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铉]绕过地方政府不能解决统计失真

　　林铉

　　国家统计局局长马建堂近日透露，明年中国统计局数据生产方式将发生重大变化，各地的一些主要统计数据有望直接上报国家。他表示统计机制的改革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统计的生产方式改革，另一方面是统计管理的体制。

　　具体而言，国家统计局将直接掌握最基础的原始数据，包括建立规范统一、真实可信、及时更新和信息准确的企业名录，统一有益数据采集和处理软件平台联网直接给国家统计局报数。管理体制则在横向层面上搭建能够使各部门统计更加规范的体制，尽量减少不必要的统计项目。

　　中国的统计数据长期以来备受诟病，人们根据现实经验能够体会到数据的造假，因此公众并不太相信CPI和收入增长等数据，即使国家统计局也有所谓不同口径的统计数据。而在国际上，对中国统计数据的质疑更是长盛不衰，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克鲁格曼曾称“中国的经济数据是一堆不可置信的符号体系，就像看一部科幻小说”。

　　这也使得中国的统计数据并不具有市场严肃性，在宏观调控的关键时刻，市场总是试图去猜测和理解数据背后政府的政策意图，因为数据经常成为政府引导市场预期的工具，而不是经济真实活动的统计。也因此，数据泄密的事情在过去几年经常发生。

　　正是由于统计数据缺乏应有的严肃与权威，这种泄密现象并不被重视并愈演愈烈，甚至泄密者被捕后交代泄密也只是为了炫耀。市场上的机构或专家也频繁地主观猜测月度数据，这种猜测不是一种计量测算而是对政府主观意志的推敲，显见统计数据已经被市场娱乐化。

　　中国统计数据失真有技术性因素，也就是马局长所说的统计生产方式与统计管理体制存在问题。目前的这套体系仍然沿袭的是计划经济时代的框架，由于统计领域并不站在经济发展的前线，所以，一直不被重视，更难制定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统计体系。而且，中国的经济发展也依赖于政策推动，整个金融财政等体系本身就是干预工具，统计体制更没有必要改革。

　　目前计划中的技术性改革并不能改变目前统计失真和造假的缺陷，因为即使存在技术性问题，但数据失真或造假的真正原因是政治体制。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中国政府的核心工作是发展和稳定，“发展是硬道理，稳定压倒一切”。发展应该是全面的发展，但在官员的政绩考核中简化为发展就是经济增长率，因此，为了获得升迁以及区域竞争的需要，政府的全部工作几乎都用于刺激经济。

　　在这个竞争过程中，出现了“数字造假”的现象，官员为了政绩与升迁，就会将数据统计当做锦上添花的包装手段，直接干预和决定统计结果，出现“数字出官，官出数字”的逻辑。正是这种体制造就的逻辑，成为数据造假的根本动力。这个逻辑不被毁灭，即使照搬美国的统计体系，中国也照样会出现数据失真的问题。

　　统计失真带来了政府权威资源的流失，并成为政府说谎的直观证据，因此政府也极为头疼。2009年，全国人大常委会修订《中华人民共和国统计法》，目的是为提高统计数据质量提供有力的法律保障；多个部委也下发《统计违法违纪行为处分规定》，首次将统计数据真实性问责纳入了行政问责体制。但是包括即将启动的改革在内，这些为保障统计质量的立法或改革都没有触动根本，也就无法阻止统计造假继续存在。

　　这次改革试图绕开地方政府直接在企业获得数据，这也变相承认了“数字出官”的逻辑，但统计部门确实没有能力去改变政治体制，统计局挨批评是为整个国家体制受过。不过躲避地方政府的做法也是天真的，因为就私营企业而言，过重的税负和其他政策压力让他们倾向于少报利润多报负担，国企受地方领导，客观上也能被政府干预，国企领导人考核体系与政府官员一致，主观上也遵循“数字出官”的逻辑。在这样的体制内，想要得到真实的统计数据根本无计可施。

　　作者系媒体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