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官场震荡 三狂州长杨红卫落马始末

　　每经记者 黎光寿 发自楚雄

　　2011年8月7日，从昆明去楚雄的火车上，一自称在楚雄州纪委工作的男子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楚雄正在经历一场官场大地震。”

　　 该不愿透露姓名的 “纪委干部”说，在云南楚雄彝族自治州州长杨红卫被抓后，楚雄州一级局委办负责人当中，被带走20多个，“现在整个楚雄官场是人人自危，许多单位负责人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呆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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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雄官场地震

　　　　云南省纪委近日发布消息称，2011年4月28日，对楚雄彝族自治州州长杨红卫涉嫌严重违纪违法问题立案调查，“2006年至2011年期间，杨红卫利用职务便利为他人谋利，先后收受贿赂人民币1011.09万元、美元13.8万元、港元3万元、澳元1万元、贵重物品折合人民币95.98万元”；“经查，杨红卫、余赛英夫妇在昆明、个旧、弥勒等地有房产17套，在澳大利亚墨尔本有房产6套”。

　　 “作为楚雄州政府姚安灾后重建和整改工作领导小组组长，杨红卫在姚安县‘7·09’地震恢复重建工作中失职，对灾后重建房质量问题负有重要领导责任，对云南德胜钢铁有限公司技改项目违规、土地使用违法问题负有主要领导责任”；“杨红卫还吸食毒品，与多名女性发生不正当两性关系，违反廉洁自律规定，收受礼金人民币35万元”。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于8月7日联系云南省纪委，希望了解查处楚雄州州长杨红卫涉及贪腐的情况和涉案人员情况，纪委宣教中心有关负责人表示不接受采访，相关信息将会通过权威渠道发布。从云南省纪委4月底发布杨红卫被 “双规”的消息和8月初发布其被 “双开”并移送司法机关的消息后，再无任何新发布的消息。

　　 公开消息显示，在杨红卫前后，有副州长吕琳麟、州住建局局长王斌等人被捕；分管工业的副州长李家龙和代管国土的州政府秘书长马国雄被免职；楚雄本地一些房地产开发商被查。另有消息称，杨红卫在任时的党委领导班子中，有5位常委被调走。

　　 另外，楚雄州纪检监察机关已分别对州水务局局长熊卫民、林业局局长卢显亮进行诫勉谈话；对州发改委主任周兴国、工业和信息化委员会主任何学明、环境保护局局长蔡永林、禄丰县委书记王玉玺、禄丰县政府县长赵晓明予以通报批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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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开会边吸毒的州长

　　 “杨红卫精力特别旺盛，可以连续几天白天开会，晚上吃烧烤吃到凌晨四五点钟，一大早又起来上班，许多局长比他年轻都受不了。”8月9日，在楚雄著名的公务员小区 “楚风苑”附近，一名当地消息灵通人士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

　　 该消息灵通人士说，后来一名公安人员发现杨红卫在吸食“卡苦”。这是一种毒品，多来自云南德宏和临沧，用水烟筒吸食。

　　 据报道，楚雄州前政协主席杨成彪称，杨红卫出事前，有公安人员在一次会议上发现杨居然边开会边吸 “卡苦”。《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找到杨成彪，对方拒绝置评。

　　 “‘卡苦’这种毒品，吸食以后精力特别旺盛，性欲也特别旺盛”，该消息灵通人士告诉记者，听说“市里有他的‘淫窝’”。《瞭望》周刊报道，杨红卫与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和社会上多名女性保持不正当两性关系。

　　 “省纪委刚刚公布他有23套房产，其中有6套在澳洲的时候，我们还摸不透他的那些房产是从哪里来的。经过这几天的梳理，和他接触的人中，只有葡萄酒项目中接触的人来自澳大利亚，这里的联系最为密切。”8月8日，一位熟悉楚雄政府内部运作的人士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说。

　　 马国兴（化名）是楚雄当地接触过葡萄酒项目文件的人士，他告诉记者，楚雄州最初洽谈签约的对象是日本日虹产业株式会社，合同上说是成立日虹葡萄酒庄，属于一个单一项目，投资额10亿元人民币，但后来投资主体变更为澳大利亚岳丰投资银行，协议投资金额上升到12.8亿美元，项目几乎扩大了十倍。

　　 《楚雄日报》报道，2007年6月4日，楚雄州政府与日本日虹签订日虹紫溪酒庄项目合作协议，该项目是澳大利亚岳丰投资银行策划开发的中国西南国际葡萄酒城项目的子项目，投资额1000万美元。整个葡萄酒城项目总投资12.8亿美元，建成后全州工业总产值净增300亿元，新增税收约45亿元，农民每年可获得葡萄种植收入约30亿元。

　　 楚雄州葡萄产业办公室（以下简称“葡萄办”）副主任王苑文向记者证实了先签日虹酒庄合同、后签中国西南国际葡萄酒城项目合作协议的说法。

　　 8月10日，王苑文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合同中说，葡萄酒城的建设内容包括优质酿酒葡萄种植基地60万亩，年产高级葡萄酒45万吨，其中国际葡萄酒酒庄28家，国际先进葡萄酒量产酒厂18家。此外，还有培养葡萄酒学艺的科技中心和旅游开发项目。

　　 王苑文承认，“楚雄没有种植酿酒葡萄的传统”，葡萄酒项目的葡萄苗从澳大利亚引进，需要试种，经国家林业局植物保护鉴定中心等机构检验检疫合格之后，才能扩大种植。他透露，该葡萄苗种植地点在南华县徐营镇，从2010年开始种植，共800多亩，死亡率在20%~30%。

　　 王苑文称，合作协议签署后，地方政府和日方在楚雄市西部十多公里远的紫溪山国家森林公园选了一块约200亩的地，作为酒庄建设用地。为弥补人才缺陷，从2007年8月开始，由楚雄州农校和号称澳大利亚墨尔本科技大学葡萄酒专业的所谓专家合作，培养学生。

　　 马国兴说，2010年底，“楚雄州政府还花纳税人的钱购买葡萄酒，说是葡萄酒项目所出产的产品。”王苑文解释说，买酒是为了培育楚雄州饮用葡萄酒的氛围，提振投资商信心，由葡萄办购买了200多件瓶装葡萄酒，供各单位和企业“自愿”购买。不同的消息渠道显示，这批酒花了大约200万元。

　　 马国兴还告诉记者，在楚雄市东南边的青龙河岸边，外方曾提出征地2300多亩建设“葡萄酒文化中心”，按照工业用地的价格，合计2亿多元，且要求政府用财政作担保，向银行贷款8000万元，“后来这个项目不了了之，那块地也被几家房地产商瓜分了”。

　　 “从2007年到2011年出事时为止，都是地方政府出钱，花了上千万，外方一分钱都没有出。”马国兴说。

　　 王苑文说，澳方投资人今年3月到过楚雄一次，4月份杨红卫被“双规”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葡萄酒项目现在还没有引进任何企业。

　　杨红卫简历

　　 1963年8月出生，彝族，云南省弥勒县人，1983年参加工作，198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2006年2月~2011年4月任楚雄州委副书记、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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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星州长”大权独揽

　　 “万国公馆项目是葡萄酒项目以后，杨红卫在楚雄放的一颗大卫星。”马国兴透露，这个项目最初设想在楚雄市青山嘴水库周边兴建一个文化旅游项目，计划投资50亿~60亿元，后来该项目的策划运营机构和名称、投资额都发生了很大变化。

　　 《春城晚报》2008年7月31日一则报道显示，该项目协议由楚雄州政府和世界华人工商促进会于2008年7月30日签署，总投资200亿元，开发控制面积50平方公里，在青山嘴库区微缩建设世界各国总统府和皇宫建筑群，“政府主导、企业主体、市场化运作”。

　　 “我们都认为，不是杨红卫在放卫星，就是楚雄又来了一拨骗子——这个项目太不现实。”马国兴说，从楚雄的经济实力和知名度看，这么大的项目，很难有市场，投资很可能血本无归。楚雄州外宣办副主任孟孚告诉记者：“青山世界和平博览园项目还没有开始，还没有损失”。

　　 在《楚雄日报》上，记者发现，这个项目被列入了2010年楚雄市政府当年要完成的20件重大事情当中。但在民政部网站，《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没有查到世界华人工商促进会的登记注册信息。根据我国法律，这意味着其处于非法运行状态。

　　 楚雄市纪委8月12日工作报告认为，是“极少数领导干部”“把自己凌驾于组织之上，无视组织原则和程序，决策不听取群众意见，不进行科学论证，不经过集体讨论，不科学民主决策，独断专行，为所欲为”，似乎直指杨红卫。

　　 作为州长和州党委副书记，杨红卫为何能大权独揽呢？一个流传于楚雄官场的消息显示，党委常委会上讨论葡萄酒项目的招商工作时，在原州委书记邓先培反对，两人吵了起来。但是因为招商引资工作主要是政府管，邓无法插手。公开消息显示，后来邓先培长期生病在北京治病，云南省一直没有安排人接替他的职位。

　　 《瞭望》采访云南省办案人员后，将杨红卫定义为集“狂热、狂妄、狂欢”于一体的“三狂州长”。报道称，杨红卫违法违规签批的土地有130多宗，总面积高达127平方公里，相当于楚雄州10个县市城区的总和。在班子成员不同意违规批地时，他豪气冲天：“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来批。”

　　 报道显示，2009年7月9日，楚雄彝族自治州姚安县发生6级地震，造成6个县31个乡60余万人受灾，1万余间房屋倒塌。国家财政拨款支持灾民房屋重建，姚安县整合财政资金和村民自筹资金为村民统一建设部分民房350套。村民入住后发现，新居普遍墙面开裂、楼顶塌陷。领导多次批示要求整改，当地政府却敷衍应付，直到新华社记者2010年12月实地调查之后，才引起中央关注。

　　 调查组发现，在州长杨红卫、副州长吕琳麟和楚雄州建设局局长王斌等的安排下，“统建房”质量问题最严重的官屯大村二标段，承建公司是通过“围标”手段中标的。这家公司预收了2万元管理费后，就把工程转包给挂靠名下的施工队，施工队又把50栋工程转包给一个包工头。在施工过程中，官屯大村二标段使用了不合格水泥，偷工减料，监理单位也没有及时纠正。在资金管理上，工程款只能付给承建公司，但姚安县把资金直接打进了包工头的私人账户。调查还发现了违规挪用抗震资金采购办公设备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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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钢违规占地成州长“滑铁卢”

　　德胜钢铁的技改项目违规占地，成为杨红卫政治生命的“滑铁卢”。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8月11日联系楚雄市外宣办采访德钢技改一事，禄丰县有关方面回应说，德钢技改项目已完全停工，复垦都已做完。

　　 资料显示，德胜钢铁有限公司创立于2000年8月，是云南省最大的民营钢铁制造企业。楚雄州本以农业为主要经济支撑，对工业的渴望格外强烈，以至于在最近几年的州 “两会”中，德钢项目被视为楚雄产业结构调整的“希望之星”。

　　 据国土部通报的信息，2008年4月，德胜钢铁计划对现有设备进行技术改造，并向楚雄州政府上报了《关于通过搬迁改造形成500万吨钢生产能力的报告》，将应由国务院投资主管部门核准的整体项目拆分为炼铁、炼钢、烧结、综合原料场、制氧工程等9个子项目，分别向楚雄州有关部门申请行政审批。

　　 2010年3~9月，楚雄州发改委批准了综合原料场等6个项目的登记备案，州经济委员会批准了烧结、炼钢、炼铁等3个技改项目的登记备案，州国土局出具了9个项目的用地预审意见，州水利局批复了9个项目的水土保持可研报告，州环保局出具了环境影响审查意见。

　　 2010年5月，州政府办公室下发文件，分解工作责任，明确楚雄州国土局和禄丰县政府负责项目建设用地的征转用工作，当月底前提供给德胜钢铁。同月，禄丰县国土局未经农用地转用和征收审批，违法征收耕地1461.17亩，其他农用地127.24亩，集体建设用地279.87亩，合计1868.28亩，兑付安置补偿资金1.14亿元。

　　 国土部指出，2010年12月，楚雄州政府违法批准为德胜钢铁9个子项目涉及的591亩土地办理了临时用地手续，构成了违法批地事实。2010年6月，德胜钢铁还超出州政府批准的临时用地面积1277.3亩，铺设了地下管网，建设了永久性建筑物、施工板房等。当地国土资源主管部门下发《责令停止违法行为通知书》后拒不停工，构成违法占地事实。

　　 2011年3月，国家土地督察成都局在例行督察中发现该案。3月25日，楚雄州国土局作出行政处罚，没收在违法占用的土地上新建建筑物和其他设施，并处罚款833.57万元，责令对占用的耕地进行复耕；2011年4月，该项目涉及的临时用地批复、用地预审、立项备案、环评等35个审批文件均被撤销。

　　 8月12日，《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来到德钢工地看到，工地停工，但地基和沟渠仍保持原样，厂房仅有框架，无人施工。在“复耕”的土地上，零星分布着庄稼。一栋二层小楼孤零零矗立在工地上，大门封堵。据住在屋里的李家荣说，屋子是台湾地区“中华印刷科技学会”创会“理事长”李兴才的祖屋。李兴才已通过台湾海峡两岸交流基金会向大陆海峡两岸关系协会发函，要求解决合理补偿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