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耿：目前应加息以适应结构性通胀
2011年03月28日 16:16 来源：新浪财经
由《新财富》杂志社与新华社南方智库中心、澳门国际经济交流协会、澳门经济建设协进会共同主办“首届新财富(澳门)论坛”于2011年3月27-29日在澳门举办。上图为哥伦比亚大学全球中心东亚区主任肖耿。(图片来源：新浪�
新浪财经讯 由《新财富》杂志社与新华社南方智库中心、澳门国际经济交流协会、澳门经济建设协进会共同主办“首届新财富(澳门)论坛”于2011年3月27-29日在澳门举办。上图为哥伦比亚大学全球中心东亚区主任肖耿。
以下为演讲实录：
肖耿：今天我们有很多的专家都谈了一些非常好的议题，我今天要讲的跟他们讲的东西有联系，但是比较具体，我今天就集中讲一个问题。为什么讲这个问题呢？因为我们把目前中国面临的通货膨胀看作是一个传统的、货币型的通货膨胀，这个我认为是一个错误。
为什么呢？我们可以问，今天在中国有哪一个产品是处于短缺状态的？就是说大家买不到，供给不足，所以它有可能要涨价。很难想象。中国基本上我们的劳动生产能力是过剩的，我们的供给是足够的，包括我们的粮食产品，我们有那么多的储备。发改委说有通货膨胀，说我们有那么多的储备，绝对不会有粮食紧缺。所以，很明显中国出现的这种价格上升，它不是因为供给太少、需求太多。
在历史上和全世界，通货膨胀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政府财政赤字，为了弥补财政赤字，通过印钞票最后导致通货膨胀。那么我们要问，今天的中国政府有这个问题吗？去年我们财政收入增长21%，超过GDP1倍。过去几年基本上是在30%左右。所以，政府是有钱的，它需要印钞票去弥补赤字吗？所以，中国的通货膨胀也不是因为所谓的财政赤字的问题，但是美国有这个嫌疑，它有严重的财政赤字，有严重的债务危机，中国不存在政府的债务危机。我们的政府债务占GDP比例是20%左右，非常非常低。
一个国家一年的产出有一部分是消费、一部分是投资，然后还有一部分是让外国人去花，自己用不了。中国的情况，我们自己消费了差不多35%，我们投资用掉了55%，在过去几年我们有大概不到10%是必须让外国人去消费，这就是我们的净出口，就是出口减去进口。
那么，对于一个像中国这样的贸易顺差来讲，我们的根本问题是我们生产出来的东西我们花不了，也就是说我们的总供给超过了我们的总需求。那么在这样一个经济体系下面，为什么会出现通货膨胀。政府通常会说我们要鼓励消费，因为我们消费不足，所以就是从这三个方面来看，中国根本不存在严重的通货膨胀基础，没有经济基础。但是，大家都知道中国的价格在上升。中国的财政收入增长，远远超出GDP的增长。连续十年中国的财政收入超出GDP。
刚才说了为什么中国的价格会上升？中国目前是处于一个什么状况呢？就是中国在30年前跟美国比，我们的价格水平、我们的公司、我们的房租、我们的房产价格，以美元计，我们的价格水平非常非常低。过去30年的改革开放，导致了我们劳动生产力增加，我们效率提高，我们城市的基础设施，建了那么多地铁、高速公路，这个房价怎么可能不增长。
由于经济的发展，中国的工资、房租，也就是非国际贸易产品，这些产品价格是本地供给需求决定的，比如说民工的工资、房地产，这种价格就是非国际贸易产品的价格，在中国目前处于一个长期上涨的趋势。只有两个办法可以使中国的价格水平和美国的价格水平靠拢：一通胀；二是人民币升值。如果我们没有通胀，50年、100年都没有通胀，也没有人民币升值，那么我们中国人以美元计的收入，跟美国比是非常非常低，永远赶不上，没有人愿意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通胀、人民币升值对中国来说是好消息，是因为我们做得好，我们改革成功。但是问题在于什么地方呢？就是我这里讲的中国的结构性通胀？中国的结构性通胀是我们改革成功的结果，我们必须要有清醒的认识，必须容忍、必须接受。但是，中国的价格水平跟美国的价格水平差距太大了，如果我们要一天让它们赶上，那就是“大跃进”，那就是我们可以在短时期内出现严重的资产泡沫、工资泡沫，然后整个经济垮下来。
真正我们需要考虑的，我这里有一个公式(现场PPT)，就是中国的结构性通胀，也就是我们的工资上涨、房租上涨，和中国的货币通胀，中国也会有货币通胀，如果政府印钞票印太多了，2009年的时候，我们发的信贷太多了，那么也可能造成通货膨胀，但是中国从长期来看不存在货币通胀的基础。
那么这个公式：“中国的结构性通胀+中国货币通胀+人民币升值速度=中国价格水平赶超美国的速度+美国的通货膨胀率”，美国的通货膨胀率我把它定为全球通货膨胀率，因为美国的金融危机之后的债务问题，还有发达国家高失业率问题，那么美国它可能不得不选择所谓赤字、印钞票的方法。所以，全球的通货膨胀率今天上午很多专家都谈了，会再一个比较高的水平。
全球的通货膨胀率是两个部分：一个是欧洲中央银行印钞票，就是货币性的；另外也有一个结构性的，结构性的就是当全球新兴市场国家占有全球人口80%的发展中国家、新兴市场国家，他们进入工业化、城市化的时候，他们对资源的需求会大大增加，那么会使得这些全球市场定价的资源价格结构性上升。这个跟印货币关系不是很大。但是，这两个原因都存在。所以，由于这两种原因的存在，全球通货膨胀在今后10年、20年、50年会比过去更高。
中国的结构性通货膨胀，在五年前没有人意识到，我四年前在《南方周末》写专栏的时候就提出这个问题，就是中国结构性通胀跟人民币汇率的关系，现在看已经很明显了，结构性通胀连温家宝总理在答记者问都提到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什么呢？在我这个公式当中，中国价格水平赶超美国的速度，这是一个变量，这个变量实际上不是我们人为可以决定的，这个最终是由我们的劳动生产率，我们的经济发展质量、水平、速度决定的，但是它是一个变量。如果我们不小心的话，中国可以在短时间内出现非常快的人民币升值和非常高的通胀，而我们在短期内价格水平很快被人为的拉到跟美国很接近，但那种情况是不可能持续的，它会掉下来，掉下来的时候就是出现金融危机的时候。
这就是我们要想办法了，从决策层来讲，最重要是要想办法让中国的价格水平赶超美国的速度比较合理，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因为时间关系，我就回到最重要的一点。
就是说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了中国将面临严重的全球通胀和自己的结构性通胀，那么我们就必须意识到，我们不能逃避，我们不能无视，我们必须正视，就是承认它的存在，然后就要在一个通胀的环境下能够合理地配置资源，能够合理的制定我们的政策，这个是关键。
在过去20年我们实际上是有问题的，特别是在过去10年。过去10年，我们的利率特别低，把钱存在银行，特别是对于民工，他也不能够存定期，他只能是零利率，但是如果买房子，住房贷款大概在5%、6%。如果投了房地产的话，平均来讲全国的房地产价格，每年平均增长，在过去20年在10%以上。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投房地产，肯定吃亏；投了房地产，现在投房地产的人都赚了。这就是为什么中央三申五令要调房地产，要调控房地产，房地产价格居高不下。
为什么呢？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合理的，就是我们的基础设施，把地铁、高速公路、小区都建设好了，它的房价能不高吗？它的使用效率跟香港差不多，那么它的房价当然是要往香港开始靠拢，这是实实在在的，这是老百姓看在眼里面，都知道这个房子值那么多钱。
另一方面，从老百姓、企业来讲，如果这么便宜的资本、这么低的利率，不买房地产就是傻瓜，严重的负利率，而且持续的负利率。不光持续，而且在将来可见的未来，好象没办法改变这个现象。房价还会涨，利率调不上去，为什么呢？反对上调利率的人太多了。国有企业不愿意调高利率，地方政府不愿意调高利率，如果你有房地产，你借地方的钱不希望调利率；如果你有股票，你不希望利率上升；全世界政府都不愿意上调利率。
我觉得对中国来讲，目前最重要的政策，必须要加息。这个加息不是说是去紧缩经济，它只是为了能够适应结构性通胀和全球通胀。当有通胀的时候，名义利率要足够高，最好就是我们的存款利率和通货膨胀率保持一致，这样能够保持贷款利率以实际利率为正，这样才能够避免负利率。因为在负利率情况下，资本市场是没有均衡点的，只有泡沫和泡沫的破裂两个点，因为在理论上是找不到平衡点的，因为负利率是正反馈，就是说大家都去买房子，需求越来越多，价格就往上涨，最后涨到所有人相信价格不能持续了，最后就掉下来。所以，理论上负利率是没有平衡点的，经济一定迟早会出问题的。
所以，要尽量的避免负利率，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意识到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会经历5%、6%这么一个合理的通货膨胀率。那么所有的政策要围绕全球通胀结构这么一个现实，水涨船高，就像在大海里面一样，这个海就是全球通胀率，船在里面，所有的政策必须跟着海平面来调整，因为没有办法改变全球通胀率，也没有办法改变结构性通胀。我们最低工资每年调20%，怎么可以保证房地产价格每年都涨10%、20%以上，那么怎么可能不导致最终的价格上升呢？不可能的。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接受通胀的现实，然后你制定一个政策，能够在这个通胀的环境下资源还可以继续得到有效的配置，资源可以得到有效率和公平的配置。因为刚才我说了，负利率是穷人补贴富人，因为在负利率下民工拿零利率，有钱人买了很多房子，是负利率，有钱人越来越有钱，所以社会不可能稳定。
出于这种考虑，我觉得我们在观念上要把这个改变过来，因为过去我们总是担心通货膨胀是一个问题，但是有问题的通货膨胀是货币性通货膨胀，是政府通过印钞票来弥补财政赤字，那个是非常危险的，但是中国不存在这种情况。中国现在急需要解决的是要让我们的非常稀缺的资本资源能够非常有效率地配置，也就是说有些项目我们应该大力发展，也就是好的、高回报率的、高的社会回报和企业个人回报，这种项目我们要大力支持，但是有一些不好的项目就必须坚决的阻止，不能让他们因为负利率而侵占了我们非常稀缺的资源。
这个就是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的挑战。但这个挑战的本身有一个观念的改变，就是对通货膨胀这个问题的认识。为什么对通货膨胀的认识这么重要呢？因为现在我们没有金本位，美元没有金本位、人民币也没有金本位，所有政府发行货币都是由中央银行信誉担保，那么这个信誉是靠不住的。靠不住的意思就是说通胀家常便饭，那么我们所有其他政策就必须假定在有通胀的情况下，我们还可以保证实际利率是正的，还可以保证资源的有效分配。
这个任务是非常艰巨的，为什么非常艰巨呢？因为所有的中央银行对于结构性通胀是不承认的，教科书里面是找不到的，这个通胀他们认为是坏的，所以在美国如果出现通货膨胀，必须要加息。中国跟美元基本上是挂靠，我们受它影响，中国也不敢加息，因为担心热钱进来。热钱进来它的主要目标是你的资产泡沫，特等你资产低的时候进来，等你资产高的时候抛掉，然后再出去，不管是房地产市场、股票市场，不管是哪一个国家，热钱都是为了赚钱的，是赚暴利的，他不是像民工把钱存在银行赚利息，他没有那么傻。所以，我认为要先把利率提上去。
我们现在的低利率是什么意思呢？低利率就是政府补贴全世界所有的人，只要你在中国能够借到钱，政府补贴你。比如说，低收入群体、国家重点建设项目，这样整个经济就进入一个良性循环。
现在的情况是我们补贴所有人，通过货币政策，通过低利率，补贴地方政府、补贴外商投资企业、补贴买房子，然后看他们赚那么多钱，就说你不能在这里赚那么多钱，因为利率太低了，国有企业、地方政府就拼命扩充。然后民营企业就弱势群体了，借不到钱，温州黑市的利率高的不得了。
对于我们国家目前来讲，这是非常重要的问题。我今天就详细的讲这个问题，希望能够起到一些抛砖引玉的作用。因为时间关系，我就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