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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岛港堆煤成山 煤炭中间商遭夹击低价出货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7-01 13:33 来源: 新金融观察报

  落魄的煤炭中间商

  新金融记者 郗岳

  去年同期,值煤炭价格高企之时,本报曾以《抢煤混战》为题报道了其中的纷争乱象。时隔一年,煤商手中的煤炭,从炙手可热的战利品,俨然成了烫手的山芋——人人皆想抛,却事事不如愿。

  穷途

  从得意到失意、从傲慢到谦卑,这一年施凡均体会到过山车般的经商心路:同样是在迎峰度夏时期内,同样是在煤炭产量控制预期下,同样是在最大煤炭发运港口,去年的今日,他在抢煤大战中尔虞我诈,如今,他在寂静的港口边无所事事。

  当前的煤炭生意,用施凡均的话说,是“坐着等死,发着找死”。“死扛着煤价不动,资金运转不起来,银行还如何放贷给你?煤矿、铁路、港口的关系怎么维系下去?这些问题不解决,等于坐以待毙。”

  对于一些综合型贸易公司,道理更是如此。与施凡均常年接触的客户中,有的企业从事煤炭、电力、钢材、房地产等多种业务,煤炭是大宗商品贸易,每个月发运几十万吨,每个月就会有几千万的流水账,可以不挣钱,但是要保证资金流动率,才可以为其他业务争取更多的贷款。

  而施凡均手中的棋子并不多,煤炭业务是他的全部。煤矿合作、车皮交易是他工作的重点,如果因为眼下市场不好而中止,重拾关系的成本将远大于利润减少所带来的损失。

  这样的苦苦维系已经3个月了,他在秦皇岛港的堆场也渐渐成了煤山,一天天的热卡损失本就让煤炭价值折损,而环渤海动力煤指数的下跌,也让他在谈判中慢慢失去了底气。

  去年年底发改委提出电煤到港限价指令的时候,业内虽然有价跌预期,但对市场还是有信心的,“单打独斗”多年的施凡均,因为煤矿、铁路关系过硬,差点被神华集团“招安”,这意味着,来年全年的下游订单,他都不必操心操持,因为可以统销给神华,他们有更大的需求群体。

  但是在经济不景气、电力需求不旺的情况下,即使是神华、中煤自己生产的煤炭,都难卖出去,甚至开始被动限产报价,当然就不再需要收拢像施凡均这样的小型煤商,也不需要收购多余的煤炭。

  失去靠山后,他开始疯狂地接触下游买家。几十万吨的煤炭压手,早卖出一天就早挽回一些损失。不过在请客拉拢之后,下游买家却没了下文,因为终端电厂在观望,这些买家也只好跟着观望。

  这场僵持的结果是电厂方获胜。施凡均记得,和买家初次谈判时,5000大卡动力煤价格还在610元/吨上下,但观望一周后,同样热卡煤价格便每吨跳水了30元,他的煤就此贬值几百万元。

  换位

  施凡均对这场心理战并不陌生,只是自己不再是主角。

  一年之前,他还在各种煤价炒作面前呼风唤雨,在价格连涨形势下抢煤囤煤。“去年煤炭需求旺季,煤商之间会串通好,在知晓我们煤炭库存较少的情况下,都不放煤,为了避免关停机组我们只得加价购煤。”一位电厂燃料科员工回忆道。

  如今角色换位,施凡均巴不得早一点脱手,而电厂开始憋足了劲头一味压价。

  在秦皇岛港口交易中心,现在5000大卡煤炭的挂牌交易价格是580元/吨,施凡均从煤矿发运到港口的价格是530元/吨,“现在看起来不亏,下水的时候是530元/吨,但运到当地电厂门口时,价格指数就可能是500元/吨了。”电煤结算是以运到电厂时的市场价格为准。从下水到上岸再到电厂,时间很漫长。如果一切手续得当,从港口发到山东电厂的时间是3天,发到浙江电厂是5天左右,这期间,煤价往往就“一泻千里”了。

  6月27日,环渤海动力煤价格指数继续刷新单周最大跌幅,秦皇岛5500大卡发热量动力煤价格跌至685-695元/吨。而2011年同期,据秦皇岛煤炭网周报显示(6月23日-6月29日),秦皇岛5500大卡发热量动力煤价格为840-850元/吨。

  一年之间,煤价每吨下跌了155元。当然,这只是官方数据,实际情况要更加惨烈。因为在煤市旺季,实际交易价往往高于挂牌价成交,而淡季则相反。从煤矿采购价到实际与电厂成交价,倒挂现象太严重。

  所谓“发煤找死”,在施凡均看来,就是这个道理。

  电厂有这个资本,做这种姿态。

  在整个电煤供应链中,和施凡均不同的是,山东煤商刘仕源的优势在于下游。因为山东省煤炭资源相对匮乏,而工业用电需求却非常旺盛,所以刘仕源入行不到两年,就积累了扎实的电厂客户。

  今年3月份以来,他看到山东电厂的存煤量非常大,比如国电在烟台的电厂,电煤库存已经接近20万吨,按照他们每天5000吨的燃煤量来统计,可供发电天数为40天左右。

  存煤天数升高,与电力需求不足导致发电装机利用率低下有关,2012年1-4月份,全国火电设备平均利用小时为1705小时,比去年同期下降30小时,低于10年同期的平均水平。

  施凡均打听到,进入汛期之后,湖南省一些地方性小火电已经陆续关停机组了,一方面主要靠成本低廉污染较小的水力发电,另一方面也处于对地方政府节能减排任务的考核,甚至一些电煤运输也受到了政策的影响,他的客户又被砍掉了一些。而一年之前,枯水期的湖南省是电荒的“重灾区” ,已经将限电半径扩展到居民用电,省政府领导经常向煤炭大省拉煤。

  外患

  “对于电厂,煤炭不再是必需品,而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刘仕源自知言语偏激,但却是真实感受。进口煤的涌入,更让传统煤商措手不及。2011年,进口煤以1.82亿吨的总量力压国内煤价,今年则风头更劲,1-4月累计进口煤炭8655万吨,同比增长69.6%,接近去年全年进口的一半。

  进口煤逐渐从南方港口蔓延到北方,“在青岛,进口煤已经一片一片了。”刘仕源说。我国动力煤进口主要来自澳大利亚和印尼,从这两个国家进口数量占比达70%左右。

  不过从今年开始,一些发达国家逐渐用清洁能源替代了煤炭,随着美国页岩气产量迅速提升,今年1至5月美国煤炭消费同比下降18.23%,火电厂燃煤机组正在向燃气机组转换,美国煤炭产能迅速过剩,正在积极寻找出口路径。在今年举行的中国国际煤炭大会和矿业与财富高峰论坛中,专门为进口煤走势开设了相关议程,来自海外的投资机构与贸易财团踊跃提问和发言。

  尽管现在国内进口煤的比重中,美国只占2%,但由于美国煤炭价格低廉,其出口将使国内原本已经脆弱的煤价更加一蹶不振。

  “如果5000大卡煤炭在秦皇岛港口的交易价格是每吨570元,那么相同热卡的进口煤负责运到电厂门口的价格是每吨560元,拼不过进口煤。”施凡均说。

  曾经为一点计划煤就争得面红耳赤的央企电厂,在这样的“好形势”下,甚至可以违反年前签订的重点计划煤合同,而转头采购进口煤。

  昔日的抢煤大佬们,早已风光不再。中国煤炭工业协会副会长兼秘书长姜智敏对媒体表示:“我们昨天刚从山西回来,山西部分地方煤矿已经开始主动限产。如果市场需求一直不振,估计大型煤炭企业也会采取相应措施,限产地区可能不止山西。”

  前些年在煤炭暴利的时候,国电、大唐等央企电厂也在港口靠倒卖计划煤来分一杯羹,以弥补发电亏损,但如今也在为销路发愁。

  在秦皇岛港立户注册的施凡均,每天都会接到交易中心客服的电话询问交易情况。进入6月,秦皇岛港口煤炭库存始终保持900万吨上下的高位,下游煤炭消费企业派船运煤的积极性不高,环渤海港口锚地装煤船舶数量下滑明显。

  “在秦皇岛港,一般正常锚地容纳船舶数量都会在100艘以上,而6月份以来,该港锚地船舶数量仅两天就突破百艘,甚至出现过一天办完手续不足5艘的情况,其他煤炭发运港口的来港船舶状况也一样不乐观。”秦皇岛煤炭网一位市场分析人员说。

  根据港口生产数据:4月份沿海内贸煤炭的发运量同比下降2.2%,而作为最大煤炭中转港的秦皇岛港,5月份同比下降9.5%,降速较4月继续扩大,沿海煤炭需求萎缩加剧。

  转型

  进口煤得势,施凡均也考虑过转型。

  在寻求进口渠道的过程中,他发现,进口煤炭交易和国内煤炭交易存在很大的差异。一般进口煤做的是FOB价格,即由买方负责派船接运货物,卖方在合同规定的装运港和规定的期限内,将货物装上买方指定的船只,并及时通知买方。

  但是国内交易一般是做CIF价格,是由卖方安排货物运输和办理货运保险,但卖方并不承担保证把货送到约定目的港的义务。“这两种交易价格机制的差异,不容易达成共识。”施凡均说,产生分歧最大的原因是,各国对于煤炭的检验方式存在很大差异,例如印度尼西亚在口岸检验出的煤炭标准是5000大卡,但是到国内口岸检验,很可能只有4500大卡,这意味着国内进口煤商将面临被动降卡风险。

  早年转型到国外投资煤矿的张树锦,当时因为国内做煤炭生意水太深、利益面过多而逐渐淡出国内煤炭交易市场,“从新疆每年运出100万吨的煤炭,每吨给各个环节的好处费就有200多元,加起来就是2个亿的公关费,不是开玩笑。”

  张树锦2008年到越南寻找机会,当年正值越南煤炭市场逐步开放,每吨煤很轻松地赚到200元,3万吨的船拉到国内就可以赚600万元,“没有那么多回扣,当地官员也少有盘剥,而且从越南港口下水运到国内港口,没有点装费、小款费、建设费等,很爽的。”

  不过好景不长,很快越南政府看到中国进口需求攀升,在煤矿采购上开始采用竞价方式。而随着中国援建越南火电厂项目之后,当地政府也担心自己的电煤不够用,宁愿留给自己发电,也不愿意再出口到中国,所以设置重重关卡。

  越南失意,张树锦转战印尼。虽然印尼煤因为挥发度高导致煤质较低,但是中国的火力发电普遍不需要高卡电煤,所以还是有广阔的市场空间。很快他便发现,做印尼煤并不那么简单,因为当地煤价是政府定价,对于国有煤矿,会设定一个最低售价,这个价格必须是高于开采成本一定空间的,售价没有上限,越高越好。“印尼政府规定,煤矿的企业法人必须是印尼籍,国外投资者只能参股不能控股。所以华人投资的一些产量不高的煤矿,常常会有被‘招安’的风险,投资的人越来越少。”张树锦说。

  也有煤商,从传统煤炭贸易领域转投煤炭电子商务。在国内煤炭贸易中,因为产需分布极不均衡,导致交易信息不对称不透明,交易平台可以弥补这个缺陷。做了9年煤炭生意的陆微,在去年年底发改委限价令下发不久,就从山西来到北京,转型成了电商。

  在陆微看来,大煤矿通常看不上供应链下游的中小煤商,“人家都是几十万吨几百万吨的发煤,散户采购才几万吨的量,对他们没有意义,也不可能热情对待。”而陆微现在做的事,就是通过电子平台把这些散户的需求集中起来,统一找到煤矿采购,这样也保全了煤矿的颜面。现在煤炭市场不好,煤矿也会主动找到陆微寻求市场。

  交易平台还有一个重要职能就是融资垫付功能,一位煤炭交易中心的财务主管告诉新金融记者,刚成立时没有为资金发愁,因为几大合作银行都针对交易中心提供了金融产品,为下游煤商和电厂垫付煤款,但是考虑到上涨的财务成本,这也是交易中心一笔不小的投入。“现在煤市不好,中间商资金不足,电厂又摆谱导致结算缓慢,另一头煤矿要现钱支付才肯发货,作为中间衔接平台,我们很难做的。”

  (根据受访者要求,文中“施凡均”、 “刘仕源”、“ 张树锦”、“ 陆微”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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