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田下的“日本屋脊”

　　初春的日本有什么值得期待的游览体验？在“日本屋脊”感受雪国风光，到古久屋入浴尽享古雅风韵，到地狱谷探访世界上最会享受的“雪猴”。

　　今年正逢“中日邦交正常化”四十周年。2月初，本报记者应日本观光厅之邀，前往日本东京、长野、冲绳等地进行了为期十天的考察，内容涵盖日本都市文化、街区生活、日式温泉、滑雪运动、海岛景观、民情考察等多个方面。

　　从东京出发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像一趟无缝衔接的旅程，从丰洲坐上地铁，至有乐町换乘JR轻轨，当我们气喘吁吁地站在东京站的站台上时，开往长野的新干线正缓缓驶来——15∶04，这是可以保证我们在天黑之前到达长野的最后一趟列车。

　　一个多小时平稳的车程让人困倦而疲惫，车窗外的景致总是在恍惚中一闪而过。除非……“隧道”？对！是隧道！于是，进入黑暗的时候，我们倒每每睁大了眼睛，祈祷着黑暗前面闪出的另一片风景——要知道，在我们背后，2月的东京，微寒中已经开始春意萌动。

　　“大家醒醒！过去前面这条隧道，就是了。”带队的朋友走过来，拍拍大家。然后，列车稳稳停靠下来。我们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在东京上车之前带队朋友反复交代我们记住的川端康成《雪国》中的那句著名的开篇——

　　“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

　　抵达长野

　　来到日本中央高地间的古久屋

　　长野站外，路两旁砌筑了两道厚厚的雪墙。两辆大巴车在雪墙的阵列之间一前一后穿过长野市区，与千曲川擦肩而过。

　　此时，我们正置身于素有“日本屋脊”之称的中央高地间，南北阿尔卑斯山、志贺高原和关东山地等环绕周围。冬天，来自日本海的湿润空气乘着大陆季风呼啸至此，在北部山地间化作漫天雪花飘舞。千曲川、天龙川、木曾川等大小河流自山地雪峰间盘桓而下，汇入中央一片片小盆地，宛如星罗棋布。

　　我们要去往的地方，是志贺高原南麓的山之内。一个大大的“涩”字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大巴车正拐过一座石板桥，桥下河水叮咚可闻，前方则是一条蜿蜒向上的狭窄老街。两旁的屋顶上、树木枝杈间，厚厚的积雪被风旋出柔美圆润的轮廓，在橙黄的路灯下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泽。青石板铺就的路面上却隐隐有缕缕雾气腾起。

　　华灯初上，清寂的街道上偶尔有两三位湿漉漉的人影穿着紫色的浴袍走过，留下一串清脆的木屐声在青石板间飘荡。“那是泡外汤回来的人。”驾车的长野县北信地方事务所股长角张说。

　　大巴车拐了两个弯后，在一座门檐低垂的老屋前停下，光线从宽大的落地门廊下倾泻而出，照亮了门外一处盆景似的流泉，泉水注入一只装满鸡蛋的小盆，旁边的说明牌上隐然可辨“古久屋名物……温泉玉子”之类的字样。此时，古久屋的主人和他的妻子正微倾着身体恭候在门廊边。

　　古久屋入浴

　　月光打散了一团积雪

　　名副其实，这是一家已有400年历史的温泉旅馆，传至现任的屋主小根泽市左卫门已是16代，而“小根泽市左卫门”也是历代屋主继承祖业后代代相袭的名字。旅馆是一栋木石结构的小楼，建在一处山坡上，楼层和走廊沿着山势上下回转，犹如迷宫。作为涩温泉街上历史最悠久的内汤旅馆老字号，这里拥有6个水质不同的源泉，其中两个就在旅馆走廊的地板下，隔着一块50厘米的强化玻璃，在下面的山石间汩汩涌流。6个源泉供应着9个浴槽和浴池，随流随走，不再循环。

　　屋主最引以为豪的是，他把6个源泉引入了一个专门的浴室，6个浴槽相并而列，温度、泉质各不相同，游客可以依次体验，称为“六福汤”。其实，不远处的露天浴槽也不逊色，约上三五好友，赤条条地躺在雾气蒸腾的泉水中，侃一通大山之后，再闭目养息一会儿，任由月光从头顶静静倾泻而下。偶尔，有细小的声音在头顶碎碎地散开——那是月光，打散了房顶或者树枝上的一团积雪……

　　涩温泉街行游

　　险阻难通，以及古雅

　　古久屋的斜对面，紧靠一面崖壁，耸立着一座四层的木质楼房，那是另一家名为“金具屋”的内汤旅馆老字号的主体建筑，称为“齐月楼”。看过宫崎骏的动画电影《千与千寻》的人应该能在这里找到一种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正是这座齐月楼为电影中千寻误入的那座汤屋提供了大部分灵感和原型。

　　涩温泉街并不长，沿着名为横汤川的溪谷北岸错落排列，穿着木屐在青石板上慢慢地散步，走完全程也不过十几分钟。但在这条短小狭窄的街道，居然密集排列着10余家温泉旅馆。其实，与这些内汤旅馆相比，讲究的泡汤客更喜欢“巡游”街上的9处“外汤”。据说，在日语中，“9”与“苦”谐音，巡游外汤便有了洗去苦难的寓意。而发现这些温泉的，据说是1300年前一位名叫行基的圣僧。由此，我们似乎也理解了，在涩温泉街的街道旁、山坡上甚至旅馆缝隙中，为何隐藏了那么多大大小小的寺庙……

　　当地司机角张解释说：“涩者，险阻难通之地。”回来后翻查日汉词典，发现“涩”字条下，写着另一个对那条街来说也许更准确的义项：古雅。

　　探访地狱谷

　　世界上最会享受的“雪猴”

　　想象一片遍布温泉的原野，仿佛上苍特意在冰天雪地中为人们开辟的“良田”——这样的地方，似乎只能被恰当地称为“汤田”。

　　沿着横汤川上溯，紧邻河道的一条峡谷中，又一处温泉蓬勃而出，冲向高空，然后快速垂落在温泉四周，凝结成冰，逐渐积成一个润玉般的温泉池。山谷中回荡着隆隆的声响，在有人靠近之前，这里便获得了一个令人恐怖的名字：地狱谷。

　　这里当然不是什么地狱。至少100多年前，一处旅馆便在温泉对岸的山坡上开办了起来，并且耸立至今。没人能说清是在什么时候，一群猴子也装模作样跳入汤中，并且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为了避免相互干扰，人们把泉水引入不远处的另一个地方，为它们另造了一处“汤槽”。这群猴子，每天在温泉里进进出出，尤其喜欢在下雪天入浴。温泉池中，雾气蒸腾，群猴将大半个身子没入水中，头顶白雪，脸颊通红，微闭双眼，很是惬意。久而久之，它们获得了一个独特的名字：“雪猴”。

　　采写、摄影：耿继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