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医疗反腐背后：制度漏洞待补

　　见习记者 郑升 深圳报道

　　根据深圳市卫生和人口计划生育委员会（以下简称“卫人委”）安排，从2012年7月1日起，深圳市将启动酝酿已久的新一轮医疗制度改革，其中取消公立医院15%的药品加价，允许患者拿处方到社会药店购买药品等举措，被认为是开启“医药分开”的破冰之举。

　　然而，恰在此时发生的深圳医疗系统大面积腐败案件，为这轮医改蒙上了一层阴影。

　　6月20日，深圳市人民检察院通报深圳医疗腐败案件最新进展：6月份立案侦查的16人中，有5名医院正副院长、4名科室主任因涉嫌受贿罪，已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其余7人被依法取保候审。

　　在过去的一个月中，这场以治理医疗系统商业贿赂为目的的风暴，席卷了整个深圳市的医疗系统。

　　在多家医院负责人深陷风暴漩涡的同时，也将进入实施阶段的深圳新一轮医改推入前台。

　　深圳市卫人委副主任罗乐宣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此次医疗系统大面积腐败案件的发生，与现行制度的缺陷不无关系。深圳已经采取了诸多举措，以图遏制层出不穷的商业贿赂，但如若不进行制度化的改革，此类案件难以杜绝。

　　行业“潜规则”盛行

　　风暴是从6月初开始，在整个深圳医疗系统中掀起的。

　　检查机关透露，掀起此轮医疗系统廉政风暴的起点，是检察机关对几名涉嫌商业贿赂的医疗设备商、药品和耗材代理商及重要的业务代表进行调查问话，最后“顺藤摸瓜”，牵出多家医院的负责人。

　　综合检察机关和深圳市卫人委方面的信息，此次风暴涉及的人员，无一不是涉嫌在医疗设备、药品和耗材的招标和使用上收受贿赂。

　　一位供职于深圳医药企业的医药代表对记者表示，依靠“公关”医院负责人来销售药品、医疗器械和耗材，是行业内公认的“潜规则”。

　　他介绍道，以药品销售为例，一个药品最终要销售到患者手中，必须“过三关”：即进入省级招标平台，医院采购目录和科室处方销售。这一过程中，医院和科室环节，直接决定着药品最后的销售情况。

　　记者了解到，医院一般由药事会决定采购哪种药品，因此药事会成员的意见对于药品就很关键。这些人通常都是由医院管理层和科室负责人组成，也是医药代表重点的“公关”对象。

　　到了科室这一层，“公关”的对象就更为具体。“就拿维C银翘片来说，不同厂家之间的药品有效成分都是一样的，医生可以选择用你的，也可以选择别人的，这就要看你跟他的关系怎么样。” 另一位医药代表表示，回扣作为将医生利益与药品绑架的手段，在行业内是最常见的。

　　而在医疗器械和耗材这一块，医药代表的“公关”手法也多种多样。“很多时候器械都是亏本的卖给医院，然后再靠与器械辅助的耗材来赚钱。”

　　他指出，医院和医生因为有“创收”的压力，很多时候也乐于与医药代表“合作”，现行的监察制度，也难以在事前对这些行为进行防范。

　　须推进公立医院改革

　　风暴冲击之下，深圳市也启动了诸多紧急措施，来整治全市的医疗系统。

　　6月15日，深圳市召开了治理医疗系统商业贿赂的专项会议，并公布了五条针对商业贿赂的“高压线”，凡深圳市医疗系统人员以收受回扣、红包、开单提成等方式获利，不论金额多少一经发现立即解聘，涉嫌犯罪的还将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为了给已经触碰“高压线”的医务人员一个缓冲带，深圳市卫人委规定，此前曾收受过各种回扣、红包的人员，在6月30日之前，需主动上缴款项至指定的廉政账户，方可免于处罚或既往不咎。

　　深圳市卫人委还将分阶段健全14项制度，从完善行业廉政风险防控制度、物资采购管理制度、遏制过度医疗服务制度和建立诚信管理制度等，并推进公立医院重大问题决策与监督制度，杜绝“一言堂”的廉政风险。

　　除此之外，罗乐宣透露，深圳市亦在近期推出药品和医药耗材“二次遴选”和医疗设备集中采购制度，改变此前深圳市各家医院自行遴选药品和耗材的局面，改为由深圳市统一遴选。

　　“我们建立了一个遴选专家库，来确定深圳所有公立医院的采购药品和耗材的目录。” 这一遴选专家库正在组建之中，其中药品遴选专家确定1749人，耗材遴选专家确定2454人。

　　罗乐宣介绍，这将在医院药品选择的层面，增加医药代表“公关”的难度，提高对商业贿赂的防控能力。

　　但罗乐宣亦承认，这一办法无法在根本上杜绝商业贿赂现象的出现。

　　事实上，医药代表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只要医院或者医生还能决定用何种药品，他们就始终是公关的对象。” 上述深圳公司的医药代表认为，医药流通和采购环节的不透明，必然还会滋生腐败行为的出现。

　　深圳市人大代表、市人民医院肾内科主任张欣洲认为，医疗腐败发生的根源在于“以药养医”的管理体制。由于公立医院自主承担经营压力，医生和管理人员待遇与业绩挂钩，而医疗又是一种稀缺资源，因而就埋下了医疗人员接受贿赂的隐患。

　　罗乐宣告诉记者，目前深圳市公立医院的经费来源中，17%是由政府补贴的，这个比例在全国是领先的，余下83%的经费，则需要公立医院依靠药品加成和医疗服务来自行筹措。

　　张欣洲认为，公立医院要回归公益性质，政府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该投入的要投入”。在此基础上，还要推行公立医院和医药药房的管办分离，斩断药房与医院的利益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