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松的国度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5-11 01:27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如果有一个美丽的国家,可以让你在两小时之内乘坐公共交通从滑雪胜地到地中海之滨,那会是在哪里?我的答案,不是法国,也不是瑞士,而是黎巴嫩
吕鹏
[ 纪伯伦在生命的最后岁月,写下了诗篇《朦胧中的祖国》:“只要我一闭上眼睛,那充满魅力、庄严肃穆的河谷、雄伟多姿的高山,便展现在面前” ]
“你要去黎巴嫩?”听到我的旅行计划,同事有些诧异,这个国家让他联想到的,只有战争。如果不查地图,他甚至都不知道黎巴嫩在什么地方。
其实很多人和他一样,并不知道黎巴嫩是少数几个中国公民可以免签的国家,更不知道,这里有着“中东巴黎”的美称。甚至对一些资深驴友来说,在叙利亚、黎巴嫩和约旦这一条经典的中东自助游线路上,黎巴嫩总是另外两个瑰丽古国之间的驿站,他们只是匆匆路过。
我却为黎巴嫩的多姿多彩而沉醉。虽只有四天,我却像穿越了千年,在若干个帝国的号角声中徜徉;又像是走遍了世界,从雪山到大海,从都市到乡间;更有着阅尽了人间的幻觉,宗教与世俗、战争与和平、贫困与发展,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从战争到和平
我的第一站是贝鲁特美语大学(American University of Beirut)。这并不是因为我是什么“文化人”,也不完全是因为传说中这所大学美女如云,而是因为大学周围总有好吃不贵的美食。哪怕最普通的汉堡,也能触动你的味蕾。其实,中东的食物在我看来,基本都是黎巴嫩美食的分支或变种。在中东各国大大小小的阿拉伯餐厅,大部分也是黎巴嫩人在经营。
这与许多海外谋生的中国人靠中餐厅闯荡天下是一样的道理。不同的是,那些散落在中东各地的黎巴嫩人,往往都是因为躲避战争而背井离乡。
1975年爆发的内战,十几万人逃离家园。内战期间,贝鲁特被一分为二,从北部的港口,经中心商业区,一直到东南郊,形成一条长约6公里、宽约200米的无人区。这就是人称的“绿线”。内战期间,“绿线”既是东西区隔离带,也是频繁交战的地带,两区居民不敢轻易往来。如今,我却可以暴走在街头,沿着这条“绿线”,一路欣赏着贝鲁特精美的建筑艺术、绚丽的自然风光和闻名的历史古迹。相信我,这是一种穿越的感觉。
当然,真正的创伤,需要更久的时间来抚平。硝烟虽已散尽,这个国家也走向了和解与重建,但今天,贝鲁特的街头仍可看到那些满是弹头的高楼。出租车司机会向我手舞足蹈地描述当时手榴弹或火箭筒在某座大楼爆炸的情景。至于坦克装甲车和荷枪实弹的士兵,更是随时出现在每一个主要路口。由于警力严重缺乏,黎巴嫩依然需要借助军队来维持秩序和安全。
更严重的是,因常年战争,真正的富人纷纷前往海外。“智力外流”在这个国家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稍有本事的人,都想着去国外工作挣钱,很多富人也把孩子送到了英伦或法国读书。这些人挣了钱,又回国投资房地产,出租或者投资,带动了酒店价格的飞涨。
住在那些昂贵的公寓或酒店里的,自然不会是黎巴嫩本地人。贝鲁特的出租车司机,大多是老头,这不是因为他们技术更加娴熟,而是因为他们需要靠这份工作来补贴收入。老人们开的车,大多是奔驰,却是那种老掉牙的旧车,刷着军绿色或深蓝色的油漆,飞速地穿梭在大街小巷。也许从战争中存活下来的人,早已习惯于这种飙车速度了吧。
但贝鲁特又是安全和热情的。如果无视那些轰鸣的工地,穿过围栏,钻进国家博物馆,你会觉得时间已经停滞,流淌在指尖的,只有历史的沧桑。这座城市甚至是妖媚的。黎巴嫩的夜生活,在中东最为有名,所以有着“中东巴黎”的美誉,让这个法国的前殖民地,也沾染了蓝色地中海的风情。尤其是那座壮观的Al-Amin Mosque清真寺,一位当地的大学生告诉我,因为它的屋顶非常像伊斯坦布尔的蓝色清真寺,所以也被称作小蓝色清真寺。去过土耳其的我,当然知道,这座清真寺的蓝色穹顶,其实比伊斯坦布尔的清真寺顶更为鲜艳,甚至鲜艳得有些不太真实。但我却非常想把清真寺和它旁边那座电影院废墟作对比,从这里,我可以看到内战留下的创伤,以及这个国家的复兴。
从雪山到大海
黎巴嫩的美妙之处,就在于它起伏的地势。这里有着海拔3000多米的高山,山脚下却是蔚蓝色的大海。更美妙的地方在于,小巧的黎巴嫩,为你提供了一个快速在不同场景间穿梭的可能——刚才你还在穿着羽绒服滑雪,眨眼之间却看到了比基尼美女在遮阳伞下朝你挥手。
于是,对我这种向来不喜欢在城市里逗留,也不喜欢夜店喧嚣的人来说,贝鲁特确实提供了一个完美的港湾。我能够以此为中心,探索这个小巧的国度。所有的地方,都是坐公共交通可达,且当日往返。从贝鲁特出发,北上到Tripoli,然后继续前进到Bcharre,最后折回到贝鲁特。一路从雪山行进到大海,当你还没有从壮观的雪景中回味过来的时候,地中海的浪潮就已经在你的耳边响起。
两个小时的大巴就可到达Tripoli。比起贝鲁特,这个黎巴嫩的前首都是一个更有生活气息的城市。像大多数欧洲小城一样,整个城市的标志性建筑,就是一座钟楼。大巴、旅店、人群都齐聚于此,蜿蜒曲折的商业街和小巷,则从钟楼周边散发开去。不过,忘记那些街名和旅游指南吧,其实你只需要徜徉在这座老城里就好,让自己迷失在历史和现代的碎片之中。我就是这样游走在Tripoli的大街小巷,用着新学的阿拉伯语,以及半吊子的法语,和每一个热情的路人道早安。
从Tripoli到Bcharre沿途的景色,只能用震惊来形容。刚才你还在一个平地,转眼却已经盘旋在雪山之间。司机的速度飞快,根本无法平稳相机,但到了此时此刻,我才完全明白,为什么黎巴嫩的国旗上会有雪松的标志。的确,望着那从眼前飞闪而过的秀美的雪松,我承认,这真是一棵棵让他们值得骄傲的尤物:不光是它们的外形,更是因为它们的坚韧不拔。
沿途总会以为经停的某一个美丽的小镇就是Bcharre,直到真正看到它,我才理解为什么其他美丽的小镇与之相比会相形见绌。仅仅雪山下那巍峨的教堂,就让我在那里端详了半个小时。
更有意思的是,Tripoli是基督徒与穆斯林混居的古都,几小时后抵达的Bcharre,让你恍惚以为来到了瑞士或法国南部的基督小镇。只有在这个人口几乎全为基督徒的地方,你才能体会到爱的力量之于黎巴嫩的特殊意义:作为少数派,他们被驱逐,甚至被杀害,他们自己也曾卷入内战;但是因为对这片土地的爱,让他们最终走向了和解。
这种悲情,最为浓烈地凝聚在纪伯伦这个流浪艺术家的身上。这座小镇,也是被誉为阿拉伯现代小说、艺术和散文的主要奠基人纪伯伦的出生地。纪伯伦是一位“流浪”诗人、作家和画家,他一生颠沛流离、怀才不遇,作品被焚毁、人生被驱逐,却在死后成为这个城市乃至整个黎巴嫩的国宝。小镇上有纪伯伦的故居和博物馆,但站在山顶,俯视这个布满了红色屋顶民居的小镇,此时此刻,没有一件实物展品,能比阅读纪伯伦本人的诗歌更能让人心潮起伏。在纪伯伦的心中,祖国黎巴嫩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他在生命的最后岁月,写下了传遍阿拉伯世界的诗篇《朦胧中的祖国》:“您在我们的灵魂中——是火,是光/您在我的胸膛里——是我悸动的心脏”、“只要我一闭上眼睛,那充满魅力、庄严肃穆的河谷、雄伟多姿的高山,便展现在面前/只要我一捂上耳朵,那小溪的潺潺流水和树叶的沙沙声便响在我的耳边,我像哺乳的婴儿贪恋母亲的怀抱那样,思念这往昔如画的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