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普瑞：曾经牛梦梦难长

　　《记者调查》——曾经的“牛”

　　(财经频道《交易时间》)

　　前言：  《小猪快跑》，这是一部非常好看的德国电影，1995年拍摄了第一集，刚才大家看到的是2007年拍摄的续集。能够把猪塑造得如此可爱，在我们东方人的作品中，好像除了儿童读物，还真不多见，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对猪的喜爱和关注。

　　要说这猪跑得比狗快，这只能是出现在文艺作品里；不过，你别说，还真有这么一家企业，“骑着猪”一头闯进了资本市场，跑得那叫一个快，跳得那叫一个高，还曾创下过我们这个市场诸多纪录。这家企业叫什么呢？海普瑞。

　　这海普瑞是干嘛的？就是用猪小肠生产肝素钠。据说2009年，全国四分之一的猪小肠都被海普瑞给拿下了。说到了肝素钠这东西，其实也没啥稀奇的，早在上世纪80年代，海普瑞的董事长李锂，在重庆干的就是这活儿：从猪小肠中提取肝素钠，用的是极为成熟的技术，当时国内有500多家企业干的都是这个活儿。但是，就是这个称不上高科技的东西，愣是把海普瑞推上了资本市场的大舞台。有这么一种说法，海普瑞上市后，肝素钠这个行业立马风生水起，颇有点藏龙卧虎的味道。

　　2010年5月6日，海普瑞在众星捧月之下，登陆资本市场，并且创下了三个“第一高”——发行价第一高，它以148元的高价刷新A股发行价的新纪录；股价第一高：上市第二天，它便创下188.88元的历史天价，成为当时沪深两市第一高价股；超募第一高：超募50.70亿元，是计划募资的5.86倍，成为IPO重启之后超募最多的公司。“三高”之下，靠“猪”起家的海普瑞，俨然有了“牛魔王”的派头。

　　陈欣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管学院副教授：之所以当时能够达到这么高的股价，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当时有高成长的特性，从2006年到2009年它的利润是增加了16倍，短短几年之间增加了16倍，它的营业收入基本上增加了8倍左右，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市场认为海普瑞能够在相当一段时间内，能够维持一个相当高速度的增长，所以市场给它的定价相当高。

　　正如陈欣所说，海普瑞的高价发行，确实有业绩高增长做支撑：它的净利润从2008年的1.61亿元，到2009年的8.09亿元，再到2010年达到了12.09亿元，多么漂亮的增长曲线。不光是业绩的高增长，海普瑞的身上还有一件更华丽、更吸引人的外衣：中国唯一一个获得美国食品药物管理局，也就是FDA认证的肝素钠原料药生产企业。

　　赵明强  国家专利局医药生物发明审查部四级审查员：海普瑞获得FDI认证，对海普瑞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因为海普瑞能够在美国上市是因为2008年美国百特药业的原料药不达标被退市了，海普瑞作为替代的企业，得到了美国相关公司的支持。//我觉得海普瑞作为一个制造业公司能够受到资本市场的热捧，和海普瑞的生产能力研发能力是密不可分的。

　　赵明强认为，尽管如此，海普瑞在技术上其实没有多大的优势。

　　赵明强  国家专利局医药生物发明审查部四级审查员：这个判断这是基于药学领域里面对核心技术的理解上，药学领域它分两个层面，一个是原材料的生产，第二个制剂技术的生产，//那么海普瑞主要获得的是原料的制作工艺方面的专利所以说通过专利的检索，以及药品生产批文的检索，并没有发现海普瑞上市的时候，具有相关的质地核心技术专利。

　　上海交大的陈欣还认为，海普瑞上市第一天的开盘价166元，以及第二天创下的188.88元的最高价，都明显存在着人为操纵的可能。

　　陈欣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管学院副教授：因为你要知道166和188.88这些数字都是我们中国人非常喜欢的数字。但是你如果在正常的市场交易当中，你刚好达到高点，这个数字概率是非常非常小的，它之所以能够达到这个数字，很有可能是背后有专家，可能在背后进行了一定的操纵。

　　166块也好，188块也好，这些吉利的数字，并没有给海普瑞带来好运。上市第二天，有人就质疑“唯一通过FDA认证”是虚假陈述；第三天，海普瑞股价跌停、“破发”，从此以后，其股价便一发不可收，一路下滑，数百亿财富灰飞烟灭。伴随着“股王”光环的褪去，海普瑞的业绩同样也是大幅下滑。2011年上半年只赚了3.62亿元，下降达到了39.51%。到了年底，更是下滑了48.57%，扎扎实实地演绎了一场盛极而衰的故事。

　　陈欣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管学院副教授：在这种情况下，市场终于认识到海普瑞原来不是一个真正的高成长的公司，所以它的估值一下子就下来了。它现在跌到20块出头，复权也就40多块，它IPO的价格是166，最高达到188.88，所以，你看作为投资者的话，损失是巨大的。

　　厉益  投资者：应该是有一种比较愤怒、比较受骗的感觉。想进去跟着大的机构也好，跟着别人也好进去，捞一把就走，结果别人走了，他没走掉，就被套了，现在感到很愤怒。

　　叶檀  财经评论员：它一开始之所以牛，是因为大家认为它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高科技的企业，它的估值是按照高成长性的，高科技企业来估值的，那么，时间长了以后，我们就会发觉这个企业事实上是一个标准化的制造企业，所以它的估值体系整个变化了。

　　随着股价与业绩的双双下滑，汹涌的质疑紧跟着就来了，最强烈的莫过于对“FDA唯一认证”的质疑。2011年7月1日，中国证监会对海普瑞的保荐机构——中投证券的两位保荐人发出警告，认为他们在对海普瑞FDA认证的尽职调查中不够勤勉。

　　上市不到一年，海普瑞的盈利就开始坐上了滑梯，直到2011年年报出来时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上市之初，支撑高股价、高成长的神话故事，终于到了终结的时候。

　　叶檀  财经评论员：当然在它上市之初的话，确实在当时是有包装的嫌疑的。

　　陈欣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管学院副教授：你作为一个(成)长的公司，在过去三年当中，从2006年到2009年增长那么快，为什么突然间到2011年业绩反而下滑，还不是下滑一点点，是下滑接近一半他的利润，他的营业收入下滑了35%，这是他熊的最根本的原因。

　　那么，到底是哪出了问题，让海普瑞的业绩出现了如此的剧变呢？海普瑞的年报是这样解释的：肝素钠原料药受到美国新上市的，仿制肝素制剂和新肝素制剂影响，下游市场竞争加剧；在消化高价原料库存和产品价格下降的双重影响下，产品综合毛利率同比减少13.23个百分点。对此，有分析师认为，海普瑞对于库存拖累毛利率的解释，明显站不住脚。

　　何平  广发证券分析师：我觉得这个不太合理，我觉得还是属于竞争的压力。现在随着去年有几家类似公司得到美国和欧洲市场的认可，他的竞争压力是会大的。我反而觉得它的库存会越来越多，并不是说越来越少。它从一家唯一的变成竞争者越来越多，我觉得它的库存，如果是没有更大的发展的话，它的库存会增加。

　　陈欣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管学院副教授：它可以把肝素出品的价格上涨，作为它亏损的原因，但是并不能解释它当时上市的时候，为何对未来的预期如此之乐观。

　　当初上市的时候，海普瑞在招股说明书中可是这样说的：公司是国内肝素钠原料药行业，唯一通过美国FDA认证的企业，这个行业处于一个快速的成长期，并且国际市场需求十分强劲。可转眼还不到一年时间，海普瑞就面临产品价格下降、毛利率大幅减少、利润一天不如一天的困境，这海普瑞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呢？

　　为了能到公司实地了解海普瑞业绩下滑的原因，我们的记者按照海普瑞的要求，首先拨通了它的财经公关公司——“九富投资”的电话，结果，我们得到了这样的答复。

　　秦蓁 

　　九富投资咨询公司：是这样的  海普瑞那边有反馈了  这次还是不接受采访了

　　记者：原因是什么

　　秦蓁  九富投资咨询公司：原因是他们从来没有接受过电视台的采访  而且现在也没有这方面的准备 

　　就在海普瑞发布2011年报的第二天，记者又来到位于深圳市南山区的海普瑞总部，保安人员以未接到通知为由，再次把记者挡在了大门之外。

　　海普瑞保安人员：我们没有接到通知  你要找他

　　他要打电话通知我们 人才能进去

　　记者：能帮我们联系一下海普瑞的证券部吗

　　海普瑞保安人员：我问一下  你稍等一下

　　记者：好 

　　谢谢你

　　海普瑞保安人员：喂 

　　他们现在已经在门口  你下来一下吧  行 

　　好  他说领导今天不在 

　　姚佳浩 

　　记者：面对投资者的疑问和记者的采访要求，海普瑞仅仅以一句还没有准备好来回绝  这样的说辞是否说得过去？曾经FDA唯一认证是海普瑞头上耀眼的光环 ，而如今当这个光环已经失去 、市场的环境已经发生巨大的变化的时候 ，海普瑞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可以准备好。

　　无奈之下，记者拨通了海普瑞证券部的电话。

　　记者：消化高价格原料库存和产品价格下降，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降了？原来不是说你们在美国欧洲都卖得特别好吗，现在是什么情况？

　　海普瑞证券部工作人员：因为全球行业都是在下降 ，所以海普瑞证券部也不能独善其身。

　　记者：你到底是怎么个降法呢？比如说那两个核心产品。

　　海普瑞证券部工作人员：产品没有问题，就是整个市场的价格， 因为它是波动的，并不是固定不变的。

　　不知道，大家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听出了什么，好像海普瑞反反复复就这一句话：市场变了、价格跌了，俺的业绩就下滑了，就这么简单。但是真就这么简单吗？

　　我记得，过去曾经流行一首歌，叫《新鸳鸯蝴蝶梦》，里面好像有这样几句歌词：“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明朝清风四飘流。”那么，曾经创造过“牛股”神话的海普瑞，它的明天又会怎样呢？

　　在海普瑞发布的年报中，我还注意到，它仍然看好肝素钠行业的发展前景，并提出了2012年净利润增长要超过15%的目标。不过，在业内人士的眼中，海普瑞的未来，是梦是醒，尚未可知。

　　陈欣  上海交通大学安泰经管学院副教授：其实海普瑞目前所在的行业，国内已经有非常多的竞争者，而且他对他的下游客户，他的议价能力并不强，所以我不认为海普瑞在未来还能够恢复到非常迅速地增长，短期内很难。

　　叶檀  财经评论员：海普瑞从熊转牛的话，它需要一个凤凰涅槃的这么一个过程，蜕变的过程，那么它需要，第一，恢复高成长；第二，要有高门坎；第三，要从高端的制造业回到真正的高科技企业的范畴，所以对这家企业来说，是一个蜕变的过程，我想会是比较艰难的。

　　听说海普瑞的掌门人李锂是个历史迷，像“反帝、反封建”这样的词汇他都会脱口而出。只是不知道，他看到自己公司这段历史的时候，会作何感想。

　　实际上，海普瑞上市以来的种种故事，大多数人只猜到了开头，而没有猜到结局。在这场饱受非议，但似乎又见怪不怪的上市过程中，一个并不算特别突出的企业突然一飞冲天，一个并不太资深的企业家曾一跃成为首富，这似乎暗合了一些企业对商业规则的颠覆和存在即合理的想象。然而，这样的想象最终被证明，就是一场梦。是梦，它就不会太长；只是在这场梦醒之后，又会留给我们什么呢？  记者调查，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