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家可归者住进卡扎菲兵营

　　

　　

　　

　　一名利比亚男子引领记者进入地道。

　　

　　本报记者在兵营一个地道入口处。

　　

　　记者沿着铁梯进入地道。

　　

　　卡扎菲行宫旁的一个防空洞入口被水淹没。

　　

　　兵营内据信用于聚会的大厅如今满目疮痍。

　　

　　兵营内的卡扎菲个人纪念馆已被炸成一片废墟。

　　

　　卡扎菲行宫旁的泳池如今堆满垃圾。

　　

　　一些无家可归者如今住进了兵营内。

　　

　　兵营又高又厚的围墙已被推倒。

　　

　　卡扎菲位于班加西的“行宫”如今变成了家禽市场。

　　

　　几名利比亚男子卸下兵营内的一个铁门扬长而去。

　　

　　有人用铁锤砸开水泥围墙，试图抽出其中的钢筋。

　　卡扎菲豪华行宫内的水龙头据传为纯金打造 已被全部抢走 就连马桶也都被搬走

　　阿齐齐亚兵营，卡扎菲的豪华行宫所在地，在过去的近40年里，这里是利比亚权力的象征。

　　在卡扎菲命丧苏尔特后，这里高高的围墙早已被民众推倒砸烂，民众甚至将这里看成是可随意拿取财物的“阿里巴巴的宝藏”。卡扎菲及其家人昔日的豪华行宫内，值钱的东西已被全部砸毁或者抢走，连马桶都没有被放过。

　　记者甚至看到，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搬走了营房的大门、钢筋等物资。昔日驻扎军队的营房如今成了无家可归者的天堂，他们在看守士兵的默许下纷纷住进这里。

　　文/图/本报特派利比亚记者李明波 毛玉西 贺涵甫

　　11月6日，记者驱车来到的黎波里南部的阿齐齐亚兵营，亲身探访卡扎菲的这座豪华行宫和神秘地道。在阿拉伯语中，“阿齐齐亚”意为“光荣之门”。这座兵营始建于上世纪70年代。1986年，美国空袭利比亚时该兵营曾遭轰炸，但卡扎菲并没有放弃此地，反而下令对其进行改扩建，增强防袭击功能，占地面积从最初的4平方公里扩展到6平方公里。

　　阿齐齐亚兵营的围墙全部被涂成浅绿色，足有4米高、0.5米厚，全部用钢筋水泥砌成，连最外围的围墙都如此坚固。然而，再坚固的堡垒也无法改变卡扎菲的命运，这座号称能抵御原子弹袭击的豪华行宫，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昔日四周环绕的高墙，已全部被巨型推土机推倒，6平方公里范围内的围墙，已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白宫”和“五角大楼”的结合体

　　阿齐齐亚兵营有多个出入口，记者从北侧的一个大门进入兵营后，感觉如同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迷宫。虽然经历了战火洗礼和北约近半年的轰炸，但记者走在兵营内依然能清晰地分辨出弯曲的道路，许多路障依然摆放在道路中间。据说卡扎菲在位期间，所有进入阿齐齐亚兵营的到访者，不仅要下车步行，而且出入都被要求走不同的大门，即使去过几次的人也很难弄清自己进出的是哪个门。

　　记者在兵营内反复查看多次，才弄清兵营的大致结构。卡扎菲将其办公地点和部分家庭成员的住所一并设立在兵营内，其情报中心和军队指挥系统也设在营内，堪称“白宫”和“五角大楼”的结合体。

　　这座兵营的结构大致可以分成里外三圈:最外围区域是驻扎军队的营房;再往里是军队指挥系统和情报中心，卡扎菲的侍卫部队也住这里;最核心区域是卡扎菲的豪华行宫，他会见外宾常用的大帐篷也在这里。

　　记者在兵营内看到，这三块区域实际上是相互独立的，每个区域都有独立围墙和防御工事，以最大限度确保安全。

　　最外层 兵营

　　射击孔随时开枪 卫生间包裹钢板

　　阿齐齐亚兵营的最外层是一排整齐的营房。记者注意到，这些营房都是单层建筑，全部由钢筋混凝土筑造。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营房的每面外墙上都有一排长长的射击孔。一旦遭遇袭击，营房内的士兵可以打开钢制遮板随时通过射击孔向外射击。

　　走进营房内部，记者发现内部空间很大，每间士兵宿舍大约有30~40平方米，地上杂乱地铺着几张地毯，有明显的烧痕，一个单人的席梦思床垫烧得只剩下弹簧。此外，士兵们使用的卫生间也很特殊，除了依然是钢筋混凝土结构外，外墙居然包了一层坚固的钢板。

　　记者大致数了一下，这排营房大约有20间，每个营房的内外结构、面积和形状完全一致，营房之间仅间隔一米。以每间营房约驻扎一个排30人的兵力计算，这排营房驻扎的士兵在600人左右。

　　据当地人介绍，在阿齐齐亚兵营失守前，这些营房外都部署了众多防空导弹以防空袭，主要入口处都立着一堵混凝土护墙，阻止自杀式汽车炸弹冲入;每堵护墙后面都部署了一辆苏式坦克，以阻止来自地面的攻击。

　　但现在这些导弹和坦克已经不知去向，只剩下厚厚的铁丝网被推移到角落边，和围墙残骸堆放在一起。

　　第二层

　　指挥中心

　　北约轰炸重点 卡扎菲帐篷被拆

　　从这一排兵营的营房再往里走，经过又一堵高高的围墙，记者进入了阿齐齐亚兵营的第二层区域——卡扎菲昔日的指挥中心和情报处理中心。高耸的围墙上至今依然留着昔日高压电线的杆子，但高压电线已经不见踪影。路两旁到处是破损的汽车。

　　曾经的指挥中心是座红色的三层小楼，外形好似一顶撑起的圆帐篷。入口处堆放着作掩体用的沙袋，门窗都不见了，地上散落着沙子和碎玻璃。吊顶被拆掉了，几十根手指粗的钢筋悬在空中，楼梯扶手已不知去向，电线从被毁的墙体中露出。楼上的地板上到处散落着破碎的电脑主机零件，墙面一片焦黑。

　　卡扎菲的绿帐篷已被移走

　　在兵营内负责巡逻的指挥官穆斯塔法告诉记者，在利比亚内战期间，这座楼是北约空袭的黎波里的重点目标，曾多次遭到空袭。卡扎菲后来只能将指挥中心搬入地下。

　　记者沿着指挥中心的小楼再往里走，有一片开阔地。当地人说，这里就是以前卡扎菲安扎其帐篷的地方。那顶巨大的帐篷被喜好绿色的卡扎菲漆成绿色，固定在地上。帐篷里面装有电话、传真机等各种通讯工具，有时还会在帐篷外面拴上两头骆驼，以便让卡扎菲能听到骆驼的叫声。

　　但兵营被占领后，那顶著名的帐篷已被转移走，如今只剩下一些残缺的桌椅和铁片留着地上，看不到任何帐篷的痕迹。

　　最内层

　　豪华行宫

　　一批又一批人到这里砸抢泄愤

　　在穿过一个草坪和一个狭窄的小门之后，记者来到了兵营的最核心区域——卡扎菲的豪华行宫，这是一座建在半坡上的二层建筑。穆斯塔法向记者介绍说，这是卡扎菲的第一个“家”，也是卡扎菲接待外宾、召开重要会议和发表电视讲话的地方。

　　利比亚著名的“铁拳攥碎美国飞机”造型雕塑(一只巨手将一架美国飞机捏碎，象征卡扎菲政权抵抗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国家的决心——作者注)就曾立在此处。如今，这座雕像已被米苏拉塔武装当作战利品搬回了老家，摆放在当地纪念馆前供人参观。

　　行宫的外墙上写着很多地名。穆斯塔法告诉记者，反卡扎菲的部队攻下某个据点，就把自己所属城市的名字写到墙上，以示光荣。

　　这座昔日的豪华行宫也遭到严重破坏，水泥墙被炸开，钢筋凌乱地戳在地上。墙壁布满弹孔，玻璃破碎，弹壳和碎石散落一地。

　　攻下阿齐齐亚兵营后，一批又一批武装人员冲到这里，将所见之物砸碎、摔烂，以宣泄对卡扎菲政权的不满。

　　游泳池里堆满了各种垃圾

　　有当地人向记者介绍说，卡扎菲行宫每个浴室里的水龙头都是纯金打造的，士兵和民众冲进别墅后，黄金水龙头被人砸下取走了。记者在行宫内注意到，确实没有看到一个水龙头。不仅如此，连卫生间里的马桶也都被搬走了。

　　就在卡扎菲行宫旁边，有一个巨大的防空洞。往下走十多个台阶，记者进入了防空洞。第一道铁门呈绿色，完全由生铁铸成，厚度足有60多厘米。再走过十多个台阶后，又是一道巨大的绿色铁门。不过由于防空洞的排水系统被破坏，这两道铁门之间的平地已被水淹没，记者无法更进一步进入第二道铁门。据穆斯塔法介绍，卡扎菲曾在这里藏身以躲避北约的轰炸。

　　行宫的大草坪旁还有一个小型游泳池，游泳池呈长方形，约20米长10米宽，水池四周铺满了深蓝色的马赛克。整个游泳池的上方还有一个木制的遮阳棚，以遮挡火热的阳光。但如今，游泳池里堆满了各种垃圾。

　　神秘地道:

　　卡扎菲由此逃出的黎波里

　　阿齐齐亚兵营的最特殊之处在于其地下藏有如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通道，四通八达，可以抵达的黎波里机场、烈士广场(现改为绿色广场)和动物园，甚至有传闻称可直接通往邻国。

　　记者在指挥中心大楼附近就发现了一个地道入口。不过与传说中不同的是，这个地道入口并不隐蔽，入口有明显标示，外人并不难发现。穆斯塔法告诉记者，兵营内类似的地道入口还有很多。

　　记者看到的这个地道入口呈正方形，面积约1平方米，沿垂直状铁梯钻进通道内，记者发现地下通道高、宽都在2米左右，可以并排走两个成年男子。长长的通道内因光线欠佳一眼望不到头。由于整个兵营的供电系统已经遭到破坏，地道内没有任何照明设施。不过通道内每隔10米左右，就在侧面有一个小窗户，光线可以照进地道内，记者可以依靠微弱的光线前进。

　　地道中的小窗户大部分已被破坏，记者从窗户向外望去，只能看到米色的高墙。每隔一段距离，记者都能发现隐藏的紧急逃生口，不过逃生口的铁梯已被人破坏。地道内的通风状况非常好，记者在里面感到凉爽干燥，即便没有阳光照射，也不觉得潮湿。

　　记者沿着长长的地道走了约十多分钟，光线越来越暗，几乎是伸手不见五指。出于安全考虑，记者只能退出地道。

　　当地人说，8月23日阿齐齐亚兵营被攻占后，卡扎菲就是沿着这个通道逃出的黎波里的。

　　无家可归者住进阿齐齐亚兵营

　　卡扎菲逃离的黎波里后，阿齐齐亚兵营成了利比亚人眼中的“阿里巴巴的宝藏”。记者了解到，在占领兵营的第一时间，反对派士兵和民众就已经将这里洗劫一空。

　　尽管现在距离阿齐齐亚兵营被占领已经过去两个多月，已经没剩下什么值钱的东西，但记者还是在兵营内看到不少利比亚人在捡拾散落的钢筋，甚至有人用铁锤砸碎倒塌的围墙，试图抽出其中的钢筋。记者看到多个通讯井的盖子已经不翼而飞，一些电缆被拽出了几十米，电缆中的铜线已经被人抽走。

　　昔日卡扎菲士兵的兵营，如今住进了不少无家可归者。一些黑色面孔的利比亚人甚至当着记者的面卸下了兵营的铁门，装进自己的皮卡车扬长而去。当记者试图拍照时，他们恶狠狠地向记者发出威胁。

　　卡扎菲“行宫”变家禽市场

　　除阿齐齐亚兵营外，卡扎菲在全国各地还有多个“行宫”，其中最大的一座就坐落在班加西城南的陆军中心内，是卡扎菲每年到利比亚东部视察时必住的落脚点。

　　虽说这里的院墙已经被愤怒的班加西民众完全拆毁，大门也毁于战火，院内多数建筑未能逃脱遭纵火的命运，但当记者走进这座“行宫”时，仍为它的规模所震慑:高达数米的院墙绵延数公里，

　　走进大门，迎面是一幢占地1000平方米的两层高营房，这里曾驻有卡扎菲的精锐卫队和司机班。营房前停放着的车辆已被烧得只剩一堆残骸。营房后面是一个足有3个足球场大小的阅兵场。阅兵场正中央是一处帐篷样式的观礼台。

　　这座昔日的“军事禁区”，过去严禁过往行人与车辆逗留，现在却变成了班加西人热闹的家禽市场。

　　记者在现场看到，很多当地人在行宫内巨大的空地上兜售活鸡、鸽子等家禽，也有人在出售各种香料。

　　记者观察

　　兵营被毁反衬执政当局无力掌控局面

　　特派利比亚记者 毛玉西 李明波 贺函甫

　　本报讯 11月6日，记者在阿齐齐亚兵营废墟现场采访中发现，彻底毁掉兵营某种程度上是执政当局无力掌控局面的结果，或许是一种很无奈的选择，而并非一种最好的选择。

　　把守警卫:兵营被毁是愤怒发泄的结果

　　如今，阿齐齐亚兵营还在继续接受利比亚民众的“敞开式”参观，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出入。据参加过进攻阿齐齐亚兵营战斗的瓦海德回忆，当时只是部分建筑遭到了战机轰炸，兵营外墙尽管弹孔密布，但由于异常坚固，保存相对完整。

　　对于为何后来要彻底毁掉阿齐齐亚兵营，把守兵营某出口的安保人员瓦海德表示:“这里是卡扎菲的军事核心之地，作为军事用途的兵营必须被摧毁。”安保组长米斯塔法则告诉记者:“整个兵营是过去利比亚黑暗与腐败的象征，也是卡扎菲行乐的地方，我们就是要彻底摧毁它，绝不允许它存在下来!”

　　但对于彻底摧毁兵营是不是执政当局的命令，米斯塔法却含糊其辞。他对记者表示:“没办法，利比亚还处于无政府状态，执政当局没有能力、也腾不出手来对这里进行保护，他们更无法控制利比亚人的失控情绪，这完全是愤怒发泄的结果。”

　　部分民众:兵营遭洗劫，执政当局有些失职

　　自被攻占两个多月来，这处卡扎菲政权最核心的区域早已面目全非，让人根本无法与其当初的奢华联系在一起。面对如此废墟，一位携带女儿前来参观的利比亚人摇头向记者表示:“什么都没有了，这里已经完了!”

　　面对一片废墟，现场参观者中的很多人都感到有些无奈和不满。很多人表示，兵营经历了长达两个月的“开放”抢劫，执政当局多少有些失职。而保护兵营不被洗劫，原本是过渡政府所应该考虑到的重要任务。

　　在兵营一个地下通道的入口处，记者碰到到了经贸专业的大学生阿布塞拉姆。他表示，两个多月来，由于的黎波里的大学一直停课，他已经多次来兵营参观，对兵营被彻底毁坏感到惋惜不已。

　　他对记者说:“在执政当局看来，既然兵营在战争中遭到破坏，还不如彻底摧毁它。当然，彻底摧毁兵营只是一些地方武装的过分行为。但在我看来，这实在是一种不理智的行为。为何不把兵营保留下来?为何不把它变成一个纪念性公园或博物馆呢?如果很好地保护下来，这里将是一个最热门的旅游景点，何乐而不为呢?”

　　（责任编辑：杨晓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