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无证牙科诊所藏身居民区 违法行医十余年

　　设备简陋、产品来路不明、器具消毒不规范、收费不透明

　　无证牙科诊所藏身居民区 凭“优惠”违法行医十余年

　　晚报记者 钱朱建 报道

　　不到10平方米的门面，一把治疗椅、几瓶消毒药，进门处叠着一摞假牙样品……门口竖起一块写着“镶牙”或“牙科”字样的牌子，不少无证的个体牙科诊所就这样开进居民小区，吸引不少老年人和外来务工人员前去洗牙、拔牙、镶牙、矫正牙齿。记者近日暗访发现，此类个体牙科诊所大多存在无证执业、设备简陋、产品来路不明、器具消毒不规范、收费不透明等问题，有的还曾遭到周边居民投诉。由于此类诊所隐藏在居民区，屡屡逃过有关部门的执法检查。患者一旦选择这些无证诊所，感染传染病的风险极大。

　　■投诉

　　居民楼里开诊所，注射器随便丢

　　“诊所怎能开在居民楼里？太不安全了。”近日，家住浦东新区梅花路旁一小区的居民孙先生致电本报反映，他所在的小区内有无证游医开了一家个体牙医诊所。孙先生多次在小区垃圾桶旁看到诊所丢弃的注射器和药水瓶，还有小区内的孩子捡起这些医疗垃圾玩耍。 “小孩子不懂事，玩的时候万一戳伤自己或感染中毒怎么办？”孙先生对此十分担忧。

　　孙先生介绍，该诊所位于小区临街一排房子的一楼，开诊所的是一对外地夫妻。为招徕生意，这对夫妻特意做了一块硕大的广告牌，写上“镶牙”两个大字，朝着马路的方向摆在单元楼门口。为了方便客人联系，这对夫妻又在单元楼的门上贴上纸条，留下手机号码。孙先生说，生意好的时候，这里各色人等进进出出。他还看到有人拔牙后捂着嘴巴，颤颤巍巍扶着墙壁走出来。

　　■暗访

　　整个治疗室霉味浓重

　　记者近日从轨交2号线世纪公园站出来，沿着梅花路一路走，隔着一小区的围栏，便看到一块写着“镶牙”两个字的广告牌立在一幢单元楼门外。穿过围栏边的小区后门，记者来到这家藏身居民楼的牙科诊所门外。

　　“就诊请按101室门铃。 ”单元楼大门上贴着诊所张贴的提示。记者按下门铃没多久，单元门内传来“哐啷”一声，一名40岁左右的紫衣女子推开101室房门，走到单元楼门口给记者开门。 “不好意思，自动开门的机器坏了，要走出来才能开。 ”该女子面色黝黑，满脸笑容将记者领进诊所。刚进门，一股重重的霉味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捂住鼻子。在进门处的柜子上，堆放着一摞假牙石膏模型，乍一看让人不寒而栗。

　　穿过走道，一个不足10平方米的小房间就是治疗室。一位老人正躺在治疗椅上等待检查，旁边沙发上还坐着一对前来矫正牙齿的母女。整个治疗室不仅霉味很重，各种药物也随意堆放，治疗椅旁的台子上，一只注射器的针头斜斜插在一瓶药水瓶盖上，针头甚至已经有些弯曲。

　　检查前后不洗手消毒

　　这名紫衣女子称诊所是她的老公开的，老公出去办事还没回来，她可以先做些简单的检查和咨询。 “来，把嘴巴张大些。 ”紫衣女子示意躺在治疗椅上的老人，随后从托盘中拿出一只不锈钢口镜，直接伸进老人嘴里。 “这颗牙掉了，下面这颗也松动了，要先拔掉再来装。 ”口镜在老人嘴里转动几圈，紫衣女子得出结论。

　　紫衣女子一边向老人介绍假牙的种类和价格，一边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将口镜擦了擦扔进托盘。在整个检查过程前后，紫衣女子未做任何防护措施，更没有洗手消毒。记者查询后发现，《医院感染管理规范》关于口腔科的管理明确规定：凡接触病人伤口和血液的器械每人用后均应灭菌；常用口腔科检查器、充填器、托盘等每人用后均应消毒；保持室内清洁，每天操作结束后应进行终末消毒处理。为每位病人操作前后必须洗手；操作时须戴口罩、帽子，必要时配戴防护镜。

　　无证却开诊所十几年

　　“你这里可以拔牙吗？ ”检查完毕后，那名老人询问道。紫衣女子说，“只要没有高血压、糖尿病，拔牙没问题。”当记者询问紫衣女子，其丈夫是否有行医资质证书，该女子笑着说，“不用啥证书，他都做这行十几年了，尽管放心。 ”见记者心存疑虑，紫衣女子索性打起价格战，“这儿镶颗最好的烤瓷牙也就300块，去大医院要上千块呢！ ”

　　紫衣女子说，他们夫妻俩做的多是熟客介绍的生意。紫衣女子说，门面房租太贵，风险也大，他们一般都选择在居民区里开诊所，十几年下来没出过事。 “如果还不放心，也可以先去医院拔牙后再过来装假牙，我们这里肯定要优惠得多。”紫衣女子说完塞给记者一张名片，名片上她老公的名字下竟赫然印着口腔主任医师的头衔。

　　爱给老人装烤瓷牙

　　一项关于假牙市场的调查显示，中国有3亿名55岁以上的老人，其中1/4戴着假牙。也就是说，这些老人是假牙的主要消费者。然而，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将近八成的老人对装假牙的步骤、假牙的材料、交的钱都用来干什么的不甚清楚。他们绝大部分完全听医生的话。

　　记者在对本市多家牙科诊所询价后发现，假牙分为金属冠、金属烤瓷冠和全瓷冠三种。金属冠的假牙较为便宜，其次为烤瓷冠，最贵的是全瓷冠的。金属冠的假牙一般50元至100元。在烤瓷牙中，镍铬合金的最便宜，平均为400元—700元，钴铬合金的平均为1500元左右，纯钛的2500元左右，含有黄金等贵金属的平均为3500元—6800元。全瓷牙中，二氧化锆全瓷冠又因种类不同，价格从2500元至1万元一颗不等。

　　记者在采访中还发现，装假牙时，旁边的两颗好牙也需要磨小后套上假牙，以起到固定作用。因此，即便只缺一颗牙，也要装三颗假牙。在这些个体诊所，“牙医”往往会推荐老人装烤瓷牙，每颗价格约300元左右，老人如果仅缺掉两颗牙，往往就要花费近2000元。

　　随后，记者以“想开一家牙科诊所”为由，在网上查询几家假牙加工厂询问报价。在一份“假牙制作价目表”中，镍铬合金烤瓷牙的价格为40元一颗，钴铬合金烤瓷牙的价格为70元一颗，钛合金烤瓷牙的价格为60元一颗，纯钛烤瓷牙的价格为160元一颗。这些假牙的价格和记者了解到的市场价格平均都相差了10倍以上。

　　生存空间逐渐减小

　　在记者调查中，不少个体牙医诊所的老板都在感叹，随着市民健康意识的提高，他们的生意已经大不如前。

　　在浦三路上的一家牙科诊所，“牙医”坐在门口，操着蹩脚的上海话和经过的老人熟络地打着招呼。“现在我主要是做外地来打工的人和老年人，年轻人、经济条件好的根本不会过来。”在这名“牙医”诊所内，墙上贴着矫正牙齿的大幅海报，但“牙医”坦言，主要还是做假牙，爱美的年轻人对他这间小诊所根本信不过。

　　据了解，这些私人牙科诊所虽然价格便宜，但“医生”的技术和医疗设施、环境都无法与大医院相比，除了部分老人和小孩，以及经济拮据的人员，一般很少有人愿意到小诊所看牙医。采访中，在一私人牙科诊所内，记者见到一名前去拔牙的女患者，诊所“医生”直接推荐患者到正规医院就诊。 “现在不像前几年，生意都不怎么样。 ”一家牙科诊所的老板说。连日来，记者在浦东花木、北蔡等地隐身小区的牙科诊所调查走访发现，很多牙科诊所生意都不如意。有些牙科诊所的生意不好，就不停地换地方，以求盈利。

　　业内人士表示，像这样技术不过关，或者医疗设备、就医环境不达标的私人牙科诊所存在的问题不少，随着正规医院口腔科条件不断改善，这些诊所生存空间被逐渐压缩。

　　■声音

　　主管部门：个体诊所门槛要提高

　　“开个体诊所的医师，最起码要有上海户口和5年临床经验。”上海市卫生局卫生监督所的工作人员表示，国家和上海市有关规定对开办个体诊所均有严格的条件限制，此外还要看各区现有诊所的分布情况，如果某一区域开满了，就不能再新开了。

　　按照国家现行的《执业医师法》和《医疗机构管理条例》规定，牙科诊所的从业人员必须持有医师执业资格，并取得《医疗机构执业许可证》，才可在城市开办个体诊所，否则属于非法行医。

　　记者查询后发现，《上海市医疗机构管理办法》对个体诊所、个体护理站的设置条件也有特别规定，首先，要符合本市医疗机构设置规划，符合国家规定的医疗机构基本标准，有合适的场所以及有必要的资金。此外，还要求申请主体具有本市常住户口；根据申请执业范围取得相应的医师或者护士执业资格后，从事同一专业临床工作5年以上；是非在职人员。

　　根据记者的调查，在如此严格的准入门槛下，大量藏身居民区的个体门诊几乎都难以符合上述规定。据悉，本市近年来对无证牙科诊所一直处于严厉的整治中，可还是有不少黑诊所不惜铤而走险，从事非法经营。究其原因，以往的打击范围大多集中在市区和城乡接合部的主干道两侧，但像此类隐蔽在居民住宅小区内的个体户确实防不胜防，这些漏网之鱼，给执法工作带来不小难度。

　　卫生部门也提醒市民，无证牙科诊所卫生条件差，医疗器械未经过彻底的消毒，在接触患者时极易引发交叉感染，甚至传播乙肝和艾滋病毒，危害甚大。市民看牙病还应选择大型的正规医院。

　　牙防所：传染病易通过口腔传播

　　上海市口腔病防治院 (原上海市牙防所)的史医生告诉记者，患者拔牙前要打麻药，而且拔牙也会造成出血，有一定风险。在正规的牙防所，医生会仔细询问患者的病史。 “像高血压患者，打麻药会造成患者血压骤升，就不适合拔牙。 ”史医生说，有此类病史的患者如拔牙，牙防所会建议其去综合性大医院，这样一旦发生意外，可以及时得到抢救。

　　据了解，医学上的四大传染源中，“口腔”就占了3个，即血液、唾液和空气。如果牙科医师不严格按照要求操作，像艾滋病、乙肝等传染病极易通过口腔传播。在操作中不戴手套危害很大。工作时不戴手套，可造成手指甲下微生物、唾液、血液持续存在数天。为防止交叉感染及保护口腔医师的手，在操作时必须在洗手后戴手套，戴手套的目的是保持合理的卫生水平及保障口腔医师和病人双方的安全。

　　此外，牙科诊室的治疗环境也非常重要，诊室的垃圾要及时清理，不及时处理将严重污染周围环境。还有比如牙科高速涡轮牙钻的使用，可使治病性细菌性气雾随同牙齿碎屑、腐败坏死组织和脓血分泌物等从病人口腔扩散到周围空气中。如果牙科诊室不整洁卫生，不进行及时有效的消毒，这些细菌都会传播出去，对医生和患者健康造成影响。

　　“每个区都有牙防所，我们市口腔病防治院每年都会对他们进行检查考核，就是为了规范牙防所的行为，确保患者安全就诊。 ”史医生说。

　　◎晚报提醒

　　配假牙应索取保质卡

　　针对目前义齿(假牙)市场烤瓷牙制作质量参差不齐的现状，上海去年正式出台 《上海市定制式口腔义齿生产质量管理实施细则》，要求全市定制式口腔义齿生产企业建立不良事件和质量事故报告制度，实现定制式口腔义齿生产使用“可追溯”。

　　《上海市定制式口腔义齿生产质量管理实施细则》正式出台后，特别明确了产品质量保质卡。义齿生产企业应当向委托的口腔临床医疗机构和患者出具产品质量保质卡，保质卡内容涵盖三者的关系，使三者的责任与义务得以充分体现。

　　生产企业应保证义齿在生产过程中全程“可追溯”。应建立和保持每批产品的生产记录，满足医疗器械可追溯性要求；保存义齿生产记录的期限应当至少相当于所规定的医疗器械的寿命期，从产品放行日期起不少于2年，以满足产品维修和产品质量责任追溯的需要；对主体物料的记录应具有可追溯性，能追溯到批号和消耗量。在口腔修复过程中，患者务必向医生索取所配义齿的产品质量保质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