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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工厂如何成为金融大国

2011年07月21日 13:22 来源:深圳特区报

  核心提示  通货膨胀、人民币国际化、热钱涌入……时下这些热点问题有何内在联系?中国何时从有“世界工厂”之称的制造业大国“转身”金融大国?日前,记者就以上问题采访了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孙立坚教授。孙立坚认为,制造大国发展到一定阶段都会渴望做大金融业,中国要做金融大国不可操之过急,理顺国内要素价格的形成机制是第一步。同时,还必须妥善处理热钱涌入,产业空心化及通胀等棘手问题。

  ■ 深圳特区报记者 谭德波

  做金融大国不可操之过急

  深圳特区报:你经常提到一个观点——制造大国想做金融大国的尝试多以失败告终。是不是因为制造业大国有某些“内在缺陷”?

  孙立坚:华尔街金融海啸让很多发展中国家遭受损失,他们开始懂得,对美国金融体系的过度依赖不可持续。越来越多的人希望发展国内金融体系,把自己变成金融大国,绕过美国金融体系,直接管理自己的金融资产,这是制造业大国转型金融大国讨论兴起的背景。但实际上,金融大国和制造大国的“生态环境”有本质不同。从日本、东亚四小龙、东盟乃至中国的经验看,劳动力与资本等生产要素价格和供应的稳定,是制造业茁壮成长的前提。对金融业来说,要素价格不波动,就不能形成各类金融风险,也没有了套利机会,最终也没有金融创新的动力。

  说到底,金融赚的是市场“波动”的钱,而制造业赚的是“稳定”的钱。近年来,中国沿海的制造业企业苦于原料涨价就是例子。广场协议前的日本也想做金融大国,1985年广场协议后日元升值,日本制造业成本大幅上升,由于制造业衰退,日本进入“失去的十年”。好在当时日本制造业巨头的大量制造基地已离开本土,再加上已建立起来的品牌,才使得日本制造业并未彻底衰落。之后,日本便放弃了想靠日元升值来建立东京国际金融中心的目标,开始进一步深耕海外零售市场,从而再次回归制造业。

  深圳特区报:中国应甘于做制造业,不把做金融大国作为目标吗?

  孙立坚:做金融大国,中国至少不能操之过急。制造业大国最终面临劳动力上涨、原料上涨、贸易保护的问题。尤其在金融海啸后,很多制造业国家都意识到,没有良好的金融体系作为后盾,产业结构调整和产品升级无异于空中楼阁。同时,金融强国因其金融体系对资源的调配效率更高,危机后的自我修复能力也更强。在这个意义上讲,中国要做大和做强自己的金融业。目前,尽管我们金融业的规模已处在世界前列,但并未改变“金融弱国”的身份。

  理顺要素价格形成机制

  深圳特区报:做金融大国需要夯实哪些硬件?

  孙立坚:做金融大国之前有很多“基础性”工作。首先要理顺国内要素价格的形成机制。目前,不论直接融资还是间接融资,我们都还不能说可以对金融资源已实现有效配置。

  怎么才能让创业板不成为圈钱工具,才能让投资机构明白“价值投资”,而不是和散户一样“追涨杀跌”?市场买方和卖方很多都不够专业和规范,投机很多,投资很少。理顺价格机制,金融资产定价合理,让金融资本和实体经济有良性互动,打下这些基础之后,才有推进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以及本币国际化的条件。基础没打好,其他都是空谈。

  深圳特区报:人民币国际化是近期的热门话题,成功实现的路径是什么?

  孙立坚:国际化往往伴随本币升值,此时大家都愿意持有人民币。最近,深圳、江浙一带的外贸企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凡是从国外购买商品,别人都很愿意接受人民币;如果是我们的企业出口,希望别人拿人民币结算时,肯定会被拒绝。因为外国人都希望拿美元结算。

  简单来说,真正的货币国际化,应是进出“双向”国际化。现状是人民币只能“单向”国际化,很多人不是想人民币成为国际货币,而是仅仅希望用人民币投机和套利,最后进入中国楼市和股市大捞一笔。由于我们实行资本账户管制,国外机构拿不到人民币,只能采取以上的方式从贸易领域拿。在这种情况下,推行人民币国际化是非常危险的,有点不合时宜。

  对人民币国际化,我本人非常保守,至少目前不是合适时机。当下,世界经济环境复杂,急于把人民币国际化,说得难听点,无异于给美国人擦屁股,会带来很多后遗症。就像我前面讲的,做好打基础的第一步,才能做第二步。

  货币配置不当会加剧通胀

  深圳特区报:通胀是因为货币超发,还是外汇占款加剧了通胀,你怎么看?

  孙立坚:货币超发是通胀的首要原因。同时,还有全球大宗商品涨价导致成本上升的原因。外汇占款对通胀的影响也不能忽视,贸易、投资和地下热钱都会带来外汇占款。目前,热钱带来的外汇占款情况最突出。贸易在很多情况下也等于热钱,因为它具有很强的投机性。为什么这样讲?举个例子,不少跨国公司进口品价格报得很高,因为可以拿这么多的美元去换成人民币,但真实价格如何,我们的管理部门根本搞不清楚。贸易双方可能是关联公司,价格是虚的,只为骗取换汇许可。实际上,买这个东西只要5万美元,但他却给你报价5000万美元。

  这种情况根本管不了,央行行长周小川曾说,“严格意义上讲,今天的中国没有热钱。”为什么有这个观点?因为中国的资本账户关着,投机性资金根本不让进。为什么一季度有1600亿美元“摸不清楚”的钱进来,因为很多都是在假装做贸易,实质是变相的热钱流入管道。如果去监管,成本太高,你设置过多的关卡,最终还会惹怒贸易保护主义者。还有一个原因导致监管难,那就是国内也有批人在做热钱投机。

  深圳特区报:除了货币供应量问题,你还多次提到货币配置存在问题,怎么讲?

  孙立坚:对的,物价这么高,并不仅仅是票子太多。货币超发是原因,但配置出问题更能“火上浇油”。大家都把钱拿出来,不要“软财富”,要“硬财富”,楼市火爆,金银涨价,甚至字画、红酒、白酒都成为资金追捧对象。近期,江浙很多企业家都不愿继续做实业,想做股权投资,还有的做典当,做高利贷。一些“富二代”甚至都不想继承家族企业,做实业家,而是热衷做“金融家”。大量民间资本因此从实业流出,在造成产业空心化的同时,还抬高了物价。

  深圳特区报:怎么解决货币配置问题?

  孙立坚:办法只有一个,让资本重回实业,鼓励民营企业发展。除放开产业准入门槛,还要改革金融体系为民企提供金融支持。民企资金来源中,自筹和其他资金占了82%,国内贷款仅占13%,国企却能得到项目资金中约64%的银行贷款。民企抵押贷款能力低,对主要靠“吃存贷利息差”的银行来讲,贷款重点向民企倾斜不太现实,这就需要对金融体系进行改革,拓宽直接融资和间接融资两方面的渠道。

  此外,要给民企减税,他们的税负太重。国家还要用好战略储备的供应策略,帮助企业应对国际金融资本投机和政治波动带来的原料涨价。目前,国内有一种观点,认为靠成本上升可倒逼民企产业升级,这完全是说胡话。如果任由成本上升主导,我们看到的不是产业升级,而是民企倒闭和更严重的通货膨胀。

  嘉宾简介

  孙立坚,复旦大学经济学院副院长、教授、博士生导师,比利时鲁汶大学应用经济系客座教授、日本一桥大学国际共同研究中心客座研究员。在编著金融学教科书之外,还著有《谁制造了房奴车奴卡奴》、《小国的痛苦和大国的烦恼》等,让金融学更加接近大众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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