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力量与轻盈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5-07 00:59 来源: 21世纪经济报道
任明
3月23日至4月8日,第13届伊比利亚美洲戏剧节在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举行,我有幸在4月4日、5日分别在当地剧院里观看了两场演出,分别是英国阿库·汉姆舞蹈团演出的《上升之路》及瑞士剧团Finzi Pasca演出的《鱼铃,给契诃夫的一封信》,从节目表中可以看出,这两个剧目将分别在戏剧节上演出5场及14场,对人口仅有700多万的波哥大来说,这是令人惊讶的演出规模。然而,这两部作品确实是当今世界舞台艺术的翘楚之作。当天的演出座无虚席,观众安静投入,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生命的自由与升腾
《上升之路》由英国著名现代舞蹈家阿库·汉姆编导,8位舞者分别来自亚洲、欧洲及中东,其表演充满激情而间不容发。阿库·汉姆对该作品的创作有这样一段阐释:
“我们生活在一个飞速变化的时代,为了生存,我们甚至不得不加快呼吸的速度,我自己也感到越来越被一股横向的强大力量牵引。我相信,从容的呼吸才是我们深层精神能量的安居之地。在一个因技术和信息发展而快速变化的社会里,我愿逆潮流而动,去探索因果关联……”
该作品的英文名字为Vertical Road,中文翻译成“上升之路”,有突出该作品对生命的自由与升腾的强调之意。作品灵感据说来自13世纪著名波斯诗人和哲学家鲁米的诗句:
“我死了,从矿石化为蔬菜五谷;
作为蔬果的我死了,化为动物。
动物死了,我成为人。
如此,为何还惧怕死后的虚无?
下次我还会死,
然后长出羽翼犹如天使。
会比天使飞升得更高——
你无法想象的来生,
那就是我”
如果将该舞蹈作品与这段诗对照来看,就不难体会到整场演出中8位舞者自信而充满力量的表演内涵。他们
自由奔放而又整齐划一的表演如人心的奔腾,时而激动人心,时而静止纠缠,而其中所洋溢的力量则始终让观者充满了对生命的信心。至今我仍记得在急促的鼓点催促下,8位舞者腾空而起的舞姿。超越地心引力,超越在大地上的行走,即使仅有一瞬间。有资料介绍说这8位舞者象征了8位天使,然而在我看来,人并不需要借天使之名来使自己的存在获得意义。即使死后并无天使,生命的存在也是一场值得自豪的旅程。生命中所有的苦难、挣扎与奋斗,并不一定要在物质层面上存在,在爱、情感、领导、追随、男人、女人、对不可知力量的敬畏等种种层面都应该有所体现。
在物质至上的世界里,艺术重新提醒我们对这一切的敏感。
该作品对幕帐及灯光的运用也令人叹为观止。演出一开始,是一位舞者在幕帐后的表演。幕帐在舞者的触动下所产生的形态变化,令人联想到生命的蛰伏与悸动。阔大的幕帐与人体之间的对比,更使这一幕有了亘古之初宇宙般的意味。演出结尾,舞者重返幕帐之后,巨大的幕帐如魔法,将不可知的形象放大,将人自身缩小,又放大。
在我看来,这神秘的幕帐象征着人类不可知的命运与结局,而人类的一切,只有置身于这神秘的幕帐之前进行体会,才能获得最终的意义。“你无法想象的来生,那就是我。”这是面对神秘,人类令人骄傲的自信与乐观。
我真希望这种自信与乐观仍然存在。
舞者古朴长袍下所隐藏的人类躯体的力量,美到令人窒息。
在梦中,一切都可以飞翔
《鱼铃,给契诃夫的一封信》是瑞士著名戏剧家Daniele Finzi Pasca对俄国这位伟大的现实主义作家的致敬。2010年是契诃夫诞辰150周年,这部作品就是为当年在莫斯科举行的“契诃夫国际戏剧节”而创作的。该作品在波哥大美洲戏剧节连续上演14场,受到观众及评论家的一致好评。
乍一看,这是一场幽默而华丽的“杂耍”:耍球者、小丑、高空表演、钢圈表演、滑冰、托举表演……这些“寻常把戏”在不同寻常的音乐与布景的陪衬下,显示出华丽而诡异的气氛。似乎是末世,而又并不绝望。时而,舞台上的演员如疯人院里的患者,将薄冰制成的圆形灯饰一片片扯下,投掷在舞台上,一时冰屑四溅;时而,一位穿裙子的光头男子提着桶在舞台上抛撒玫瑰花瓣,他的举止是那样优雅,充满了舞蹈的意蕴,又透着诡异的疯狂;时而,他一个人与钢圈起舞,其灵活的控制力,有一种君临天下的壮美。两个男人在进行决斗,互相击中对方之后,一切变成了一场闹剧。他们的身体变成了“筛子”,不断渗出水来。而这匪夷所思的场景,在音乐的陪伴下,好像是再自然不过的存在。
如果身体真的可以对“伤害”有如此直观的表现,也许我们都会慎重许多。伤心的泪水在舞台上水花四溅,令人莞尔而又恍惚,如在梦中。
这场戏,如童话般梦幻,又如梦魇般令人惊诧,深思。
没有悲哀,只有最沉重的悲哀所化做的轻盈。在梦中,一切都可以飞翔。契诃夫写道:“对生命的描写不应该按照其本来或应该是的样子,而应该按照其在梦里的样子。”
这位现实主义大师,至今还在不断加深我们对现实的理解。Daniele Finzi Pasca这样阐释这部作品的创作:“我决定通过在其生命及作品中寻找一些特殊性及细节来‘发现’契诃夫,并且不止于此,我想赋予他日记里静默的记录以形状,从他的注解中创造出形象……”
生命应该拥有肉体的力量,而灵魂却需要轻盈。在遥远的南美之国,我体会到艺术的轻盈与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