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数据造假 地方政府设置事前审核

　　肖明

　　核心提示：记者发现，目前全国仍有不少市、县、区通过成立“统计改革小组”或印发文件的方式对企业直报数据采取行政干预。

　　“问题太明显了。”4月5日，湖北统计局副局长叶青在看到本报记者发送的多个地方政府文件后，不由得发出感叹。

　　今年国家统计局推行统计改革，从2月18日开始，全国70万家“三上”企业和房地产开发经营企业将在统一的数据采集和处理平台上，通过互联网直接向国家数据中心或国家认定的省级数据中心报送统计数据。

　　改革最大的变化在于地方企业的数据不经过地方政府直接汇总至国家统计局，不过，部分地方政府亦由此担心经济数据“不好看”，开始采取各种方式进行干预。

　　此前，国家统计局统计执法检查室分别在今年2月、3月，查处了重庆永川区和山西河津市干预企业独立上报数据、涉嫌违反统计法的行为。其中，重庆永川区人民政府印发文件，要求企业直报数据前，先将数据报给地方部门，经审核评估后，方可上网报送。

　　不过，记者发现，目前全国仍有不少市、县、区通过成立“统计改革小组”或印发文件的方式对企业直报数据采取行政干预。

　　甚至有地方政府正在运作与直报数据并行的另一套汇总数据，即实施数据双轨制。叶青告诉本报记者，所谓“数据双轨制”，明显有数据作假的嫌疑。“否则搞两套数字干什么，明显的有特别的目的。”叶青说。

　　记者从企业了解到，部分国有企业的确存在多套数据，以房地产为例，就有分别供建设部门、统计部门，以及自己行业内部研究的几套数据，而最真实的数据是内部研究的数据。

　　至于提供给建设部门和统计部门的数据，有房地产企业人士告诉记者，由于统计方法不一样，“数据打架”一直存在，但是各个政府部门都有自己的用途，比如北京市建设部门公布的房价降幅，就比统计部门公布的降幅要大。“各取所需，各有所用。”上述人士说。

　　本报记者从地方政府了解到，随着国家统计局今年启动统计数据直报工程，目前地方政府随之出现新对策——要求企业在上报数据之前，接受各个相关部门的领导和组织，“做好数据衔接”，之后方可给国家上报。

　　甘肃玉门市人民政府办公室2月中旬发布的《关于加强农村和企业一套表联网直报工作的通知》就指出，“联网直报各项报表上报前要报送分管部门审定，再按国家统一规定的联网直报目录和时限要求进行录入直报，确保统计直报数据真实，来源可靠。”

　　工业、能源、商贸、农林畜牧的数据采集、审核和监测工作均要求与该市工信局、能源局、商务局、农牧局配合，每月月底前与市统计局衔接后，再由企业通过联网直报系统录入上报。房地产、投资等数字，分别由住建局、房管局、发改局负责，要求于每季度末、每月25日前分别与市统计局衔接后再由企业上报。玉门市还成立了数据直报工作小组，由副市长任组长、副组长，各有关部门参加。

　　一位统计系统专家认为，玉门市的上述做法与重庆永川类似，即明确指出数据要先经过地方统计局审核后，再上报国家。“国家统计局搞数据直接报送国家的工程，就是为了避免地方干预，现在是地方明确要求审核干预。”这位人士说。

　　本报记者了解到，提前审核企业上报数据的情况在地方区县非常普遍。有的县市虽然没有明确要求提前审核企业上报的数据，但是也提出要“做好数据衔接”工作。

　　福建建瓯市统计局、经贸局、住房和城乡建设局发布《关于实施企业一套表制度改革工作的通知》要求“所有联网直报企业在纸介质报表数据送审通过后，才能正式进行网上直报，确保纸介质报表报送的数据与联网直报报送的数据完全一致。”

　　新疆伊犁州统计局提出“做好工业数据衔接制度”，确保企业、统计部门同期数据一致。

　　湖南怀化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发布《关于实施“企业一套表”改革暨联网直报工作的通知》提出，加强数据质量审核与监督，采取有效措施保持历史数据的衔接，确保统计数据能够如实反映全市经济社会发展实际，防止数据大起大落。

　　另有某省统计局发布《关于进一步提高能源专业企业一套表数据质量的通知》提出，进一步加强基层数据审核，将审核重心前移。

　　数名受访统计部门的人士指出，国家统计局提出的数据审核，是指在数据上报之后，再进行审核，如果地方统计局把事后审核，变成事前审核，则存在程序不合规的问题。

　　“企业的统计数据直报后，如果现在直报的数字真实且偏低，则可能意味着地方的面子很不好看，所以地方要求‘做好衔接’。但是怎么‘衔接’，是不是有问题，需要研究。”叶青说。

　　统计数据真实性面临考验

　　地方GDP总和(地区生产总值)高于全国GDP数据的问题被诟病已久，亦导致国家统计部门的经济数据公信力备受质疑，为了解决数据不一致的问题，国家统计局改变过去地方数据层层汇总的方式，推行数据直报。

　　不过，改革刚刚推开，在短期内似乎仍难以保证数据的真实性。一些地方甚至提出要搞数据双轨制。

　　福建漳州市统计局发布《关于企业一套表工作领导分片挂钩联系制度的通知》就指出， 下一步要认真研究原有报送方式与企业一套表联网直报两种方式可能出现的各种问题，研究解决预案，确保“双轨制”成功并行。

　　新疆伊犁州统计局也提出建立数据上报双轨审核制度，要求“做好工业基层表、汇总表的双轨对比审核，确保州直工业数据双轨运行的衔接性”。

　　叶青表示，实施数据直报后，再搞另一套数据意义不大，如果地方明确提出搞“双轨制”， “意图到底是什么”？

　　以畜牧业的牛羊存栏数上报为例，地方企业直报数字如果与原来相比差距太大，将导致全国的产羊、产牛大县的地位变化，原先享受国家财政补贴的市县可能将被取消优惠。

　　此外，地方企业上报的经济数据后，可能使得地方政府的“GDP”成绩受影响，影响地方官员考核。这也是地方政府纷纷提出搞数据双轨制，以及要数据提前审核的原因所在。

　　有国家统计部门的人士建议，国家可以考虑取消地方统计部门，铲除地方数据造假的土壤。“目前国家统计局的地方调查队，已经对物价、居民收入等进行直接采样，其它的工业、商贸、农业等数字，其实也可以交给国家统计局地方调查队来审核，与地方政府脱钩。”

　　叶青认为，目前地方发布的一些文件，为下一步国家查处地方统计违规提供了依据。统计部门应查处一些典型案例，避免统计违规作假的情况再出现。

　　此前，国家统计局局长马建堂曾指出，下一步将建立包括统计失信、统计违法的企业名录。在统计上失真的、严重失真的、弄虚作假的企业名单和国家的征信系统连在一起。这样，如果企业造假，信誉将会受到很大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