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行：重化工机遇看西部

　　胡军华

　　一直坚持走实体经济道路的东方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行做饲料起家，9年前进入重化领域，如今已经在氧化铝、电解铝、水泥、煤化工等产业安下扎实的营寨。目前的经济形势到底如何？刘永行说：“我自己会去露天菜市场找答案，从目前菜价的走势来看，经济的基本面非常严峻。”

　　经济下行局面可能拖到明年

　　第一财经日报：最近美的公司的一些部门裁员接近40%，家电行业、汽车行业由于家电下乡、小排量汽车补贴等扶持政策的退出，好景不再，房地产业疲软，东方希望集团的主要业务是饲料和重化工业，工农都有，怎样看经济形势？

　　刘永行：我有时间会去看看农贸市场，一定要是露天的农贸市场，蔬菜作为最终端的产品，能够直观反映经济形势。

　　今年9~10月份，我们发现农产品价格下降，上个礼拜我又去农贸市场看，跌幅惊人。以前说“糖高宗、姜你军、蒜你狠”，早没有了，现在最好的生姜，以前一斤卖十几块，现在只卖2块；大白菜，非常好的山东大白菜，现在只卖5毛钱一斤，买得多的话，2毛5一斤也买得到；最好的莴笋，去年好的卖到6~7元一斤，现在2元，讲价1.5元也可以卖给你。

　　我感觉经济的放缓态势越来越严重，今年10月份，我们开始压库存，饲料和重工业都包括在里面。压库存，一个压缩是原料库存，预计原料跌价，要提前处理掉库存；还有一个是产品提前卖掉，还没有生产出来就卖掉订单，把预售款收回来，跌价的时候就不会产生损失，目前来看是压成功了。

　　库存这个问题，在原材料涨价的时候，库存带来的溢价非常好，库存要满；跌价的时候就要赶快卖掉，库存要空；一般的情况下，库存要少。

　　经济形势的恶化有一个很宏观的原因。近年来，中国、印度、巴西、俄罗斯也包括越南、印尼，经济高速增长，每年增长7%~10%，这种增长主要是靠人民的勤劳，而不少西方国家主要靠印钞票和负债来维持高消费的生活，越来越懒惰，像希腊、法国，工作时间以前是每天8个小时，一个月工作25天，现在提出一个礼拜只工作三四天，每天工作减少到5个小时，他们的这种付出不应该享受那么高水平的生活，靠发行货币来维持实际上是一种透支行为，如今来还账，所以现在他们买不起那么多东西，需求减少，中国出口也受到影响。

　　从国内的情况来看，美国2008年次贷危机延伸到全世界，当时中国出台了“4万亿”，危机来得快，恢复也快，时间很短。像我们的铝业，最高的时候铝价是每吨2.4万元，2009年1月，铝价降到1.08万元，降了一半还多，跌到所有铝厂都亏损，我们刚好保本，但是“4万亿”出来，国家对铝产品进行收储，按照每吨1.35万元收储，2~3个月后市场价格迅速回升，铝厂恢复了盈利，但是这种救市法也埋下了隐患。4万亿有很多投到了“铁公基”，投向了央企，投资拉动了增长，但效益未必很好，加上银根大放松，出现了通货膨胀，只能压通货膨胀，所以不间断地上调存款准备金率和加息，这又造成了市场资金的极度紧张，今年江浙、广东的民营企业、小型制造业出现老板跑路潮，就是资金紧缩的一种拖尾效应。

　　现在存款准备金率降了0.5个百分点，是好事，实际上应该降3个百分点，因为提了那么多次，现在遇到这个周期，力度要够，速度要快一些。

　　经济是一个大系统，有国际也有国内的因素，有重化工领域，也有电子领域，有高端产品，也有大白菜这样的低端产品，差异太大，等全部都反映出来，都下行了，已经太迟了，这就是经济调整的滞后效应。国家调控如果等到下面反映都上来，再做调研，已经很迟了。

　　这次危机来得慢一点，但下滑的时间可能会拖得比较长，现在是不是“锅底”很难说，我想可能要拖到明年。

　　启动经济的一个办法是减税，今年经济下滑那么厉害，财政收入还维持30%多的增长，宏观调控在减税方面还有一定空间，这是最有效启动经济的办法。

　　房地产现在还能启动，因为有刚性需求，主要现在是政策限制。提高容积率，增加供应，同时让有需求的人买房，容积率高了，价格低了，大家不买房才怪。

　　现在上海1平方米的房子要3万元，我们普通的员工年收入只有5~6万元，怎么能买得起房？要解决买得起房的问题，应该提高房子的容积率。新加坡是实行房地产高容积率的，所以新加坡那么小的国家，还有那么多的绿化，就是因为容积率高。一块土地如果原来容积率是3，现在变成6甚至9，政府卖这块地的钱并没有减少，但是单位面积的房价可以降低，房地产开发商总的利润基本不变，而且可以销售得更快，对房地产开发商也不是坏事。

　　中国农业缺乏竞争力

　　日报：新希望集团近年来投资了稻谷加工企业，温氏集团从养殖业延伸到饲料生产和食品加工，江西正邦从生产饲料延伸到生猪养殖，东方希望集团是否也会进行产业链的延伸？

　　刘永行：本来做饲料往下游延伸是很正确的，饲料卖给自己的产业链，下游加工肉制品、食品，这样一条产业链非常好，新希望收购六合就是这样做的，温氏也是这样。但我们大量的精力、资金、干部投入到了重化工，没有足够的精力延伸到下游食品。

　　食品安全事件频发，这也是我们不做食品的原因，食品企业遇到投毒的情况比较多，影响企业的名声，要花很多时间处理。饲料与食品还隔了一层，也面临一定的风险，我们饲料厂黄河以南的玉米都不用，因为天气不好，玉米容易长黄曲霉素，黄曲霉素特别是含量超过20ppm，容易导致肝病，所以我们饲料用的玉米都要检测黄曲霉素，不用黄河以南的玉米。

　　中国农业，如果按目前的小农发展模式的话，从长远说没有太大竞争力，因为中国土地有限。农民平均每个人1亩地。要解决农业的竞争力问题，第一个该做的是免税，现在农业税已经免了，非常好；第二个就是补贴，但是补贴的金额对农民只能说杯水车薪，就算每亩地补贴1万元，也解决不了农民的富裕问题。

　　农民唯一出路是大部分人放弃土地，让土地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实现规模化种植，而农民进城，城镇化，又会拉动对房地产的需求，但要解决农民的进城问题，让他们买得起房子，又要求政府实行高容积率。

　　逼出来的重化工巨头

　　日报：除了饲料业务，东方希望集团现在有氧化铝、电解铝、煤化工等多种业务，在重化工领域，东方希望集团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中国能否产生世界级的重化工企业？

　　刘永行：重化工方面，2010年我们已经投产的电解铝能力是103万吨，氧化铝是250万吨。电解铝领域，中铝、中电投规模比较大，中电投做得比较好，中电投电解铝的产能是260万吨，我们的利润率也很高，我们是老厂房，管理好，他们是新厂房，各有各的优势。

　　东方希望已经是高度多元化的企业，除了做饲料，在重化工领域，我们已经有氧化铝、电解铝、电力、煤化工、石油化工、水泥等，做了很多。之所以多元化，是因为在一个方向上做到一定程度，就不让你做了，国家有控制，所以我们再去找国家允许做的。这既好也不好，好的是我的能力增强了，全产业链都可以做，不好的是本来应该精益求精，更加专注。现在是做到一定程度又得研究其他的行业，分散了精力，培养人也困难。我们业务增长点很多，有10个左右，总有机会发展，这个地方不好发展，那个地方可以找到发展的机会，我们不缺增长的空间。这是客观上逼出来的。

　　中国很有可能出现世界级的重化工企业，我们重化工的劳动效率跟世界先进水平是一样的，我们人均电解铝的产量是400吨，人均产值600万~700万元。

　　另外中国有巨大的需求。比如中国每年需要20亿吨水泥，美国只有1.1亿吨的量，其中还有几千万吨约三分之一需要进口，这样30万~50万吨的水泥厂也能够生存，建新工厂却要亏损，没有办法，只好维持老工厂。我去考察过美国，美国30万吨的水泥厂还在生产，在中国是属于需要淘汰的工厂，中国重化工业对环保的要求高，力度非常大，中国要关掉的工厂美国和西方国家可以不关，但是美国的水泥厂、氧化铝厂、电解铝厂按照中国的标准大部分都要关。

　　电解铝下一步要关很多厂，但是要关掉的主要是河南、山东、山西等中东部的工厂，西部不会关的，必须往西部走，这是趋势性的东西，节省出来的中东部能源可以用来解决民生问题，发展轻工业、电子工业、IT、人民生活用电，不拿来做高耗能产品。

　　西部有资源优势，发展重化工，是发展铝等高载能产品的地区；东部是高智能、高素质的人才聚集地，可以发展贸易、金融和服务业，中部像河南等人口大省可以发展劳动力密集型的经济，如农业和制造业，这样将会形成更加合理的空间产业布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