效，然而，掩卷长思，这样的游行到底是治标还是治本？

　　 欧洲经济似乎一直在朝继续恶化的方向前行，在此背景下，各个族裔之间的生存竞争开始激烈。据采访中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华商说，会赚钱本来是华人的强项，但现在有些海外华人就像一部分黑心犹太人，只知道赚钱，这就很容易招致其他族裔的嫉妒或仇恨。“如今，不论是在美国还是在欧洲的犹太人都在积极参政。这正是华人也应该汲取的经验。”

　　 参政，走上层路线，这或许能解决华人族裔的安全问题，但更为重要的也许是众多华人都积极融入当地的社会与生活，尤其要注意和同为弱势群体的其他移民族群搞好关系。毕竟，人在外，大家都不容易。经济危机当前，在相互理解的基础上进而互助、共渡难关，或许才是根本的、长远的解决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