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菲特的一封信

　　于东辉

　　2012年4月17日，这个世界收到了一位老人的来信。在信里，老人告诉公众，自己被确诊为前列腺癌，但不会危及生命，并且已经开始治疗。“要是病情发生变化，我将立刻通知各位股东。当然，最终那一天将会到来，但我相信离那一天还很远。”信的结尾轻松而乐观。然而谁都知道，无论如何，对于一位82岁高龄的老人来说，癌症的阴霾都不会轻松而乐观地消散掉。

　　这封信让整个世界狠狠地打了一个冷战——因为写信的老人名叫沃伦·巴菲特，这个名字对于华尔街有着图腾般的意义，他在2011年的个人财富达到500亿美元，如果把这笔钱作为一个国家的GDP看，那么他会在全球排到第73名，超过斯里兰卡、斯洛文尼亚、保加利亚……而这笔财富中的99%已被他捐赠给慈善基金，为此他被美国人称做“除了父亲之外最值得尊敬的男人”。财富意味着影响力，影响力又代表着权势，所以他在2011年福布斯全球权力榜上排名第20位，与他的总统相差19位，而与印度总理辛格只差一位。

　　把病情及时通知股东和公众，是出于职业道德，或许也是吸取了史蒂夫·乔布斯的前车之鉴。后者因为刻意隐瞒癌症病情，而致使苹果公司的股票从2008年6月的188美元猛跌到10月的97美元。而即便如此，具有撒谎天性的乔布斯还是在公开信中宣称自己的健康问题只是“荷尔蒙失调导致的蛋白质流失”。当然今天没有人再责怪乔布斯，因为大家知道他正是在与癌症作战的那段日子为这个世界奉献出了iPod、iPone、iPad和《玩具总动员》。

　　即便是年轻、具有超凡意志力的乔布斯，也只与癌症抗争了8年。因此巴菲特的传记作者和出版商们一定已经为那部传记做好了准备。巴菲特的财富传奇在这里毋庸赘述，当很多美国人还在大萧条时期挨饿的时候，5岁的巴菲特已经开始组织小伙伴们倒卖高尔夫球。此后他用一生的时间来教导世人两个问题：如何获取财富、如何对待财富。他只留给子女们一小部分遗产，因为他确信遗产是用来让子女“一展抱负，而不是一事无成”。他甚至在2010年来到中国，劝说这里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的富豪们加入到慈善行列，但这里的富豪更愿意花200万美元和他共进午餐，却不愿意出席他的慈善晚宴。

　　巴菲特的理想当然不只是在中国受挫——就在巴菲特公布病情的前一天，美国参议院否决了奥巴马总统力推的“巴菲特税”，这项课税法案之所以用“巴菲特”冠名，是因为后者在得知自己的纳税税率比秘书还要低时大为震惊，并开始呼吁提高富人税率。根据这项法案，全美年收入超过百万美元的家庭必须缴税30%。但共和党人利用在参议会上的席位优势否决了法案，奥巴马总统愤怒地谴责政敌们为了保护少数富人的财富而不惜牺牲广大中产阶层的利益，而对手则回应说，增加美国经济活力的手段应该是减税而非增税。

　　在税收上“劫富济贫”是否违背了资本主义的自由精神，并进而掉进欧洲式的“福利陷阱”？这些都需要专家的研究和市场的实践。但大众显然对研究和实践并没有太多耐心，60%的美国受访者支持立即实施“巴菲特税”。4月6日，纽约百老汇再次聚集起抗议的人群，他们要将“占领华尔街”运动坚决进行到底。

　　贪婪的本性让资本成为社会的敌人，而没有了贪婪，又怎么可能成就“慷慨”的巴菲特？人们在真心赞美财富传奇的同时，又如何能热切呼唤“分享主义”？在一个垂暮老人的目光下，这个世界陷入了深深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