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开打“630存款保卫战”

　　■ 本报特约作者 陈志龙

　　6月30日半年重要考核时点临近，“存款为王”的银行再度不惜血本“抢存款”，相应的资金掮客短信满天飞。灰色交易的资金市场很有生命力，为稳存款，拉客户飞到外地去打高尔夫、滑雪，送金条，各种手段不一而足，而这背后是中国利率市场化的步履维艰

　　“时间即将过半，您的存款任务过半了吗？我们急您所急，为您提供月末、季末、半年末等重要时点的大额存款预约（5000万元以上）。”端午假期，南京一家银行的支行长向记者展示这样一条短信。

　　“卖存款”生意的产生，是因为银行正拼了命地拉存款。据记者了解，端午节期间，某大型商业银行江苏省分行组织全省大客户代表赴张家界四日游，客户代表全都“满载而归”。南京几家大银行的分行行长，对存款过亿的大客户，节前都分头陪客户在不同球场打高尔夫，送两万一根的金条。而对中小客户，也要感情联络，南京新街口一家银行的客户经理告诉记者说，他们这些天都按行领导开出的清单，出去送的粽子、盐水鸭和橄榄油有100多份，“往年都是给客户打电话，他们会来拿，今年行领导要求送上门，要更体贴入微地尊重客户，只能利用双休日和晚上时间，稳存款人人有责。”

　　“一日游”不满足3‰

　　距6月30日还有几天，银行间市场的资金价格已经起飞。“为了能在30日以3‰的价格拿到2亿元存款，我这三天陪客户喝酒，黄胆都要喝出来了。”南京一家股份制银行的行长昨日告诉记者他这个假期“过得有多苦”。他说，今年资金面紧张态势进一步加剧，全行储蓄存款增长还不到去年一半。现在考核存贷款比又是个硬杠子，大家都尽可能揽得更多资金，这导致“一日游”短期资金价格几乎比去年同期贵了不少。去年这时候，最后一两天的利率甚至炒到5‰，今年不喝酒不打提前量，3‰根本拿不到。

　　昨日是节后上班第一天，南京一家银行理财中心VIP单间里，一位副行长正紧张地和一家证券公司的大户管理员核对两份清单。他们前几天请关系单位从炒股大户中开发新储户，答应6月30日把钱打进来的。今天先排清单，摸清每个户头可能进钱的情况，“基本的行情是答应给人家3‰的日利息，并且要先打给对方，资金才能进来。”

　　“每到季度末都帮他们搞几个亿，银行每次按一个亿兑现资金30万元，春天带大户到日本去看樱花，玩了一周，股市赚不到钱，只能从银行赚钱了。”这位证券营业部经理颇有成就感地告诉记者。

　　“这些手上有客户资源的能人，都是银行的座上客，他们一年来上四天班，即每个季度末来一下，谈好价格，比如今年3‰，他给人家2.5‰。如果能调动上亿资金，一次稳赚几万元、一年能赚十几万，这对于一些有资金资源的人来说是很容易的事。”银行业内人士说。

　　资金掮客都是谁

　　“有的银行专门招一些领导干部的家属到行里，实际上也就挂个名，基本不用上班，一年到头看不到人就养着，这几乎是圈内的潜规则，但他们能动用的资金资源动辄逾亿计，每年不菲的职务收入不少，业绩提成动辄以百万计。有的为了避税索性就开个咨询公司，以咨询顾问费的名义把业绩提成开列出来，有的与保险公司商量，通过买某一种投资型保险，存满几个月再退保，从容避税，而保险公司同样要冲时点数，两情相悦，皆大欢喜。”一位国有银行的负责人说。

　　为稳定存款，银行什么招都可以用。有家股份制银行刚来一个地方拓展市场，先买一批最新款的豪华车，对存款稳定在一亿元以上的单位，可以长期“借”给关键人。有的银行把在高档洗浴中心产生的巨额不当消费开成定点饭店的会务费、餐费回去报销，大额礼品卡的发票开成“铁皮文件柜”或“运动器材”来报销，甚至孳生出一些专业发票公司为其提供度身定制的发票服务。

　　一位监管部门的官员说，中国银行业的利差是最高的，为拉存款的营销成本也是最高的。这次不对称降息前，一年期存款利率为3.5%，降到3.25%后，上浮区间的上限为基准利率的1.1倍，即3.575%，只比以前高出0.075%，即100万元的一年期存款，银行多支付利息750元。相对于仍然较高的利差，这点支出仍然微不足道，对利率新政没必要惊慌失措。你想想，带批大客户飞到海南打一场高尔夫球就有多少个0.075%，送大客户的金条动辄50克、100克，那又要多少次不对称降息。中国银行业存款营销的“看客对汤”在全世界都罕见，相关的商业贿赂和腐败也是难以避免。近年，多个地方发生多起银行以“劳务费”方式把存款单位关键人拉下水的事件，甚至包括一些重要部门的厅局级领导干部都被卷入其中。

　　存款是“一票否决”

　　为什么那么多银行愿意乐此不疲地做资金“一日游”的亏本生意？

　　一位省分行行长告诉记者，央行“不对称降息”之后，存款的挂牌利率虽然上浮了10%，但贷款的议价上浮动辄高达50%，还有财务顾问费等其他收益，在存款为王的指挥棒下，大家都只有铆足了劲去“抢存款”，存款为王，有时是一俊遮百丑。

　　“压力层层下移，为保证完成，都留有余地层层加码便于调控。现在，在存贷比监管硬约束和长期强调存款考核的指挥棒下，存款指标完不成往往一票否决，什么都谈不上。作为支行长，我现在有30多项考核指标，但核心指标还是存款，存款完不成，员工奖金都受影响。有时没办法，为了完成任务，只能花钱去买存款，先把该得的奖金拿回来再算细账。”一家股份制银行的支行长叫苦不迭地说。

　　有专家分析，这种存款双轨制价格，说明利率市场化步骤还太慢。利率市场化议了十多年，这一次不对称降息后，存款利率允许上浮10%，各家银行似乎就天塌地陷叫苦连天，从多家银行董事长行长一级人物表态和署名文章就可以看出，其阻力之大，触动利益集团的改革之难难于上青天。

　　存款关键时点上的买进卖出的一个重大危害在于，拼了老命、绞尽脑汁虚增的数字经层层上报后，实际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许多“洗澡户”隔夜就走，存款数据短时间内过山车式的波动，容易误导决策者，给宏观政策的准确调整带来难度。并且银行会把虚增的成本通过各种收费或者变相提高利率的办法转嫁给没有议价能力的小企业，狮子大开口，对小企业的贷款利率动辄要上浮50%，有的银行甚至高达月息一分，这种成本的转移，变相加剧了中小企业的负担，并极易滋生腐败，助长灰色的利益输送。

　　过去说贷款中容易滋生腐败，现在看来，对有些资源独特的人来说，存款的寻租空间更大更隐蔽，更不为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