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长安讲坛第37讲，长安讲坛总第168期。做客专家是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秘书长、副会长石小敏。他演讲的题目是“宏观经济与改革走势”。

　　以下为演讲实录：

石小敏：宏观经济与改革走势 媒体来源：新浪财经

　　石小敏：今天给同学们汇报就是6个字，叫“危机、结构、改革”。现在报章上经常见，包括论坛很多都是围绕着这些问题在研究、在思考。

　　第一，危机。

　　因为现在我们还在危机的阴影下，2008年爆发了这场危机，格林斯潘的话叫“百年未遇”。还有一句话叫“二战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全球性危机”。这两句话好像大家没有什么争议，比较共识。但是真正的全球性，要有一点解释。现在学术界普遍感到，近20多年来经济的全球化已经走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叫做“全球化的新阶段”。这个新阶段主要基于三个大的事实发生的基础上产生的。

　　一个事件是互联网、全球信息一体化，互联网计算机的发展深入到了生活的每一个方面和每一个角落，从根本上刷新了人们的交往方式，甚至极大的扭转了生产、流通、交换各种各样的方式。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变化，这个变化使得近二十几年的全球化是以信息全球一体化和金融全球一体化高速同步发展带动起来的。金融一体化和信息一体化几乎同步，而它们的速度比以往一两百年以来的投资全球化、贸易全球化速度要高得多，不可比拟的发展。这是第一个事实。

　　第二个事实就是“冷战”，冷战结束全球市场空间上一体化了，原来是两个阵营、两个市场，现在合而为一了，跨国公司得以在全球发展，在20年的发展，很多跨国公司已经演变成全球性的公司，甚至有人在研究全球性产业，这跟以往都是不同的概念。

　　第三个大的变化，中国为代表的一批新兴国家、发展中国家步入全球体系，尤其是中国，这是近三十年发生的一个绝大的事件，因为中国坚持了改革开放，现在自己进来了，一个十几亿人口，远远高出原来西方发达市场总人口的规模进来，彻底的颠覆了以往的分工体系，全球的整个经济总流程发生了重组。

　　由于这样三个变化，特别是这些变化集中在这20年中，几乎同时发生。所以，经济全球一体化步入一个新的阶段。如果20年前的一体化，你可以把它比作一个麻袋装一堆土豆，大土豆挂着小土豆，比如美国带了一些小国家，特别是美洲的国家，比如日本带着亚洲的国家，以后有所为雁阵队形，日本是头雁。大土豆带着小土豆，总之是一口袋土豆，里边有机联系很差。如今的全球化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金字塔的等级分工体系，整个体系内在的有机联系已经大大加强了，它不再是一堆土豆了。

　　在全球化新阶段以前，研究国际贸易、国际金融注重的往往是双边关系，特别是大国之间的双边关系，大的板块或者大的利益集团的双边关系，新的全球化阶段以来，全球视野整体性分析逐渐变成了主导性的，很多问题必须从整体上统一解决，双边来解决已经不够了，双边的关系住进的开始推到次等的地位。

　　这样一个深刻变化下，所以说这次危机叫做“二战以来第一次真正的全球性危机”，全球性的含义跟20年前有了非常大的变化。如果我们把金字塔的等级分工这样一个体系比作一个人的话，美国就在人的脑部，它的神经系统、供血系统、上肢部分占了比较大的份额。中国的经济大致上是在它的小腿部位，它是中低档制造业为主，里头有一点高技术，它的中高服务业发展很差，它比主要的原材料供应国地位高一点，相当于人体的小腿部分。这一次爆发是源于美国，主要是它所谓的服务经济金融里头，它虚拟的金融部分发生问题了，开始就像心绞痛发作，2000年就发作过一次，当时纳斯达克泡沫，出了一个安然事件，心绞痛发作了一次，含了几件硝酸甘油过去了。本次危机之前在2007年次贷危机发生之后，第五大投行贝尔斯登倒台，又发作了一次，又吃两片硝酸甘油忍过去了。直到2008年9月，雷曼出事，这一次实际上是大面积心梗，已经不是心绞痛了。所以，这个体制这时不得不推到手术台上动手术，就像心脏手术室，首先摘了几个血管瘤，把美林、高盛、摩根史丹利统统从独立的投行改变成商业银行，把它们从独立的血管瘤变成血管本身了，省得它再爆发。第二，在那个狭隘的部分上了几个卡子，让血液得以流通，然后大面积输血、大批量输血、补血。各国的救市计划，一时间超过10万亿美元的救市计划就是上的卡子，然后流通性就是注血。动用这个手术，大概过了半年左右，到了2009年第三季度，像格鲁斯曼说经济体开始从重症监护室推出来了，这次发生危机如果形象的说就是大面积心梗。当然对于这次危机，人们做出了很多分析，从经济学上来说，日本野村证券公司的首席经济学家辜朝明先生分析得大概最为深刻，辜朝明先生在美国学的经济学，后来长期服务于日本，他以日本90年代发生的那场危机一直延续到现在阴影并没有全部退去的这场危机为对象做了很深的研究。辜朝明先生是已故的台湾海基会会长辜振甫的侄子，他后来出了一本书叫《大衰退》，中文版是08年底出版的，他把日本的那场危机称为资产负债表危机，他认为资产负债表危机跟传统的一两百年以来的经典的商业周期危机是有重大不同的。他用中医的语言来刻画资产负债表危机，认为传统的商业周期危机是一种阳性的危机，或者叫阳面的危机，而资产负债表危机是一种阴性的危机或者叫阴面的危机，他用阴阳来刻画两种不同性质的危机。为什么呢？这就是他的一个很重要的结论，他认为正是在资产负债表危机发生的过程中，企业微观主体的行为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时候一般厂商理论告诉我们的企业的目标是利润最大化，但是在资产负债表危机期间，企业的目标开始转成负债最小化，企业的目标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所以，它是两种性质不同的危机。

　　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辜朝明先生有过分析，他说自从上个世纪20、30年代以来，由于资本市场的发展，证券市场的发展，各种金融机构的发展，资本主义国家市场出现了一批大到不能倒的机构，尤其是银行，它一倒能带来崩溃式的毁灭式的影响。在危机期间，国家必须出手来挽救他们。这样就使危机的爆发出现了一种症状，资产的蒸发和毁灭跟债务的清除和核销不同步，当资产毁灭很厉害的时候债务毁灭并不是那么厉害。结果在相当大比例的企业主体上或者市场主体上，它的资产负债状况恶化了。银行、公司、家庭资产负债状况都恶化了，甚至严重恶化了。而我们知道，在法制的市场，在非熟人的交易中间，资产负债状况是企业的主要行为基础。所以，当危机发生以后，有太大比例的公司和家庭拼命的在用每得到的一块钱去修补自己的资产负债表，而不再去用这个钱去创业，创造新的需求，发展新的技术，而是率先修补自己的负债表，使资产大于负债，使负债的比例缩小，然后能得到市场的基本信任。

　　根据辜朝明先生的研究，日本大概在90年发生的危机，一直到1997年，一般企业才把自己的负债状况修补到接近危机前的水平，花了很长时间才修补过来。在资产负债表危机中间，出现过三大宏观特征：第一，增长低迷，经济老在很低的速度甚至是负的零点几、负一的速度徘徊，叫增长低迷。第二点，通货紧缩，物价老是在阴跌的状态中。第三点，流动性陷阱。利率非常低，日本央行基本利率降到零，贷款零利率，也没人借钱。应该说从经济学的分析来说，辜朝明先生的分析是很深刻的，当然这种分析并不代表指出危机的根源，特别是这次危机，辜朝明先生在《大衰退》这本书里断言，2008年美国发生的危机也是一场资产负债危机。辜朝明先生曾经在书中很辛辣的批判了美国一些一流的经济学家，实际上他的分析包括克鲁格曼这些美国最优秀的经济学家，现在是真正接受了，像克鲁格曼去年在中国巡行一周，几处提到世界经济有可能进入日本衰退的十年，进入日本沉默的十年，担心出现这种前景。

　　当然这次危机的根源就要到政治经济学中间去寻找了，它涉及到历史形成的各种权力、责任的分布和分配。人们指出一国主权货币和全球货币之间的矛盾，谁来替代美元？能不能设计超主权货币？这涉及到更深刻的政治经济问题，人们在危机发生之后各大国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能不能找出一些阶段性的改进弥补的办法，逐渐来解决这个矛盾。

　　这次经济危机发生还有一个情况叫双重危机，金融危机或金融危机跟气候危机几乎是同步到来。危机发生以后，世界各国尤其是大国、大的集团都在找自己的应对办法。我重点点一点美国的应对办法。奥巴马上台之后，他构想了一套办法，这套办法能不能行得通另当别论，如果简单的比较粗糙的概括，他解决危机基本上我把它定位“两手战略”，一个推手一个拉手，就像火车头上山一样，前头一个车头，后头一个车头。拉手就是他的新能源战略，新能源是囊括了可再生能源，特别是风能为主的可再生能源，叫智能电网系统、新能源汽车、新的储电技术、电池技术。这些东西是一个体系。他想用这样一个新能源战略来一石三鸟解决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解决眼下的经济危机。第二，解决未来一个可预见的、可持续增长阶段的大产业。有人预测过，新能源这个产业如果能够形成，可以达到20、30亿美元的规模，这个产业规模还是够大的。第三，要解决气候危机。找到一个大产业，同时解决能源气候危机，这样美国就能在产业发展和道义的高端上重新获得全球经济的主导权。他的推手是什么呢？我把它叫做负利率政策。负利率政策用什么达到呢？就是几乎零利率加上货币贬值。去年3月用美联储购买美国政府债券，结果美元指数从86掉到最低到74，就是个货币贬值过程。你不是不借钱吗？不是有流动性陷阱吗？大家都不愿意借钱，银行也惜贷，企业也不借钱，经济怎么恢复呢？就逼着你借，不借钱你就吃亏。当然最近几个月，由于希腊欧元出了点问题，美元指数又回升，但是这次回升有一个很显著的现象，美元指数坚挺了，黄金和油价并不随着美元的走强而下跌，这个波动不是像原来那么大。所以，美元实际上对于实物经济还在贬值。到现在为止，金融资产破灭了至少有20%—40%，在道琼斯指数已经恢复到1万点以上的时候，还有20%—40%的损失。而在金融领域、虚拟经济领域受重创最重。虚拟经济向实体的回归，美元也要贬值。第二，美元指数是美元兑其它6个硬通货国家的总指数，比如欧元和日元。所以，美元对原油和对黄金走软，很大程度上是虚拟对实体经济的回归。美元和欧元、日元其它的比例关系，那是发达国家因为美国的服务比重比较大，但是各国的综合因素太不一样。

　　现在我在想，奥巴马的这个两手战略到底能不能行得通，现在很难说。因为这么一个大产业，靠政府和企业的合作能不能在若干年之内把它真正的推出来，真正形成新能源产业的雏形，现在还很难看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