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铿：金融业要重视为外贸企业服务

　　新浪财经讯 “中国进出口企业第十届年会”于2012年1月11日-12日在北京举行。上图为全国人大财经委员会副主任、著名经济学家贺铿。

　　以下为演讲实录：

　　贺铿：女士们，先生们，同志们，上午好！

　　非常高兴参加中国进出口企业第十届年会，我想就外贸当中的外汇问题谈一些自己的意见。我的题目是：稳定汇率，促进外贸发展。

　　我讲三个问题：第一，我国当前面临的国内外经济形势；第二，坚持发展外贸，促进经济增长；第三，金融要进一步重视为外贸企业服务。

　　第一个问题，我们面临的国内外经济形势。我总的判断是，世界经济复苏总的态势没有改变，欧债危机炒作的成份多，不可能成为世界经济二次探底的一个因素。国内经济滞胀的状况还将持续一段时间，相对2011年不会恶化。这两句话里面包含一个意思，我对世界经济可能比主流的观点乐观一点，对中国经济可能比主流的观点悲观一点。

　　现在欧美各国，金融危机当中都认识到必须重视实体经济。靠过去的金融投机，制造虚假的繁荣，靠举债买国外的消费品过日子，这个是危险的。因此，他们提出了要重新工业化。这个话的意思和现在世界各国欧美情况的动向来看，实际上他们是实行经济转变，也就是一个转型。由过去的重视虚拟经济，而转变到重视实体经济。那么这个过程，虽然他们认识到了，但是不可能一蹴而就。因此，世界经济复苏总的趋势虽然没有改变，速度不可能加快。

　　原因有这么几个：第一，要确定带动国民经济全面发展的新兴产业，或者我们叫做所谓支柱性产业，还没有真正找到。这个需要时间去找。前些年，靠信息产业带动经济的增长，这个势头应该说已经过去了。那么现在究竟找什么产业来带动经济全面发展？从美国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是瞄准了新能源技术，所以美国人现在下很大的力气在研究新能源技术，而不是盲目的发展所谓新能源。比如说太阳能、风能，他们也发展，很稳定，比较保守。他现在要研究的问题是，投入较多的人力和资金，研究如何把这种不稳定的太阳能和风能所发出的电储备下来，均衡的使用。这个如果说能成功，获得了突破，那也许会带动世界经济发展的一个新时期。因为现在大家都在寻找新能源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一下子，一年两年就能解决的。

　　第二，完全靠自己生产消费品来取代过去从新兴经济体进口的消费品短时期内也做不到。这并不是他的技术做不到，而是他的劳动力成本比新兴国家、发展中国家要高得多，他的工人平均工资是发展中国家的十倍以上。尽管他的技术能够生产出很好的衣服、皮鞋、电子产品，但是成本会高得多。因此，在短时期内，他要用自己的力量来取代，尽管制造这样那样的贸易摩擦，实行贸易保护主义，但是我认定这个是做不彻底的。我们的外贸应该说留有很大的空间，像美国因为使用中国的消费品，比使用其他国家的消费品，平均每一个家庭每年要少支出500到600美元。那么你要由他自己来生产，家庭的支出会更高，老百姓不答应，尽管他的参议院做了这样那样的决定，但是没有实行下来。我觉得这个需要一个过程。

　　第三，失业率不会下降的很快，这就影响居民的收入增长。失业了，居民的收入增长不快，消费需求也不会增长很快。消费需求增长的慢，经济发展也不可能快。我们分析，美国的失业队伍最大的有两个方面，一个方面是房地产和与房地产相关的产业，这都是劳动密集型的，由于次贷问题引发世界经济危机，房地产一直到现在也不是景气的，这些人要想找到新的就业岗位，需要时间。另外一个失业大军，就是与金融投机有关的人员，据说有20万，这些人员要想找新的工作岗位更不容易，因为他除了有金融理论之外，没有其他的就业本事，过去的高收入拿惯了，现在低收入还不想拿。要解决这个失业问题也不容易。所以失业率下降不可能很快，这是肯定的。

　　上述三个方面的原因，应该说我们从外贸这个角度来看，既看到世界经济复苏的慢，我们的外贸面临比较严峻的形势，但是也要看到，这里面我们留出了很大的空间。因此，我觉得2012年，世界经济总体上会好于2011年，我国的外贸也可能比2011年不会再差。

　　对于欧债问题，我说炒作的成份过多，我们的媒体，学者，把这个问题看过了头。欧债问题主要是欧美争夺货币的主动权和债券的融资权问题。在欧元出现之前，作为外汇储备货币美国占了72%，欧元出现以后，去年降到了61%，而欧元占了25%以上。他失去了这个比例，实际上就失去了货币的主动权，失去了债券的融资权。美国人对这一点是非常担心的，之所以挑动这个问题，就是想搞垮欧元。因此欧债的炒作问题，实质应该看清楚。

　　欧债的危险性和美国的次贷问题性质是不一样的，美国的次贷引发的金融危机，主要是后面的对次贷的贷款进行包装，进行所谓金融产品的创新，然后用市场决定这个包装产品的价格，形成泡沫。这个泡沫一个地方破了，整个资金链出问题，连带效应比较大，所以产生这么大的金融危机。而欧债问题，没有这样的连带性，对于欧债问题，我们现在要看两个，第一，涉及国家经济总量不大。像希腊炒的翻了天，占欧盟经济总量也只有3%还不到，对世界经济总量可以说微不足道，一个希腊怎么能影响整个世界呢，而且不形成资金链。一个国家的债务危机也只是这个国家破产的问题，也只是影响了向这个国家借了债的少部分国家而已，而不会像世界金融危机那样牵扯面那么大，影响那么大。另外还涉及的几个国家经济总量也不大，意大利稍微大一点，占欧盟经济总量的大概17%，现在换了总理以后，我看这个总理采取的政策是正确的，今年上半年他的问题可能会得到解决。所以欧债问题，虽然说的很严重，炒的忽忽悠悠的，但是没有那么可怕。

　　所以我对世界金融危机，2012年属于继续复苏，而且比2011年好一些。我的理由就是上述这些观点。

　　再说国内的经济，核心问题是经济滞胀。这个滞胀，又是由长期的所谓积极财政形成的。积极财政从1998年到现在，使我们基本建设的规模大大超过了我们的经济发展水平，使这个要素的价格提升了很多。要素价格的提升，引起下游产品消费品的成本上升。成本上升推动通货膨胀，所以我们在2011年通货膨胀的压力比较大。实际上在经济滞胀的情况下，通货膨胀不可能出现的特别严重。我们2011年年平均的CPI可能在5.4%，或者5.5%，比预期的4%高了1.4%或者1.5%，这里实际上至少0.5%是过分预期造成的。我早就说对通货膨胀预期炒的那么高，有的甚至说超过两位数的通货膨胀。经济滞胀的这种局面，历史上的经验证明，不可能一下子就能解决，因此要延续一个时间。

　　在美国，由于凯恩斯新政以后，上个世纪60年代到70年代，经过十多年滞胀，我们要想在一两年内解决滞胀问题，不那么容易，因为治理滞胀几个东西同时存在，一个是经济增速放缓，第二是物价高位运行，第三，失业率存在，这与凯恩斯的理论背道而驰的。凯恩斯认为，如果有通货膨胀就不可能存在失业，因为通货膨胀说明经济是热的，就业是充分的。如果有失业，经济就不可能通货膨胀。因为失业的人多，收入减少，需求减少，经济是不热的。可是上个世纪的60年代，美国恰恰出现了这两种现象同时存在，既有失业又有通货膨胀，这个现象叫做“滞胀”。所以经济滞胀这个概念是上个世纪70年代才提出来的，就是针对这种现象提出来的。治理滞胀问题采取的措施，对这方面有利，可能就对另一方面没利，是一个两难的问题。我们现在正好遇到这样两难的问题。两难的问题得慢慢来。

　　关于治理滞胀其实也积累了不少经验，我们的宏观调控应该更多的转向供给管理，供给管理应该是治理滞胀比较有效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我们要使得经济发展比较好，我认为当前最主要的是两个方面：

　　一个是实行平衡的财政，使我们基本建设的规模，与我们的经济发展水平，基本上协调起来。不要过多、过快的搞基本建设。像我们的高铁。高铁很好，但发展的太快，效益又不行，投资很大，那肯定是不行的。搞经济必须按经济规律办事。

　　第二，需要调整收入分配的结构。这也不那么容易，我们的收入分配已经非常的不平衡，个体之间的分配，个人之间的收入差距，比大多数国家都大。那么要把这个失衡了的分配结构调整过来，需要时日。调整不好，我们的消费需求就不会上升很快，消费需求不会上升很快，我们的经济增长就不会增长的很快。

　　在这种情况下，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今年要“稳中求进”，就是要稳定各方面的政策，求得发展。这个指导思想我认为是完全正确的。我相信只要在这个精神指导之下，适当的调整好我们的货币政策，我们的财政政策，我们的税收政策，我相信2012年经济增长的情况，和物价上涨的情况，都会比较平稳。经济增长速度，也许会比2011年低一点，但不可能低得太多。物价水平肯定会比2011年低一些，但是不可能低得很多。所以对国内的经济，我既没有看得那么糟糕，也没有看得那么乐观。

　　这是我要讲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要坚持发展外贸，促进经济增长。

　　经济增长，一靠内需，二靠外需。忽视了外贸，忽视了外需，那是不行的。尤其在我们经济处于下行压力的情况下，更要开辟好外贸的渠道。在朱镕基当副总理和总理的十年当中，发展外贸和增加外汇储备，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我记得有一次朱镕基总理在人民大会堂几千人的会上说，我们要像日本那样，派人到外国了解他们需要什么样的产品，扩大我们的外贸。而且在这十年当中，我们清楚的感到外贸是带动经济增长的重要动力之一，也是增强我们国力的重要手段之一。应该说所有的发达国家都经历过，而且都证明了这一点。

　　但是国内总有一些人，希望我们改变朱镕基总理那个时候发展外贸的政策。似乎我们出口多了，我们外汇储备多了，增长快了，就成了错误，成了问题。这是非常值得研究的。我想如果没有上个十年发展外贸和实行分税制这两大举措，增加了外汇储备和中央的财力，我们这个十年的日子可能更加难过。我们不能忽视这一点，必须坚持发展外贸的各项政策。朱镕基总理在2003年讲过，也就是他快要卸任的时候讲过，他说十年改革和发展的经验表明，增加外汇储备的政策是正确的，我们的汇率政策也是正确的，目前看不到有改变的必要，这两条今后还会对国民经济起作用，我们不要动摇，不要随随便便被人家的言论所迷惑。尽管有各种各样的说法，但我们自己要站稳立场。因为当时许多人找朱镕基总理，提出汇率政策要改，实行“一揽子”等等，但是我们不听。可是在2005年，我们改变了这个政策，2007年外汇储备还不到一万亿美元，一些人大喊流动性泛滥，要压缩外贸，要减少外汇储备，要加速人民币升值。对于这些我实在非常不理解。我认为，汇率政策关系到外贸政策的全局，要发展外贸，就必须稳定汇率。汇率的决定机制，归根到底是由外贸商品的价值形成的，而不是所谓货币的供需形成的。我们自己的人民币决定外贸商品的总成本，如果汇率变化不能保持外贸商品的平均利益，外贸企业就得全线亏损。这应该是一个清楚的经济道理。一个国家货币的汇率怎么决定，从国际上公认的是一个国家的经济主权。我们经济主权自己要用好，不要受美国人制约。在这个方面，我认为要总结经验，完善我们的货币政策。

　　第三个问题，金融要进一步重视为外贸企业服务。

　　温家宝总理在全国金融工作会议上强调，要坚持金融为实体经济服务，要抑制社会资本，我认为这个说的很好。我们要特别注重金融怎么样为外贸企业服务，这是为实体经济服务的一个重要方面。因为外贸企业除一些外资企业之外，大部分都是民营中小企业。目前，民营企业、中小企业困难比较突出，那么这个困难的形成，温家宝总理也讲过，一个方面是世界金融危机，国外的需求有萎缩的趋势。另外一个方面，我们汇率不断的上升，也造成了不少困难。因此，在稳定人民币汇率的同时，还要在融资方面，更加支持企业，敢于拿大单，拿长单。据我所知，现在有一些外贸企业不敢拿大单，拿长单，因为许多东西看不清楚。那么我们的金融系统，就应该支持拿大单，拿长单。不然我们的外贸就不能得到大步发展。

　　要改革我们的外汇储备制度，现在我们的民间储备等于零，所以我们应当改革这种储备制度。这样有利于鼓励和支持我们的民营企业走出去，也可以说用这种机制，要逼得我们的一些企业走出去。只有这样，才能分散风险，才能使得我们在走出去这方面走得更好。我认为货币并不是真正的商品，供需不是汇率形成的基础。我们应该有清醒的头脑，拥有这么大的外汇储备，应该说在稳定国际汇率这个方面，和规避汇率风险方面，可以发挥积极的作用。现在说大宗商品我们没有定价权，那么国际汇率，因为我们有32000亿美元储备，有一定的定价权。我希望有关制定政策者调整思路，努力在稳定国际汇率，促进外贸公平这些方面，提高人民币的国际地位。我们有一些同志，以为人民币升值了，地位就提高了，就可以成为国际货币了。恰恰相反，只有你的汇率稳定，而且你能够左右国际汇率，那么你才有地位。所以我们应当利用我们32000亿外汇储备的基础，去促进国际汇率，促进外贸供应。

　　总之，2012年，外贸企业面临的形势尽管是严峻的，但我认为总体发展的情况还是乐观的。世界经济复苏的步伐尽管不是很快，但是今年相对去年，有可能加快。中国经济下滑的趋势，有可能在二季度企稳。如果我们上下齐心协力，千方百计的促进对外贸易，实施更加积极主动的对外开放的战略，在金融政策上采取切实具体的措施，解决外贸企业的具体困难，提升开放性经济的水平，我们今年的外贸，一定会取得比较好的成绩。

　　我的一些观点跟主流观点确实差异很大，仅仅供有关方面参考。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