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失去了“乔布斯”

　　蔡成平 发自日本东京

　　东京世田谷区，曾是日本明治时期众多维新元勋和大财阀的宅邸所在地，这里有一座名为“椋山庄”的住宅。广阔的庭院内，屹立着一棵大树。屋子里有一间茶室，酒架上摆满了昂贵的葡萄酒。这所住宅的主人名字叫久多良木健。他便是索尼Play Station游戏机的创始人，在高端技术人才辈出的索尼公司，他堪称是一位奇才。

　　久多良木率领索尼打入了任天堂最为强势的游戏市场，将索尼的市场销售额从零提升至1万亿日元。后来，他升任索尼副总裁，但在2005年，出井伸之将包括久多良木在内的6名董事卷入了辞职事件中，这被称为“索尼政变”。久多良木被免去索尼董事，可谓壮志未酬，因为只差一步，他就有可能接替出井伸之出任索尼总裁了。

　　在索尼全体董事辞职的记者会上，当被问及“为何没有让久多良木当总裁”时，出井伸之回答“两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中钵是一个好的听众，是在听取各种意见后自己进行总结，能认真总结自己的意见。中钵是一个能听取多方意见后做出正确判断的人”。当时，索尼内部在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为了让雄心勃勃的久多良木退出，大家选择了共同辞职。”索尼排除了强调自我、树敌较多的久多良木，选择了适合担任调整角色的中钵。

　　索尼只是日本制造业的一个缩影，日本的企业文化曾让世界崇拜不已，但如今保守的作风日益成为阻碍企业进步的绊脚石。在被誉为“电子立国”的日本，电子产业正逐渐失去昔日光芒。比如，松下总裁大坪文雄善于调整各方利益，却不具备开拓创新的胆略。他无法轻易改变将自己提拔上来的中村邦夫会长推行的等离子电视路线。夏普总裁片山干雄49岁便被提拔为社长，“年轻”是他的优势，但也被前任实力派会长町田胜彦的路线所束缚。

　　即将成为索尼新社长的平井一夫也是这样的人。在确定就任后的采访中，对于如何与美国苹果公司竞争，平井坦言“没有妙招”；对于如何重建电视事业，平井表示：“我们将继续提升销量较好的液晶电视的功能与性能，在解析度与音质方面超越其他公司。”他阐述的经营战略仍是在走原来的老路。

　　历史不容假设，但如果是久多良木出任索尼总裁的话，他会怎么做呢？至今为止，索尼内部有不少人认为，如果当初不是选择斯金格与中钵良治搭档，而是让久多良木出任索尼总裁的话，现在的索尼恐怕会大不同。

　　2004年久多良木升任副总裁时，他接受朝日新闻采访时称，“公司创立50年后，就会迎来转型期。在第1代创业者离去后，如何培养第2代、第3代创业者至关重要。”他当时正在考虑未来的技术将如何发展，“人工智能、密码技术、蛋白质……我童年的梦想便是拥有哆啦A梦那样的‘哪儿都能去的门’和‘时光机器’。”他还强调：“电视事业不能一直这样发展下去，我们要把它做成一个类似魔镜的东西。”这样一种看似自信过剩的男人的豪言壮语，却透露出其异于常人的先见之明。

　　在被免掉索尼懂事后，久多良木换了发型，留起了长发，开始频繁地出现在音乐会以及电影试映会上。由于Play Station的成功，久多良木在2004年获得了相当于38亿日元资产的索尼股票。辞掉索尼董事两年后，他买下了椋山庄。2009年，久多良木和两名索尼时期的部下联手开了一家小型企业，并将公司总部设在自己家中，公司主页显示的主页业务内容有研发实时信息处理系统、利用云技术提供收集、处理、发送信息服务等。

　　去年9月，音像评论家麻仓怜士对久多良木进行了采访。麻仓表示，久多良木的公司正在研发一种能够应对大量数据传输的强力网络技术，“久多良木正在掀起一场根本性的技术革新，试图实现超大容量数据的瞬间传送，他将从事这样的新事业。”在接受麻仓怜士采访时，久多良木表现出超越Google、Youtube与Facebook的自信，野心勃勃地称：“我将打造一种无与伦比的通讯服务。”

　　久多良木在和麻仓谈话时预言道，将数量庞大的影像内容储存在网络上、并可以自由检索查阅的时代即将到来。电视一直处于接收信号的被动立场，但在今后，它将会变成一个“魔镜”，人们可以从中选择自己想看的影像。麻仓回首道：“久多良木把电视称为‘显示器’，现在的电视里装的东西太多，缺乏柔韧性。这实在是一个崭新的想法。”如果他的观念是正确的，那么电视不过是一种通用的显示器。在这上面投入成千上万亿日元的资金显然是愚蠢的行为，更不用说电视事业一直处于赤字状态了。

　　麻仓热切地谈论着久多良木重返索尼的可能性：“索尼赌上公司的命运，在电影、音乐、书籍等无形资产、硬件、服务方面投入了大笔资金，而同时熟知这三方面的人也就只有久多良木。而且，他既有远大的眼光，又能付诸行动。别说是索尼了，就连整个日本也没有第2个这样的人，索尼毁掉了一个能够成为史蒂夫·乔布斯和拉里·佩奇的人。无论是对索尼还是对日本来说，这都太令人惋惜。”

　　如今，面对采访请求，久多良木往往会措辞严谨地回复：“现在不是回首过去和往事的时候，我们应尽力创造未来。关于创办新兴企业的尝试，我想在事业进入到一定的阶段后再与您联系。”

　　已跳槽的一名原索尼宣传部门员工虽然同意久多良木确实有些以自我为中心，但他同时认为：“久多良木是最后一位索尼人。没有那样勇于行动的人，就无法开展新事业。现在的索尼已经走上了官僚化道路……”

　　在摩根斯坦利MUFG证券任职的小野雅弘具有18年业界观察经验，他认为：“久多良木的有些观点过于先进了。七八年前，他就提倡云技术，但这些都太超前了。”

　　创建i-Mode的夏野刚在推特上写道：“久多良木当社长的话，索尼就能复活了吧。我真切地感到，日本企业的狼狈之状完全是人祸造成的。”的确，枪打出头鸟、以和为贵的企业文化究竟能积攒多少活力与竞争力呢？索尼的业绩低迷是否与此有关呢？

　　可以说，索尼辉煌的历史已成为遥远的追忆，而历史总是不容假设，正如索尼公关部门的负责人大久保弘嗣所言，“在久多良木的主导下，索尼与三星合资创办了液晶工厂，但最终惨败，索尼被迫抛售了持有的股份。久多良木担任总裁的话，索尼的面貌可能焕然一新，也可能更加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