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营石油商会名存实亡 龚家龙重振计划或流产

　　后龚家龙时代：民间石油商会的别样江湖

　　艾一峰

　　这是一个饱含江湖之气，侠骨之情的群体组织，他们中的很多人像似了金庸笔下的人物。

　　“现在回头看，很多细节像小说一般，这群人的性格，这群人之间所发生的故事，刚好又在这个特殊的时代，三言两语难以言尽。”全国工商联石油商会前秘书长王勇靠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吐了口烟圈。

　　9月20日，一则湖北鄂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判决“中国民营石油第一人”龚家龙无罪的新闻广为流传，这个原天发集团掌门人2008年曾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七个月，并处罚金20万元，罪名包括挪用资金罪、违规披露、不披露重要信息罪。

　　从2007年2月5日被正式刑拘到次年9月，龚家龙深陷囹圄近两年后又重新回到了他曾经纵横多年的石油江湖，他入狱前憧憬打造的民营石油集团计划依旧没有改变，或者说，那个宏大的能源帝国之梦历经十九个月的与世隔绝后，反而加深了在其心头的烙印。

　　然而，江湖风雨沧海桑田，就连龚家龙曾一手笼络的民间石油商会也元气大伤。这位全国工商联石油商会的首任秘书长是举起“反垄断”大旗的第一人，也是呼吁民营油气大胆探足海外收购的鼓吹者，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当年提出的口号，今天不是很多都验证了吗？”

　　重获自由后，龚家龙渴望“东山再起”，却无奈囊中羞涩，在前统一润滑油董事长霍振祥、智慧谷企业家俱乐部主席雷虹两位故交的资助下，龚家龙遂于香港成立新公司，名曰“联达控股”。

　　此后，为获取资源，龚家龙开始奔波在非洲、中东、加拿大等国家，龚家龙对外透露，其在加拿大收购了两家石油天然气上市公司，其中一家控股74%，另一家控股68%，同时还斥资1.7亿加元收购一个储量达420亿吨钾肥项目，另外还有两个项目也在谈判之中。

　　本报记者问询多名民营石油人士，却发现业内多数人对龚家龙在加拿大的投资细节知之甚少。知情人士则向本报记者透露，龚此前对外宣称在加拿大的投资项目并未落实，唯独收购了一家在多伦多上市小型公司，该公司名为安泰瑞，龚家龙斥资1500万加元购得其77.27%的股份，而这也是目前龚家龙奋起一搏的关键筹码。9月21日，龚家龙回复本报记者采访要求时，并未就加拿大投资进展做出详细回应，称自己正身处国外。

　　“老龚很忙，估计是在落实手头的项目吧。”龚家龙一名旧部对本报记者说，“他确实联系了很多项目，只是还需要时间等待。”

　　虽然今年已经57岁的龚家龙依旧不服老，为寻求资源日夜兼程，但无须讳言的是，龚家龙时代后，国内民营石油力量的聚集力也大打折扣，甚至名存实亡。

　　“现在民营石油商会像一团散沙，没有那股拧成一根绳的劲儿！”一名商会人士说。

　　聚义堂

　　根植于利益之上的草莽义气将这群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2004年，正值龚家龙执掌的湖北天发实业集团与当地政府深陷产权纠纷无法自拔时，龚家龙开始计划寻求外力实现自我救赎。

　　一名民间石油商会人士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透露，当年依靠良好的政界资源，龚家龙一度将湖北省7家国有企业招致天发集团麾下。表面上，天发集团的规模一夜之间仿佛富可敌国，殊不知这7家国有企业无一例外都处于亏损状态。这样的生吞活剥导致的直接后果非但没有在本质上实现集团的强大，反而拖垮了天发集团的整体资金链。

　　熟悉龚家龙的人都知道，其人敢言敢为、思维敏锐、天马行空。在公司陷入焦灼时，他试图以天发集团旗下两家上市公司天发石油、天颐科技作为融资平台，助自己渡过难关。此外，他还开始依托自己在石油界的强大号召力筹备民间石油商会，借助外力另寻出口。

　　也正是此时，另一位民营油企人士组建民间石油商会的想法已经在脑海中酝酿日久。黑龙江龙庆集团董事长赵友山正是最初拟定者。

　　上述知情人士对本报记者透露，2004年，赵友山在黑龙江发展得春风得意，其间，他通过国内某媒体的一名记者撰写了一份内参，并上书总理温家宝。该内参要求中国三大石油公司应该给予国内民营石油企业些许空间，温家宝总理批复后，赵友山开始各方游说。

　　正因于此，远在东北的赵友山得知龚家龙也在筹备民间石油商会后便与其相见，两人一拍即合，相识恨晚。

　　业内人士向本报记者回忆，筹备民间石油商会之前，赵友山就已经在黑龙江成立了省级石油商会并自封会长，虽然赵友山对自己执掌的企业经营乏善可陈，但与龚家龙相比，赵更懂得如何利用石油商会这一组织铺设上访路线和政策通道。

　　赵友山的热情点醒了龚家龙，龚家龙开始意识到整合国内民间石油力量的重要性，经过数次交流后，民间石油商会筹备组委会成立，龚家龙任组长，此后当选第二任秘书长的王勇担任副组长。

　　王勇说，筹备组委会成立后，他们开始各方奔走，从河北到福建，从浙江到安徽，全国各地几乎都有所踏及。在经过几个月的沟通后，组委会最终邀请了36家民营石油企业。2004年6月，组委会决定召开成立之前的发起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除了受邀的36家企业，国内其他43家民营企业也都蜂拥而至，原本预定的会场过于狭小，一大批身价不菲的石油巨头便拥挤一室，站在原地参与谈论。

　　当时，那个狭小的空间里顷刻间凝聚了一万亿资金，值得注意的是，当时分布在全中国各大路口的加油站有八万余个，而这群人直接控制的数量就达四万之多，超出了一半。

　　“那个时候大家都需要制度，也渴望制度，更希望改变制度，所以才会不约而同地聚在一起，寻求出路。”一名参与当年发起会的匿名人士在接受本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说。

　　会后，这些身价不菲的石油大佬纷纷签名，以示同盟。龚家龙等人也开始奔走民政部，上报材料审批资质，然而民政部要求石油商会提供一系列法人机构的相关材料，无奈之下，民间石油商会转投中华全国工商联，2004年12月11日，这个全国民营企业的大家族中正式添上了一股强大力量。

　　是日，中国整个石油行业都为此震动。商会成立后，各大企业在上缴会费时也统统慷慨解囊，“收2万给5万，收6万给10万，没车就买车，从来不会计较钱。”

　　根植于利益之上的草莽义气将这群人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

　　名存实亡？

　　民间石油业商会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牌匾和看上去还略显厚实的名号

　　龚家龙一度给予了同行们希望，然而，龚家龙的个人色彩逐渐让这个原本被赋予了使命的组织日益变异，甚至，他借助商会之名图一己之利的传言也不胫而走。

　　2005年6月29日，龚家龙联合30多家民营石油企业组成长联石油，扬言要打造“民营石油航母”，在3至5年内预期总资产达5000亿元，此后还将陆续整合上、中、下游产业链，成为大型跨国集团公司。

　　但现实并非龚家龙设想的那般完美，在筹备之初，来自内部的矛盾就逐渐将这群抱团取暖的石油大亨慢慢瓦解。

　　“现在回想起来也没什么，但当时争吵得很激烈，参与的企业这么多，各自权益如何划分，如何保障都没有明晰，这些问题没搞清楚就很难办了。”一名此后退出商会的民企老板对本报记者说。

　　虽然长联石油最后终究跌撞成立，但与初衷相比，其震慑力也远远未能企及。半年之后，龚家龙锒铛入狱，长联石油5000亿石油帝国梦也被搁浅。

　　除此以外，知情人士则透露，龚家龙和赵友山的“争权之斗”也是导致商会偏离轨道的又一原因。

　　龚家龙从北上后，原本只想通过融资解救天发集团，却不料与赵友山的会面让他灵性大发，决定一心组建石油商会后，龚的专制作风让赵友山大为不爽，从筹备到成立，赵友山甚至有几次大闹会场，不欢而去。

　　“当时老赵的意思是接管会长一职，龚可以当名誉会长，或者退而求其次，龚当会长，他任执行或常务副会长。”上述知情人士说。

　　然而，几番争取后，赵友山非但颗粒无收，反而自觉在会员企业中有损风度。2006年，自觉力不从心的赵友山愤然离去，在中国商业联合会下设立了一个流通油品专业委员会。

　　“老龚虽然在很多问题的处理上存在缺陷，但在推动民营石油破除垄断方面，他的贡献值得肯定，这是不争的事实。”一位民间石油人士说。

　　直到龚家龙被捕后，石油商会的元气依旧难以恢复，有一批人开始相继离去，甚至一段时期内，会长一职也都空缺无人。最终，浙江人张跃被众人推至前台，担当会长一职，齐放担任副会长，马莉任秘书长。

　　多名商会人士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称，现任会长张跃其实并无担任会长的欲望，只是众人相推，不得已为之，秘书长马莉虽属“女中豪杰”，但仍然难以权衡这个充斥着利益与博弈的行当，唯独剩下副会长齐放敢怒敢言，顾全大局，却也苦于一己之力无力回天。

　　民间石油商会日渐松散，各省级商会也如同一盘散沙，本报记者了解到，河北石油商会与新疆石油商会等组织就单独建立起了业务同盟，更多的省级商会也都在事实上脱离了总商会“各自为政”，全国工商联民间石油业商会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牌匾以及看上去还略显厚实的名号。

　　“既然大家有着共同的目标，就应该心无旁骛，打破垄断，争取更多的生存空间。”齐放此前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