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京回归 能否带来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

　　

　　编者按：当今世界处于大变革、大发展、大调整时期，国际局势不确定性、模糊性和突发性的特点愈加鲜明。在即将过去的2011年，西亚北非地区持续动荡，迫使人们重新审视国家治理的理念；世界经济面临二次探底风险，金融危机开始向政治和社会危机转移；中国周边环境出现新变化，形势日益严峻。

　　为进一步了解和研判正在发生变化的国际局势，继去年举办首届“纵论天下”国际形势研讨会后，12月16日新华网再次邀请专家学者们齐聚一堂，畅言2011年国际战略格局出现的新变化，并展望未来发展的趋势。新华网希望通过举办“纵论天下”系列研讨会，传递各位专家学者的真知灼见，帮助网民消除对很多国际热点问题“怎么看”的困惑。

　　新华网每天推出数位专家的精彩演讲，本文是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盛世良题为《普京定位俄罗斯》演讲的主要内容。

　　

　　2011年12月16日，新华网“纵论天下”系列研讨会第二场《2011国际战略格局新变化和未来趋势》在京举行。图为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曾任莫斯科分社副社长盛世良在发表演讲。新华网 雷东瑞 摄

　　2011年是俄罗斯为未来发展定位定向的一年。普京决定回归克里姆林宫，框定了俄罗斯今后6-12年的发展方向——在政治稳定的基础上实现经济现代化。普京明确了俄罗斯在全球格局中的定位——通过欧亚联盟使前苏联地区一体化，成为世界上独立的力量中心。同时，面对变化了的国内外形势，普京将在政治上革新，经济上创新。

　　 政治：在稳定基础上革新

　　一、普京模式尚有潜力

　　普京任主席的统俄党在12月4日的国家杜马选举中，得票率略低于50%，但在450个议席中将拥有238席，依然稳稳控制议会。 普京在明年的总统选举中胜出应无问题，俄罗斯将保持近十年来由他主导形成的政治体制。 参加今年11月初瓦尔代俱乐部年会的西方学者认为，现有模式潜力耗尽，俄罗斯将处于停滞。普京反驳道，正是在他倡导的模式下，俄国内战终止，经济发展，生活提高，社会秩序恢复。近十年经济增长1.4倍，退休金增长2.3倍，贫困线以下人口成倍减少。“现有模式潜力未尽，我们不会停滞不前。” 12月15日普京坦然表态：“如果民众不支持，我就走人。”他在谈到12月初的抗议集会时说：“年轻人明确表达自己的立场，我很高兴。如果这是‘普京体制’的成果，那很好。”

　　 二、稳定重于改革

　　早在2010年9月，普京在回答笔者提问时，就以中国为例，不点名地批评了“政治民主化”主张。他说：“我十分尊敬中国领导人。他们把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与市场经济相结合，人民参与国家管理，社会稳定，生活水平大幅提高，经济发展达到了神奇的速度！还有什么比这更好？俄谚说得好，身在福中要知福！” 2011年，普京多次强调，政治改革要慎之又慎，既不能搞“极权主义”，更不能“乌克兰化”，俄罗斯“需要稳定发展十年”。

　　三、政治体制要调整

　　俄罗斯经历了11年政治稳定期，已经形成特殊利益集团。这个集团熟练地操纵本国的政治机器、法律法规、公共政策、经济发展和资源配置，使之符合自己的利益，造成国家发展动力消退，权力机构僵化，社会矛盾加剧。 格雷兹洛夫议长11月10日在会见瓦尔代俱乐部成员时说，统俄党议席如果不到三分之二，就不算胜利。选举后，他宣布不再任议员。12月初，体制外反对派集会抗议选举舞弊，喊出“俄罗斯不需要普京”的口号。这虽然不代表多数民意，但当局还是把它看作一个信号：社会发生巨变，政策效应调整。 普京将扩大公众参政权，改变统俄党一党独大的局面，方便其他政党登记和进入议会，恢复州长选举制，惩治腐败，将适当放权，联邦部分权力下放到联邦主体，联邦主体部分权力下放到地方自治机构，重新确定预算分成。

　　 四、梅普组合似已完成使命

　　梅德韦杰夫领导统俄党在杜马选举中受挫。他即使被任命为总理，也不可能像普京总理那样跟总统平起平坐，而只可能是执行总统旨意的技术型总理。这将终结权力两元化，政治经济决策权将归并到克里姆林宫。小梅能否成功应对社会经济难题、当满12年总理有诸多不确定因素。至于2024年年近花甲的老梅接替普京再当两届总统，可能性微乎其微。

　　（责任编辑：袁志丽）

　　

　　

　　2011年12月16日，新华网“纵论天下”系列研讨会第二场《2011国际战略格局新变化和未来趋势》在京举行。图为新华社世界问题研究中心研究员，曾任莫斯科分社副社长盛世良在发表演讲。新华网 陈杰 摄

　　经济：威权主义现代化

　　今年11月6-12日举行的第八届瓦尔代辩论俱乐部年会，讨论了俄罗斯未来发展方向。共列出六种可能：新停滞——发展减速，直到停滞，社会形势紧张，矛盾上升，政权失去合法性； 民主革命——政局不稳，成立救亡政府，更换精英层，重新瓜分财富； 自由民主改革——经济、政治和社会现代化； 强硬的威权制度——收缩改革，迫害异己，严控舆论，制造“敌人”，诉诸民族主义； “积极惯性”——摆脱停滞，缓慢发展； 威权主义现代化——反腐败，政权自我清理，精英年轻化，压制反对派，鼓励爱国主义和保守文化。最有可能的、而且某种程度上正在实行的，就是第五第六种可能——在缓慢发展的基础上实现威权主义现代化。

　　一、经济形势审慎乐观

　　俄罗斯未能有效治理结构落后、经营条件不良、引资环境恶劣、高消费低积累等经济痼疾，在世界经济危机中受到的冲击大于二十国集团中的任何一国。但2010-2011年GDP增长率均高于4%，明显好于发达经济体。 GDP年均上升7-8%、居民实际收入年均上升10-12%，曾是普京两个总统任期政绩的基础。2012年迎接普京的很可能是世界经济的第二次探底和本国经济的疲软，以及能源和金属行情下跌、外贸盈余减少、卢布贬值等危险。

　　二、经济现代化迫在眉睫

　　普京提出的目标是经济增长率达到5%-7%，成为继美、中、日和印度后的世界第五经济体。11月11日，他在会见外国学者时强调：“我们提出了‘2020战略’与现代化计划，新政府将推行积极改革。”他希望在中长期内实现经济多样化和创新化，摆脱对油气的依赖。 普京对现代化持务实态度，主张依托能源产业和国防工业，“重新工业化”，增强本国制造业的竞争力。他希望在对内不搞自由化、对外不亲西方的前提下，吸引西方的资金和技术，因此将努力改善投资环境，减少资金外流，吸引外资。然而，期盼的俄欧“现代化联盟”进展甚微。

　　三、社会福利制度非改不可

　　普京多次推迟“不受欢迎的”社会改革，今后将继续偏重社会福利，提高财政供养人员工资，降低住房抵押贷款利率，实行更公平的税收政策。他在议会选举前许诺，到2014年底，平均月薪要提高一半，达3万-3.2万卢布（约合1000美元）。2012-2014年财政预算案表明，强力部门人员的工资将增长1.5-2倍，军人退休金提高60%。 然而，明年大选后，普京可能不得不启动提高退休年龄、提高公用事业收费、收紧福利开支等措施，腾出资金，增加开发投资和国防费用。

　　（责任编辑：袁志丽）

　　

　　

　　2011年12月16日，新华网“纵论天下”系列研讨会第二场《2011国际战略格局新变化和未来趋势》在京举行。图为部分到场嘉宾合影。 新华网 陈杰 摄

　　定位：自成世界一极

　　今年10月4日，普京发表《欧亚地区新一体化计划——未来诞生于今日》一文，倡议由前苏联共和国组成“欧亚联盟”，西接欧盟，东连亚太，成为世界上一个独立的力量中心，跟美国、欧盟和亚洲三大中心平起平坐。

　　一、立足于区域经济一体化

　　普京强调，今年开始运转的俄罗斯、白俄罗斯和哈萨克斯坦海关同盟已显优势，在这基础上将于2012年启动三国统一经济空间，协调成员国经济和货币政策。他希望统一经济空间变成一体化程度更高的欧亚联盟，成为类似欧盟的超国家实体。

　　二、着眼于地缘政治格局

　　俄罗斯人痛惜超级大国苏联解体，“重建联盟”是割舍不下的心结。不少政治家和学者规划过“路线图”——先是俄白联盟，接着是欧亚经济共同体，随后是独联体，最后是前苏联全境。创建欧亚联盟将成为普京任总统后的主要政治目标。

　　三、服务于短期目标

　　欧亚联盟可以成为普京竞选纲领的最大亮点，有利于吸引对苏联充满怀旧情结的选民。

　　四、欧亚联盟难以速成

　　一是前苏联共和国好不容易赢得独立，不愿向超国家机构渡让政治和经济主权。前苏联地区的一体化努力大多无果而终。

　　二是后苏联共和国为一体化索取高价。白俄罗斯迫于经济危机，以本国天然气运输系统和大型国有企业的股权，换取俄罗斯30亿美元财政援助和低价天然气。

　　三是可能入盟的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这样的贫穷小国，它们给俄罗斯造成的负担会大于收益；俄罗斯最理想的候选国乌克兰，并无入盟愿望。

　　四是不符合俄罗斯人“要大国，不要异族”的心态——既要最大限度地恢复版图，又不愿改变主体民族占国民绝大多数的现状。

　　五是俄罗斯模式对前苏联国家吸引力有限。对独联体西部国家，欧盟更有吸引力。对中亚国家来说，中国经济吸引力大于俄罗斯。

　　六是“恢复帝国”的举动必然遭到西方抵制和干扰。

　　（责任编辑：袁志丽）

　　

　　

　　2011年12月16日，新华网“纵论天下”系列研讨会第二场《2011国际战略格局新变化和未来趋势》在京举行。图为研讨会现场。 新华网 雷东瑞 摄

　　外交：稳定西方，防范南方，面向东方

　　俄罗斯2011年在外交上有进展：拖了18年的“入世”问题终于解决，海关联盟顺利启动，不再被西方视为首要对手，国际处境好转。俄罗斯著名政治学家卡拉加诺夫一言以蔽之：“俄罗斯要走运了！” 对俄罗斯外交决策有一定影响的外交和国防政策理事会，近来提出了“稳定西方，防范南方，面向东方”的政策建议。

　　一、同西方既斗争又合作

　　首先，俄美在战略利益上有冲突，尤其是反导问题。普京说：“美国毫不顾及我们的利益！部署在欧洲的反导系统威胁俄罗斯核潜力，我们不得不作出反应。”俄罗斯坚持双方签署有约束力的条约，保证反导系统不威胁俄罗斯战略导弹，美国只同意签订无约束力的协议。 其次，俄罗斯反对西方干涉本国内政。美国在梅普问题上挑拨离间，抑普扬梅；在议会选举后煽动反对派抗议。 俄美“重启”除了签署第三个核条约外，并无实质性成果。西方对俄罗斯提出的欧洲安全条约未予置理。 然而，俄罗斯希望与西方合作。普京在瓦尔代年会上在答复西方学者问题时说：“我是改善俄美关系的发起人。俄罗斯在我们所关注的所有领域都可与美合作，例如，战略安全和核扩散、极端情绪和恐怖主义传播、国际冲突和文明冲突。俄美应该依靠共同程度很大的价值观，阻遏极端主义。俄美欧最好是在技术方面共同合作，以求全面领先，形成崭新的伙伴关系。”

　　二、防范动荡的南方

　　俄罗斯忧虑动荡的南方，把阿富汗看作来自南方的主要威胁，担心美国撤军后阿富汗被塔利班或伊斯兰极端势力控制。这将使动荡向中亚国家扩散，对俄罗斯形成军事威胁和恐怖主义威胁。俄罗斯希望吸收美国和印度等伙伴，共同维持大中亚地区的稳定。 俄罗斯还警惕“阿拉伯之春”扩展到本国穆斯林地区，尽管这一威胁不大。

　　三、经济上比以往更面向亚洲

　　俄罗斯并没有改变“在亚洲有大片领土的欧洲国家”的自我定位，重点依然是发展与欧盟的关系。在当前社会政治体制下，俄罗斯不可能在外交上急转弯，而会继续实行全方位外交，但将适度重视实力迅速上升的亚洲。 这也是开发远东和西伯利亚的需要。俄罗斯逐渐形成“只有通过开发才能保住远东和西伯利亚”的共识。对提振俄罗斯经济和民族精神而言，开发远东和西伯利亚这种全国性工程，意义不亚于欧亚联盟。 俄罗斯最高领导有意借主办亚太经合组织峰会之机，促使远东经济与国际接轨，吸引亚洲大国资金和中印朝劳动力投入俄罗斯东部开发。

　　（责任编辑：袁志丽）

　　

　　中俄关系：最成熟、最值得珍惜的国家关系

　　普京11月11日在答中国学者问时说：“我们与中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比苏联时期更好的关系，现在的关系最为成熟，最值得珍惜。俄中经济合作发展很快。俄中和哈萨克斯坦核燃料和航天合作进展顺利。俄罗斯与白俄罗斯在农机和重卡领域的合作，希望中国参加。欧洲威胁要减少俄罗斯天然气份额，我们看重亚洲市场。天然气价格问题俄中早晚会谈妥。” 笔者问普京：“欧亚联盟与上合组织能否在某些领域互动？” 他答：“上合组织首先是为解决边界问题而建立的安全合作机制，欧亚联盟主要是前苏联空间的一体化组织。”

　　2011年中俄关系重要成果

　　首先，中俄在主权、安全和发展等核心利益上坚定地相互支持，形成“政治互动但不结盟的朋友关系”。

　　其次，确定了今后十年发展方向和目标。决心加强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和开发西伯利亚的合作，发展人文合作。贸易额今年破700亿美元，可能接近800亿美元，定下了2015年达1000亿、2020年达到2000亿的目标。

　　其三，务实合作上升，民生项目合作启动，能源合作、航天合作发展。中俄油气管道有利于我持续稳定发展。共同研制大型远程宽体客机，显示高水平的互信，是两国高层决策的结果，是打破对西方技术依赖的重大决策。

　　最后，国际事务上相互策应，维护共同利益，牵制单边主义。俄罗斯反对南海问题国际化，在东盟会议上配合中国。中俄在利比亚、伊朗和叙利亚等问题上密切磋商，协调立场。战略伙伴诚可贵，本国利益价更高，这是俄罗斯处理同任何国家关系的准则，包括对华关系。

　　普京2000年说过：“给我20年，还你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2012年3月总统大选将回答的问题是，俄罗斯人是否愿意给他20年；至于普京能否还他们一个“奇迹般的俄罗斯”，答案不仅取决于普京和俄罗斯，还取决于国际环境。

　　（责任编辑：袁志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