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医均认为熊胆并非不可替代

　　“取胆汁过程就像开自来水管一样简单，自然、无痛，完了之后，熊就痛痛快快地出去玩了。我感觉没什么异样！甚至还很舒服。”——2月16日，中国中药协会会长房书亭如此形容“活熊取胆”，并称，“现在给熊取胆过程和得了直肠癌的人排便过程类似，不痛苦”。此语一出，立刻引起轩然大波。

　　“活熊取胆”成为舆论热点，始于福建熊胆制药企业“归真堂”谋求上市，在房书亭会长的“取胆舒服论”后达到高潮。

　　熊胆究竟是什么功用？它是否是治疗某些疾病的特效药？它在医学方面的功效，是否不可替代？活熊取胆究竟是否必要？记者带着这些疑问，采访了中医、西医从业者、动物学家等专业人士，得到的解答是，熊胆在西医和中医领域都有一定功用，但并非不可替代。医学专家们告诉记者：“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哪种病是必须用熊胆来治疗的！没有。”

　　名词解释

　　何为活熊取胆

　　熊胆是指熊科动物黑熊或者棕熊的胆囊。东方传统医学使用脱氧熊胆酸已有3000年历史，而熊是唯一能大量产生胆汁酸的哺乳动物。亚洲黑熊因为人们对其胆囊的需求而被捕杀的历史已有数千年。

　　直到20年前，亚洲各国(如韩国、中国、越南)才开始寻找其他的方法，结束这种残忍的做法。这种方法就是“活熊取胆”——将一个金属管永久地插入熊的胆囊，另一端露在熊的腹部外面，以长期多次抽取胆汁。

　　不过，中药协会会长房书亭表示，“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我国科技人员已经研究出了‘无痛无管’的取胆技术，使得熊胆汁的获取进入了一个新的时代。无管引流技术，是利用熊自身的软组织，制造一个胆囊与腹壁间的胆汁通道，用腹肌制造一个环形的括约肌，形成一个富有弹性的入口。采胆汁时，利用灭菌的引流管插入括约肌的入口处，胆汁就顺着引流管获得。”房书亭描述当下的“无管引流”技术，类似于为直肠癌术后患者实施人工造瘘手术。

　　中医观点

　　熊胆可用草药代替

　　韩医生是位拥有多年从医经验的中医大夫，当被问到熊胆的功用时，她表情有些诧异，“什么病人，需要开熊胆？”

　　韩医生透露，她在行医经历中，很少开出熊胆这味药，因为“这味药比较贵，一般老百姓消费不起，我都是开一些便宜的中草药代替。”有报道显示，熊胆粉的价格高达7000元/公斤。

　　在中医的观念中，熊胆属中药中清热解毒药中的一种，其性寒，味苦，入肝、胆、心经，主要被用来进行清热、明目、镇静等。

　　但韩医生表示，清热、明目、镇静的医疗效果，根据病人的不同症状、用别的中草药也可以达到。熊胆并不是什么不可替代的特效药，没有哪种病是必须要用熊胆来治疗的。比如清热，可以连翘、黄连等代替熊胆；明目，可以用决明子、菊花、青箱子等代替；镇静，可以使用枣仁、龙齿、朱砂、珍珠母等。

　　韩医生将熊胆和麝香归为一类，“如果在家里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会给病人开熊胆、麝香这类药材，因为某些时候，它们的药效确实要好一些。但是，普通百姓没有必要用这些名贵药材，普通药材可以替代。”

　　韩医生表示，在中药中，有很多动物入药的例子，这些药材的药效普遍较好。但这些药材一般都很贵，医生会用一些其他便宜的药材代替，不用这些动物药材，也没有什么不妥的。

　　西医观点

　　熊胆制品可人工合成

　　中医利用熊胆的历史超过千年，而西医也有利用熊胆的历史。记者通过果壳网找到药学专家“窗敲雨”和临床医学研究生“箫汲”，他们均认为熊胆制品完全可以被人工合成制品替代。

　　“窗敲雨”介绍：熊胆中的主要成分是胆汁酸，包括熊去氧胆酸、鹅去氧胆酸、胆酸、去氧胆酸等，其他成分包括胆色素、氨基酸、胆固醇等，其中熊去氧胆酸是特有成分。“箫汲”则称：熊去氧胆酸是被FDA(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批准的唯一可用于治疗原发性胆汁淤积性肝硬化的药物。而熊去氧胆酸在治疗胆石症上具有有效率较低，不能替代手术治疗的缺点。

　　两位现代医学专家均表示：现代医学并不使用熊胆或熊胆粉，因为可使用人工合成的熊去氧胆酸。而且，人工合成的熊去氧胆酸纯度高、杂质少、浓度完全可控，无论是疗效还是安全性都优于熊胆和熊胆粉。目前熊胆制品主要是中医在使用。在欧美，人工合成的熊胆制品已经成为上市药品。

　　“窗敲雨”说：“世界上大部分地方都没有用熊胆治疗疾病的习惯。不用熊胆也可以治疗，根据治疗疾病的不同，可以用熊去氧胆酸、退热药、抗生素或是其他药物来替代。”

　　而且，据果壳网相关药品专家透露，国外医药公司人工合成熊去氧胆酸的专利已经到期，其他医药公司已经可以仿制生产该药品而无需付专利费。我国国内的医药公司们已经开始生产，价格也比国外的便宜很多。

　　免疫学博士

　　现在的熊胆都是熊胆粉

　　北京大学免疫学系王月丹博士在其个人博客上发表博文，直言现在的熊胆与中医传统意义上的熊胆不能混为一谈。

　　“因为现代养熊场生产的所谓‘熊胆’，其实就是将熊的胆道系统造瘘，从里面引流胆汁，然后将胆汁浓缩制成的胆汁粉。国家对此早就规定，这样的‘熊胆’不能称为熊胆，而必须称为熊胆粉(这是当时专家的失误，也许是企业公关的结果，总之给现在的养熊场造假提供了方便)。而熊胆粉是我国卫生部批准的一类新药，根本就不是传统中药(传统中药根本不可能被批准成一类新药)——熊胆。所以，所谓熊胆有清肝利胆明目等功效，已经在中医被使用了数百年之类的话，都是指熊胆，而不是熊胆粉。熊胆粉其实和其他人工合成的熊胆主要成分一样，都是人工仿品，都是替代品。现在，这些‘中医’说熊胆粉的作用不能被取代，其实是偷换概念，利用公众的无知，欺骗和误导公众”。

　　“同时，长期食用这样的引流熊胆粉，对健康可能没有好处，甚至可能会增加健康的危机。因为长期引流胆汁的熊，其健康状态是亚健康的，甚至是精神抑郁的，虽然，我不认为亚健康状态可以通过胆汁传染，但是，研究表明，胆汁引流的熊，在引流1年后，就会出现血清免疫球蛋白升高现象，这反映出机体可能存在着免疫功能紊乱，至少是体液免疫过度活化的现象，而这些现象往往都是有免疫分子和炎症因子参与的，而这些因子确实可能导致免疫异常状态的过继转移。其次，由于胆道的开放，容易导致各种微生物在引流的胆汁中存在……还有就是，为了养熊的需要和应对感染，养熊场给熊大量使用抗生素，这些抗生素有些甚至只能给动物使用，而不能给人类使用。”

　　动物学家

　　病熊的胆汁 能有多少疗效？

　　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生物多样性保护副研究员解焱认为，非正常地、持续地抽取熊的胆汁，对熊的健康肯定是有影响的，“而病熊的胆汁，能有多少疗效？”

　　中药协会会长房书亭认为，“养熊是保护野生熊的最佳方式，是促进野熊保护的最佳途径。”而解焱认为，一些大型的、正轨的规模化养殖场，也许会按照合理的方式养殖黑熊，并提取胆汁。但是，那些规模小的、家庭式作坊式的养殖场，很难达到合理的养殖环境和养殖水准。而长期非正常、持续地抽取胆汁，对熊的健康肯定是有影响的。

　　解焱透露，持续活熊取胆的黑熊，患肝癌概率很高，从这样病熊的身体里抽取的胆汁，疗效很难保证，甚至还有可能有副作用。

　　现在市场上大量存在的熊胆洗发水、熊胆营养液，解焱认为“都完全没有必要，其实是人为制造出来的需求。因此，活熊取胆应该严格控制，鼓励中药界少用熊胆。禁止熊胆非必要产品开发。”

　　临床医学研究生

　　直肠癌患者排便 不舒服

　　“现在给熊取胆过程和得了直肠癌的人排便过程类似，不痛苦”，房书亭会长以此举例，认为活熊取胆并不残忍。而作为临床医学研究生，“箫汲”特意在果壳网发表博文，详细解答了直肠癌患者的排便情况。

　　他表示：“大多数直肠癌病人有血便的症状，或者是排便习惯改变，腹泻、便秘或腹泻和便秘交替发生，大便有黏冻，或者有肛门坠胀感，很少有排便时疼痛的情况。在个别极晚期的病人会出现肠梗阻，无法排便的情况。总之，直肠癌是一种致死性的恶性疾病，病人的排便痛苦情况完全根据疾病的进展程度和病人的个体差异而出现极大的变异性。不管怎么说，总不会是愉快的体验。据我了解，活熊取胆是通过手术在熊的胆道系统留置引流管到体表，以便随时抽取胆汁。因此房某所称‘与直肠癌病人排便类似’，应指的是直肠癌病人中相当痛苦的一种——即接受MILES手术(经腹会阴联合直肠癌根治术)的病人。该手术的病人即使接受专门训练以后仍然难以彻底避免感染、梗阻等多种并发症，并且永久丧失正常的排便功能，苦不堪言。而且很多男病人还会因此遭受难言之隐。”

　　“所以，以后当你听到有人说什么事情‘和直肠癌病人排便一样’，那诸君也可在心里私下掂量，这到底是痛，还是不痛，抑或是比痛还痛生不如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