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印度人，但不是印度艺术家

　　第一财经日报：你来自印度，人们在解读你的作品时，总会有一个疑问，印度文化在多大程度上影响着你的创作？

　　卡普尔：我一直不愿意被称为印度艺术家。它束缚了大家的认知，人们看待我的每件作品时都会想到我的印度文化背景。这样并不好，它会使我的作品无形中被冠以异域标签，甚至削减艺术家的创造力。我们都是世界主义者，哪怕是出生在纽约的人，同样也是世界主义者。是否接受文化对等，这是20世纪非常重要的前进动力。在艺术世界里，我们在这一点上做得很不好，艺术世界里的所有事物都被贴上了原产地的标签，所有博物馆都根据艺术品的来源而不是它们的文化属性或者重要性分类，这与艺术本源背道而驰。这是一种很难抗拒的习惯，但我们必须尽全力抗拒它。

　　无论是印度艺术家，还是拥有印度背景的国际艺术家，这两者间唯一的不同就在于他们完全不同的态度。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一直想表达这一点：我是印度人，但我不是一名印度艺术家。艺术常被人们赋予全球性、跨文化性，但事实并非如此。有的艺术家是印度人、南非人，或者中国人，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的作品属于艺术家自身所具备的文化背景。　　

　　日报：你的很多作品都以庞大而闻名，似乎你总是在挑战雕塑作品的尺寸与规模？

　　卡普尔：重要的不只是尺寸，我想还有别的东西。规模不只和尺寸有关，它还和意义有关，比如背景。我的雕塑作品是远与近之间非常有意思的互动。当你接近它时，会看到某些东西，当你远离它时，又会感受到另一些东西。这些都是身体上的体验和精神上的思索，所以你总是这样反复尝试。艺术对象有时候会在你眼前放大膨胀，在你的眼前成长，这正是规模带来的奇迹之一。所以我认为，作品的尺寸与规模很重要。　　

　　日报：在你的作品面前，观众会不由自主地按照你的指引在四周走动、观看、触摸。在你创作一个作品时，观众是否就已经成为你雕塑的一部分而存在了？

　　卡普尔：在过去10至15年中，我想艺术家们越来越重视理念，艺术作品不再只是供人们观看，还需要人们去体验。艺术作品有正面，也有负面，我想维持一种极为微妙的平衡。即使我的作品是很大很特别的一件，你也必须了解并探讨，才知道它的含义，才会了解它经过精心思考，考虑到了观众的体验。

　　日报：如今，商业力量正充斥于全球艺术市场，作为艺术家你如何看待？

　　卡普尔：这是一个演化发展的现象，在过去15年中，艺术市场逐渐形成，所有东西都用来出售，所有作品都变成了商品，但这并不是艺术家愿意看到的。艺术作品是艺术家思想的体现，而思想是不能被出售的。我很想说，为一幅画布付钱实际上是一种荒唐行为。金钱在艺术世界里扮演着一个极为复杂的角色，在我们那一代，艺术不是为市场而创作，但在年轻艺术家这一代，艺术已经被市场所征服。

　　金钱是一种负面力量，它会让每个人都必须面对压力，哪怕片刻的逃避也不可能，你唯有承担更多的工作。金钱会对生活产生不同程度的干扰，它能实现我们的物质梦想，也会让你失去平静和安宁。我想，没有金钱，这个世界极有可能会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