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催生弃儿和新玩家

　　在欧债危机的寒风之中，没有顺之者昌，却有逆之者亡。这，姑且可称之为“欧债危机定律”

　　《国际先驱导报》记者吴黎明发自北京 马克思说：“经济是政治的基础”。这句话虽然老生常谈，但用在近来引发全球关注的欧洲债务危机身上倒也贴切。

　　欧洲债务危机已经持续近两年，从希腊蔓延到爱尔兰、葡萄牙，连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意大利也岌岌可危。这场危机不仅仅局限在经济、金融领域，而且横扫几乎所有存在债务危机的国家政治领导层，让这些国家的政府领导人一个个倒下，沦为牺牲品和“替罪羊”。

　　今年初，有政治“金童”之称的时任爱尔兰总理布赖恩·考恩被自己的外交部长米歇尔·马丁“逼宫”，不得不宣布提前大选而黯然下台。这位曾经夺得爱尔兰政坛最年轻议员、最年轻党魁等多个光环的政治家年仅51岁就不得不以“伤及自尊”的方式告别政坛。今年3月，时任葡萄牙总理若泽·苏格拉底由于得不到议会的支持，也黯然辞职。

　　考恩和苏格拉底殷鉴不远，如今则是希腊和意大利。

　　在欧债危机的寒风之中，没有顺之者昌，却有逆之者亡。这，姑且可称之为“欧债危机定律”。

　　花花总理“金身”破灭

　　说起意大利总理贝卢斯科尼，欧洲政坛的人私下里往往摇头；听说贝卢斯科尼终于下台走人，全欧洲的人都笑了。

　　多年来，贝卢斯科尼卷入了诸多“花边丑闻”之中，遭遇23次司法调查。但面对暴风骤雨般指责，贝卢斯科尼总是能以玩笑方式予以化解，成为意大利战后执政时间最长的总理。

　　然而，“神话”终有破灭的一天。破掉贝卢斯科尼“金身”的是席卷亚平宁半岛的主权债务危机。身为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意大利近年来一直面临“高负债、低增长”的窘境，贝卢斯科尼因处置不力受到的指责越来越多，要求其下台的呼声日渐高涨。

　　本月初，本报记者曾在二十国集团戛纳峰会上见到贝卢斯科尼，发现他已无以往的神气活现。一个小插曲是，当与会领导人都在为意大利高企的债务而探讨如何避免意大利成为下个救助国时，贝氏居然两次在会议上打瞌睡，还需随行官员轻推叫醒，成为一大笑料。

　　峰会后，形势对贝氏更加不利。11月8日，贝氏最重要的盟友博西公开要求贝卢斯科尼“让贤”，这是对他的致命一击。

　　直接触发贝卢斯科尼辞职之举的是意大利众议院11月8日对2010年度政府财政报告进行的表决，投票结果让贝卢斯科尼看清自己大势已去。当晚，贝卢斯科尼最终宣布了有条件辞职的决定。消息传出后，纽约股市转跌为升，欧元对美元汇率上扬。

　　“超级马里奥”能否走出危机

　　11月9日晚，意大利总统纳波利塔诺任命意大利著名经济学家、前欧盟委员会负责竞争事务的委员马里奥·蒙蒂为终身参议员。意大利媒体认为，此举表明纳波利塔诺希望蒙蒂临危受命，在贝卢斯科尼政府解散后出任过渡政府总理。

　　蒙蒂出生于1943年，1995年至2004年间先后担任欧盟负责内部市场事务和竞争事务的委员。

　　11月12日，意大利总统府发布声明说，贝卢斯科尼已于当天向总统纳波利塔诺递交了辞呈，正式辞职。75岁的贝卢斯科尼正式下台。第二天，意大利总统纳波利塔诺任命马里奥·蒙蒂为总理，负责组建过渡政府。

　　贝氏终于被拉下马，但是，外界短暂兴奋之后，更多的仍是担心。贝卢斯科尼辞职的消息并未平息市场对意大利债务危机基本面的担忧，意大利10年期国债收益率11月9日超过7%的“危险警戒线”。

　　外界担忧，接班的这位究竟能否成为“超级马里奥”，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和魄力带领意大利走出债务危机。

　　“公投豪赌”赌输政治前途

　　在《三国演义》中，人们一提袁绍就必谈其“四世三公”，家世显赫，但与希腊的帕潘德里欧相比，则是“小巫见大巫”。帕潘德里欧来自希腊最有名的“总理世家”，祖父和父亲均出任过总理。

　　帕潘德里欧上任之初踌躇满志，着眼根除社会痼疾，引领希腊成为现代化国家，但主权债务危机成为帕潘德里欧的梦魇。

　　由于被迫接受救助，帕潘德里欧不得不在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监督下出台一系列财政紧缩政策，让过惯了好日子的希腊人不满，于是罢工连连。

　　帕潘德里欧还面临党内压力。许多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党支持者批评帕潘德里欧“牺牲”竞选承诺，为获得援助一再推行紧缩措施，令希腊的财政自主受到威胁。

　　一边是苛刻的救助方，一边是激愤的国民，帕潘德里欧成为“夹心饼干”，其政权风雨飘摇。

　　“临界点”终于来临了。

　　10月27日，欧元区领导人在布鲁塞尔好不容易达成了援助希腊的新方案，新方案将使希腊的债务减少1000亿欧元以上，但希腊政府必须采取更多的紧缩和改革措施。就在全世界都为欧元区终于达成一致、救助希腊终于有戏而松了一口气之时，帕潘德里欧出人意料地扔出一个“重磅炸弹”，震惊世界。

　　在10月31日晚举行的执政党议会党团会议上，帕潘德里欧毫无征兆地突然宣布，希腊将就欧元区国家解决希腊债务危机的新方案举行全民公决，同时将就此举行信任投票。

　　帕潘德里欧此举完全是一场“政治豪赌”，其目的大致有：

　　其一、举行全民公决，则可以转移国内要求提前举行大选的压力，且不影响泛希腊社会主义运动的执政地位，延续其政治生命。其二、缓和国内的紧张对立气氛，也减轻了执政党和帕潘德里欧本人面临的巨大压力。

　　不过，帕潘德里欧赌输了。

　　由于为希腊危机奔走的法国总统萨科齐和德国总理默克尔有“被耍”的感觉，于是，在二十国集团戛纳峰会举行的前一天，帕潘德里欧被喊到戛纳“聆听教诲”。

　　帕潘德里欧意识到捅了马蜂窝，很快收回“公决”的决定，但其政治信誉已受损，加上党内反对者乘机而上，其下台已是“两岸猿声啼不住”。

　　11月10日，希腊总统府宣布，前欧洲中央银行副行长卢卡斯·帕帕季莫斯已被任命为希腊联合政府总理。

　　帕潘德里欧黯然谢幕。

　　德法总理战战兢兢

　　欧洲债务危机从经济、金融危机延伸到政治领域，成为横扫一切的巨大力量。上述政治领导人的命运证明，主权债务危机若处置不当，政治上必须要有“替罪羊”。目前看来，欧洲债务危机不可能很快终结，新的“替罪羊”是谁？

　　无论是希腊还意大利，危机时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经济专家治国”的思路。如前文所述，希腊新总理卢卡斯·帕帕季莫斯是享有盛誉的资深经济专家、前欧洲中央银行副行长，而贝鲁斯科的接班人蒙蒂则是意大利著名经济学家，在欧盟委员会任职也是负责涉及经济的内部市场和竞争事务的委员。

　　与政客相比，技术官员治国可以摒弃党派之争，一心一意谋求应对危机的方略，适时找出应对之策，尤其是在危机的最紧要关头，这种临时性安排是有明智的。

　　表面上，帕帕季莫斯和蒙蒂都是“幸运儿”，由于欧债危机而“坐火箭”当上了总理。其实，这两人日子并不好过。

　　就希腊而言，目前希腊债务额相当于每名公民负债超过3万欧元，与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为162%，两倍于欧盟平均水平，新政府难以帮助希腊摆脱债务违约。而且，希腊新政府依然是处于“夹心饼”的状态，要外来援助就要采取紧缩措施，而民众又不答应。

　　从大的方面说，希腊的经济总体上没有竞争力，失业率高企，紧缩措施虽然可以节流，但对开源不利。因此，帕帕季莫斯很难有大的作为，搞不好到明年2月份大选后卷铺盖走人。

　　对意大利而言，其背负的巨额债务都是新政府面临的严峻挑战。舆论认为，背负1.9万亿欧元巨额国债的意大利靠自身能力很难走出危机，只能寻求外界援助。

　　然而，意大利与希腊相比，经济基本面要好得多。意大利经济发达，产业多元，特别是北部经济基础雄厚。而且，意大利的财政赤字并不高，欧盟委员会估计2012年其财政赤字占GDP的2.4%，低于欧元区规定的3%的红线。这说明，意大利的偿债能力比较强。

　　因此，只要蒙蒂政府采取得力措施，并且能赢得各党派支持，完全有可能扭转局面。

　　不过，蒙蒂虽有专业知识，了解政治运作，但并不善于讨价还价，其面临的政治挑战甚至大于经济挑战。包括北方联盟在内的一些政党要求提前举行选举，贝卢斯科尼并未说退出政治，很可能再度翻云覆雨。另外，一些政党支持过渡政府带有附加条件，改革法案可能会在议会遇阻，过渡政府届时将面临信任投票。一旦过渡政府无法赢下信任投票，将被迫解散，意大利将提前选举，蒙蒂届时就是新的“替罪羊”。

　　再往更广的视角看，法国总统萨科齐和德国总理默克尔如今也是战战兢兢，一旦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明年，法国将举行大选，债务问题是萨科齐绕不过去的重大问题。因此，法国已宣布进行两轮财政紧缩措施，以保住主权债务AAA级地位。一旦债务问题凸显，萨科齐连任必将成为泡影，难逃“替罪羊”命运。(作者曾驻欧六年，著有《欧洲真相》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