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西村转型：发展服务业，升级重工业

　　

　　本报记者黄烨张竞怡

　　

　　

　　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华西村老书记吴仁宝在舞台上开讲了。

　　“我们在建的‘空中华西村’——龙希大酒店为什么要建328米这么高？”一段自问自答的讲述中，吴仁宝说一段土话，他的“御用翻译”、孙媳妇周丽（现华西村旅游公司总经理）就说一段标准的普通话，“因为首都北京的最高建筑也是328米（国贸三期主塔楼）。我们华西村要和中央保持‘高度’的一致。”

　　台下笑声一片，掌声一片，老书记吴仁宝和他的孙媳妇周丽也稍作停顿，准备讲下一个与华西村有关的段子。

　　这是《国际金融报》记者在华西村采访期间遇到的一个场景，也是旅游观光者来华西村参观的第一个景点——按旅行社行程安排资料的介绍，这是“到农民公园参观‘华西之路’，到民族宫听吴仁宝老书记的报告，看华西特色艺术团的演出”。

　　掌声和笑声的背后，显示了华西村“经营”思维的变化：利用龙希大厦这个即将建成的“新平台”和旧有资源，即大力发展旅游业为华西村经济的转型发展作出新贡献。华西村对此的官方表述是“做大旅游业，转型再升级”。

　　实际上，不仅是旅游业，华西村近年来为转型升级所准备的“内容”还有很多。华西村党委书记、华西集团董事长吴协恩日前在接受《国际金融报》记者专访时总结说，“为转型升级，华西村准备了四大方向：‘身边看得见优势’的旅游业、‘效益来得很快’的金融服务业、‘属于新兴产业’的远洋海洋工程和现代仓储物流。”

　　他同时透露，为了经济转型，华西村这几年已经关闭了8家高耗能、高污染的企业，“虽然传统工业这块的比重近年来在不断下降，但我们的服务业却发展起来了。目前，服务业在全村的经济比重高达40%以上，今后有望进一步提升”。

　　积极转型，一直在路上

　　政策背景：1979年9月，十一届四中全会通过了《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允许农民因时因地制宜，经营自主。1980年5月，中央领导发表谈话，肯定了一些地方大包干的做法。9月，中共中央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加强和完善农业生产责任制的几个问题》，认为包产到户“没有什么资本主义复辟的危险”。到1983年，全国实行“双包”的生产队达到了93%，其中绝大多数实行的是包干到户

　　对于1961年才建村的华西村来说，“转型”一直萦绕在华西村的发展脉络中。1969年，当时全国还在“学大寨”，吴仁宝就带着一帮人“偷偷摸摸置办了地下小五金厂”。后来回忆起这段历史，吴仁宝总结说，“无农不稳，无工不富。要想致富，就必须走工业化道路。”从某种角度说，这可算得上是华西村最早的“转型”。

　　就是这家小五金厂，为华西村带来了第一桶金，同时，这个“甜头”在改革开放之后给华西村带来了进一步转变——上世纪80年代，老书记吴仁宝贯彻“无工不富”的思想，集中力量发展工业，继续华西村由农业向工业的转型。资料显示，20世纪80年代华西村的思路是“通过股份合作制大力发展集体工业”，并将集体资产在1988年累计提高到了1亿元。那时候，这算得上是“先进之举”，按吴仁宝的说法，就是“当全国还在搞粮食的时候，华西村就开始搞工业了”。

　　当年华西村“农转工”的转型成就了该村现在“天下第一村”的美名。官方资料也表述称，早在2003年，华西村（集团公司）就是国内第一家超百亿元的村级企业集团，“如今华西村年销售收入达500亿元，可用资金连续数年超过30亿元”。

　　这段并不算悠久的历史如今成了华西村当地村民“脱口而出”的段子，更成了吴仁宝老书记报告的一小部分内容。冥冥中或许有另一番安排，老书记吴仁宝对上述历史的追忆报告又成了华西村近期再次进行转型的重要组成部分，即“做大旅游业”的一部分内容——现在，来华西村考察的其他城市的村官和普通的观光游客同样可以“一饱耳福”。

　　走出新路，做强服务业

　　政策背景：党中央、国务院历来重视服务业发展，制定了一系列鼓励和支持发展的政策措施，取得了明显成效。特别是党的十六大以来，服务业规模继续扩大，结构和质量得到改善，服务领域改革开放不断深化，在促进经济平稳较快发展、扩大就业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根据国务院规划纲要，到2010年，服务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比2005年提高3个百分点，到2020年，基本实现经济结构向以服务经济为主的转变，服务业增加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超过50%

　　吴仁宝的四儿子、现华西村党委书记吴协恩对上述历史同样没有陌生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吴协恩也有“忆苦思甜”，但他更愿意谈谈华西村即将建成的、耗费30亿元左右的五星级龙希国际大酒店，因为其将在“村庆50周年的时候对外营业，展示华西村的新形象”。

　　值得注意的是，记者在采访中得知，龙希国际大酒店的功能不仅在于展示，更是华西村利用旅游资源转型升级和旅游产业规模化的最重要组成部分。“传统产业为华西村积累了财富，我们何不利用这些财富为华西村身边的优势产业——旅游业做贡献呢？”对此，吴协恩对记者解释，“好歹我们每年光接待外宾就有8万人次，而且，旅游业近年来本身也是华西村的支柱产业之一。”

　　华西村为未来旅游业定下的发展目标，也能看出龙希大酒店建设的部分初衷。资料披露，力争到“十二五”规划末期，华西村“工业成功转型，实现弯道超越，旅游业收入超百亿”。以目前每年接待游客200万人次和两亿元旅游收入的对比来看，的确需要龙希这样高投入和高产出的项目。

　　吴协恩向《国际金融报》记者坦言：“目前，华西每年接待游客200万人次，只要其中10万人住在华西，就需要相应的设施配套。说到底，旅游经济是住一个晚上的经济，如果配套设施跟不上，这将成为旅游业的弊病。此外，今后华西会承接大型会议、年会等，新增功能会越来越多。”

　　华西村转型中做大旅游产业的“砝码”不仅是龙希大酒店。吴协恩告诉《国际金融报》记者：“华西的旅游业已经上了一个新的高点，未来将与农业相结合，让游客在享受城里生活的同时又能享受华西独特的田园风光。”

　　目前，华西村正在规划一处高科技农业园（五星级农业旅游点），分管农业的华西村副支书吴金福对《国际金融报》记者透露，“华西村正在大力发展高科技农业和旅游业相结合的项目。目前，一些高科技农业项目已经请专家和相关部门在认证。方案一旦确立，又将给华西村带来更多旅游上的收入。”

　　记者也看到，在这份还未通过论证的规划初稿中，华西村发展农业的思路定位在高效农业、现代农业、休闲农业、旅游农业。此外，华西将建起标准化果园，供游人体验、采摘；将建起垂直农业塔，展示世界先进的农业栽培耕种技术；将建起农业宫，让游客农家乐等。

　　“规划中，所有建筑面积将达8万多平方米，建筑投资或超过5亿元。”吴金福透露。

　　“一产”和“三产”相结合的旅游业给华西村转型带来了实在，吴协恩认为，旅游业这样的绿色产业在全国范围内都还是新兴产业，而且发展旅游等服务产业有利于人们素质的提升和环境保护，这是未来的方向。他透露，2011年上半年，华西服务业的利润贡献比例已经超过全部产业的40%。

　　不偏不废

　　工业再升级

　　政策背景：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这是关系国民经济全局紧迫而重大的战略任务。加强能源资源节约和生态环境保护，增强可持续发展能力。必须把建设资源节约型、环境友好型社会放在工业化、现代化发展战略的突出位置，落实到每个单位、每个家庭。要完善有利于节约能源资源和保护生态环境的法律和政策，加快形成可持续发展体制机制。落实节能减排工作责任制

　　在龙晋看来，华西村的转型升级是一种必然。“以冶金公司为例，在上游，我们需要铁矿石和煤炭等原材料，我们就朝这方面拓展，收购煤矿和铁矿石资源。在拓展过程中，我们又发现铁矿石和煤炭运输需要强大的物流支撑，我们又将产业拓展到物流行业，进而越做越深，进入了远洋物流、造船领域。慢慢地又发现，新兴的远洋工程在中国有很大潜力——虽然开支大，但收益也不小。”龙晋说，“与其将这些让给别人做，为什么不自己来？就是这样一步一步，打造了一条全产业链，也与华西村的转型相配套。”

　　吴协恩表示，华西村“现在在转型”这个词并不准确，转型“老早就开始了”，“或许就萌发于2003年我外出考察的时候。听人说金融业好，高端科技好。回来想想，他们大城市能做，我们华西村为什么不能？”在接受江苏电视台采访的时候，他将上述接受《国际金融报》采访时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还对《国际金融报》记者透露，这几年他着手关了8家“生产成本高、污染高”的工业企业，“为的就是要让自己的服务业比重多一点。而且，不该重点发展的项目不会再投入巨资重点发展”。华西村党委副书记、华西村集团公会副主席朱蕴海甚至对《国际金融报》透露，未来第三产业的比重有望达到80%以上。

　　那么，这是否意味着华西村原先的主打产业——第二产业工业的偏废？

　　答案是否定的。作为传统的优势项目，化纤产品事实上还在为华西村股份公司作重要贡献。今年3月，华西村股份公司的年报显示，“从2010年9月中下旬开始，随着棉花价格的大幅上涨，化纤行业市场环境转暖，公司化纤产品的价格也有了较大的提高，报告期化纤产品共实现毛利1.94亿元，对公司的业绩提升起到了主要作用。”

　　“对传统产业——钢铁和化纤等，我们提出的目标是调整和再升级。”吴协恩对记者说，“比如，华西村的钢铁公司在做行业中比较先进的核电用钢产品，高端的化纤产品在业界也得到了认可。”在一份官方文件中，记者看到，华西村自行研制了“世界上最先进、流水线最长的第一条自动化扁钢生产线”，钢铁生产中的一项“TCO投弹技术”也已经被相关协会列为“中国钢铁之最”。

　　在华西村特种化纤厂的办公室里，华西村党委副书记、华西村股份有限公司特种化纤厂负责人瞿建忠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说，“我们的定位就是依靠品质，打造高端，打响市场。事实上，我们的生产线虽不能和大型央企相比，但产品却不差，已经得到了市场的广泛认可，甚至跟国内的领军企业仪征化纤有得一拼。另外，我们在节能减排上的力度也很大，一直在相关的指标以下。”

　　“我们预计今年的形势还是不错的。”瞿建忠对记者说，“用句玩笑话说，就是世界人民穿还是要穿的。如果从公司的角度说，我们的高端产品不光在内贸上表现出色，在外贸中，我们正在得到欧美市场的进一步认可。”

　　“未来，我们还想将产品打入朝鲜市场。”瞿建忠笑称，“这也能让朝鲜人民知道华西村这个品牌。”

　　打造高端，布局新产业

　　政策背景：中共中央、国务院陆续出台新政策，决定大力加强国家的技术创新，发展高科技，促进高新技术的产业化。在日趋激烈的综合国力竞争中，能否在高新技术及其产业领域占据一席之地已经成为竞争的焦点，成为维护国家主权和经济安全的命脉所在。加强技术创新，发展高科技，实现产业化既是解决中国经济发展面临的深层次问题、进一步提高国民经济整体素质和综合国力、实现跨越式发展的紧迫要求，也是应对国际竞争、确保中华民族在新世纪立于不败之地的战略抉择

　　但在吴协恩的设想中，依靠旅游业转型只是设想的一部分内容，金融服务业、远洋海洋工程和仓储物流等转型方向的确立，为华西村的转型打上了“高端色彩”。

　　谈到这三个方向，吴协恩颇为得意。“别人能做的，我们华西村为什么不能做？”他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说。

　　“实际上，我们这样的设想不是一天或两天才形成的，如果要追溯，我们村在2003年的时候就有朝这方面转型的设想。当时，我去外地考察时，曾有省市希望我们村承接他们的产业转移。但我回来后想了想，既然其他地方都在朝更高端的产业转型，我们华西村为何不抓住这样的思路和机遇？于是，我们就通过华西村集团公司进行了业务上的扩容，也就是今天大家看到的金融业、远洋工程等。”

　　华西村党委副书记、华西村金融投资总公司负责人包丽君对《国际金融报》记者透露，“我们从2006年开始算。当年投资公司就盈利了6000万元，2007年上升到1亿多元。2008年尽管发生金融危机，但还是盈利了9000多万元。2009年盈利再次突破1亿元，2010年翻倍实现2亿元。2011年，投资公司预计能实现盈利5亿元。”

　　她介绍称：“华西的金融服务业分为两块：一块是传统金融产业，如担保、财务公司等，另一块是股权投资。2005年开始，华西就想做金融服务业了，正式开始是2006年，这几年我们一直在抓紧时间拿牌照。”

　　据了解，目前华西已经参股了国内6家银行和2家证券公司，“最近，我们参股东海期货20%股权也已经获批，另外，华西村商品交易所也于9月26日正式开业，由于华西在化工产品领域有良好的现货基础，仓储配套也非常好，因此我们这家现货商品交易所第一期产品将推化工类品种。未来，我们还想获得信托牌照，如果有了信托平台，华西旗下的基金等将会做得更好。”包丽君透露。

　　除拿金融牌照外，华西还参股了不少上市企业，如昆山的机器人和特种灯具等产业同样有华西村投资公司的身影。包丽君说：“我们自己能做的自己做，自己不能做的，就和人家合作。”也就是说，华西村在做大金融业的同时，还利用金融业这个平台将触角再次伸入到其他项目和行业。

　　其实，华西在金融服务业上已经进行了全国布局，吴协恩透露：“接下来华西的金融服务业会再上台阶，江苏地区的金融中心将放在无锡，西部地区的金融中心放在重庆，渤海湾的金融中心放在天津，而整个华西的金融服务业中心将迁至上海，预计今年底明年初华西投资公司就将入驻上海，并开始着手整合华西金融资源。”

　　而华西村海洋工程服务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龙晋对《国际金融报》记者说，华西村初步具备了进行远洋工程的能力，如我们有国内单钩钓最大的大型起重船。“跨海大桥、港口工程、海上风电和石油平台是我们正在做和打算做的项目。”他介绍，“其中，杭州湾跨海大桥的建造，就有华西村参与其中。现在，我们正在与中国交通部二航局签订为期两年的珠港澳跨海大桥的大件合并协议，”

　　“未来，华西村海洋工程这一块的目标是从‘具有市场存在的价值’到‘市场中不可或缺’这个目标转变。”龙晋说，“实际上，我们在一些项目上，已经与中海油工程公司等形成了‘战略同盟’。”

　　吴协恩还特别对记者补充强调，“远洋运输这一块我们已经有了8条船，年运输量500万吨，正在朝1000万吨的目标进展。另外，我们定位长三角地区的仓储物流项目也获得了各方认可，比如我们的棉花仓储就有100万吨的储备量。”

　　“陆上有仓储，江边有码头，海上有巨轮。”吴协恩说，“这就是华西村目前转型的成绩之一。”

　　另外，在采访交流中，记者还得知，华西村目前在电子书市场、网游市场和创意产业中也有相关的投资。用华西村有关人士的话说，“凡事想得到，我们都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