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罗约轮回人生：昔日铁娘子今日阶下囚

　　11月22日，菲律宾最高法院在经过连续两场会议后，驳回了前总统阿罗约的丈夫米格尔·阿罗约所提出的要求认定司法部与选举委员会联合调查组“违宪”的请愿，并定于29日再次听取有关各方口头辩论。这意味着阿罗约将继续被拘禁。自马科斯总统以来，菲多位总统都难逃下台后被指控腐败的命运，娇小的阿罗约也未能摆脱这一“轮回”。

　　逮捕容易审判难

　　就在最高法院做出决定的同一天，57名2009年马京达瑙省屠杀事件受害人的家属起诉阿罗约向屠杀嫌疑人提供武器装备和支持，并寻求1500万比索(约合34.5万美元)赔偿。目前，大约有100名涉及这起屠杀案的嫌犯正在受审，其中至少两人是阿罗约的盟友，包括马京达瑙省前省长老安帕图安。

　　菲律宾选举委员会对阿罗约的起诉罪名为“操控选举”，认为她涉嫌于2007年与安帕图安家族共谋，操纵在马京达瑙省的参议院选举，使12名支持阿罗约的候选人全部当选。菲律宾当地电视台报道称，根据相关法律，如果大选舞弊等罪名成立，阿罗约将不会获准保释，可能面临最高终身监禁的刑罚。

　　阿罗约是18日在马尼拉的圣卢克医疗中心被捕的，当时她正准备前往新加坡治疗顽疾。也许是对此早有预感，又或是另有打算，阿罗约显得很平静，在19日按照警方的要求录指纹、拍大头照，正式办理了逮捕登记手续。不过，据阿罗约的发言人兰比诺透露，阿罗约连日来感到“疲倦、沮丧”。

　　大马尼拉地区帕赛市地方法院已于21日决定，准许阿罗约继续留在病房拘押。这对阿罗约来说或许是个好消息，因为就在她被拘禁后，大批激进人士要求将她投进监狱。司法部22日也宣布将阿罗约的丈夫米格尔·阿罗约以及其他7人从移民局“出境监视名单”上删除，但阿罗约未包括在内。

　　在阿罗约被逮捕前，政府与最高法院进行了几番较量。11月15日，菲律宾最高法院裁定，取消菲司法部长发出的对阿罗约的出国禁令，准许阿罗约出国就医，但菲当局仍在机场堵截了阿罗约夫妇。18日，菲最高法院驳回当局请求，再度准许阿罗约夫妇出国。菲当局随即采取行动，由选举委员会起诉阿罗约“破坏选举”，帕赛市地方法院迅速签发逮捕令，警方连夜将阿罗约逮捕。有分析认为，地方法院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阅读完选举委员会提供的材料并作出判决，如此迅速的逮捕阿罗约别有用心。

　　在阿罗约被逮捕后，菲现任总统阿基诺三世强调，当局必须追究破坏选举的罪行，否则将怂恿其他人犯罪，不过阿罗约有公平抗辩的机会。阿基诺三世在去年竞选总统时，曾宣称要追查阿罗约的贪腐行为。

　　菲国内大多数民众对逮捕阿罗约一事表示支持，学者和律师也对阿罗约应受惩罚没有异议，军队也保持平静。不过从现有迹象来看，菲当局并没有足够证据证明阿罗约腐败，逮捕阿罗约只是防止她出境避难的权宜之计。由于最高法院中大多数法官均由阿罗约任命，其裁定必然倾向于阿罗约一方。菲律宾实行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分立，政府和最高法院之间是平等的。因此，菲政府想要审判阿罗约，恐怕还要经历一番波折。

　　腐败质疑声不断

　　阿罗约遭受选举舞弊的指控早已不是新鲜事。去年6月阿罗约卸任总统后，菲政府就一直通过各种途径搜集证据，指控阿罗约涉嫌多宗贪污及选举舞弊案。从今年下半年开始，陆续有2004年和2007年选举时的重要当事人，在当地电视台黄金时段新闻节目现身，揭露阿罗约如何指挥他们操控和篡改大选结果。

　　在2004年的总统选举中，阿罗约战胜了菲律宾前总统埃斯特拉达的密友费尔南多·波。在选举之前，民意调查显示阿罗约的支持率仅居第四，而在选举中，阿罗约的领先优势也仅有2%。 竞选失利的费尔南多·波因遭受巨大打击于当年12月去世，他此前一直声称阿罗约在竞选过程中有舞弊行为，但阿罗约对此予以否认。

　　2005年6月初，菲律宾一名国家调查局前官员向公众公布了一段录音。录音时间是2004年总统选举期间，在录音中，一个疑是阿罗约的声音与独立选举委员会官员商讨如何操纵投票，以击败实力强劲的反对党竞争对手费尔南多·波。这段录音一经公布，立即在菲律宾政坛引起轩然大波，不过这场危机最终还是被阿罗约化解。

　　阿罗约的丈夫米格尔·阿罗约也面临多次指控。2001年，阿罗约总统的前任秘书罗德利戈指控阿罗约的丈夫和三个朋友收取4100万比索贿款，试图协助一家公司取得电信特许经营权，而阿罗约的丈夫正是以治病的名义飞赴美国使该案不了了之。后来，米格尔·阿罗约又被反对党参议员指控贪污和洗黑钱。对此阿罗约曾明确表示不会干预此事，也不会袒护丈夫，因为她已“嫁给了国家”。

　　虽然针对阿罗约的示威、弹劾、兵变不断，但她都能临危不乱果断处理，并因此获得了“铁娘子”的称号。不过，这除了证明她政治手腕高明外，并不能证明她是清白的。相反，在菲律宾的政治环境中，“独善其身”恐怕是难上加难。

　　1965年马科斯总统上台，开始了他对菲律宾长达31年的统治。为了敛财，总统府甚至明文规定，每进口一箱鱼罐头必须给总统1500比索的“捐款”。此后，大小公司争相让马科斯家族的人充当保护伞，以非法牟利。正是在他的统治时期，菲律宾的腐败发展得越来越严重。2001年，阿罗约的前任埃斯特拉达总统因涉嫌腐败被民众驱赶下台。连阿罗约自己也在2008年2月说：“很不幸，政治腐败已经成为菲律宾人的一种遗产。”从菲当局和民众目前的共识来看，阿罗约自己似乎也继承了这一遗产。

　　家族政治有牵连

　　不过有分析认为，阿罗约被捕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因为她涉嫌选举腐败，而是因为她与阿基诺家族的恩怨。阿罗约能当上总统，很大程度上要靠现任总统阿基诺三世的母亲阿基诺夫人的提携，然而在2004年，阿基诺夫人和他的儿子阿基诺三世以存在腐败和大规模选举舞弊要求阿罗约辞职。这激怒了阿罗约。据说在阿罗约的授意下，属于阿基诺家族的一个大农场被宣布为政府土地改革的对象。而在阿基诺三世的竞选纲领中，则明确提出了要追查阿罗约的腐败行为。

　　阿罗约家族和阿基诺家族都是菲律宾政坛上有名的政治家族，是菲律宾最古老富裕的家族。阿罗约和阿基诺三世还是老乡，来自同一省。阿基诺三世的父亲贝尼尼奥·塞尔比利亚诺·阿基诺是参议员，母亲则当过总统。阿罗约也是前总统奥斯达多·马卡帕加尔的女儿。

　　目前，菲律宾共有两百多个政治家族。国会基本被几个大家族所垄断，尤其是阿基诺、加西亚、拉莫斯、洛佩兹四大家族，控制着整个国家的政治经济资源。他们在国会里呼风唤雨，代代相传，形成了一种世袭的“家族政治”。据阿基诺三世的母校、著名的马尼拉阿特尼奥大学教授贝尼托·林的统计，3/4的菲律宾国会议员来自世袭的政治家族。“世袭家族们只对名声感兴趣，而非执政能力。”新加坡东南亚研究所研究员塞维利诺说。

　　由于政治家族势力根深蒂固、盘根错节，许多菲律宾省份仍然是“选家族不选纲领”，马科斯的独裁时代如此，后马科斯的选举时代也不例外。一些分析师说，阿基诺三世上台后，并没有改变“任人唯亲、任人唯友”的“传统”。“我不觉得会有任何改变，过去发生的事情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一个样，”菲律宾雅典耀大学政治学教授贝尼托·利姆说，“阿基诺三世正在显示他打压这些精英的决心，但是他打压的对象只不过是他的敌人。”“这只是展示了政治精英在游戏中如何对待政治精英，”利姆说。

　　如此看来，在家族政治环境中，各个政治家族为了争权夺势，腐败不可避免，并因此陷入冤冤相报的“轮回”。不过，得势的家族却并没有对它的政敌赶尽杀绝。年逾八旬的前总统马科斯的夫人伊梅尔达号称“贪腐夫人”，却在去年顺利当选国会议员，她的两个儿子也当选了议员，她的女儿当了省长。前总统埃斯特拉达因贪污罪被关进特殊牢房几年后，如今仍活跃在菲政坛。路透社盘点获罪的菲律宾政坛精英后发现，除了在1992年至1998年菲德尔·拉莫斯担任总统期间两名国会议员分别因军火走私和强奸幼女获罪服刑外，没有哪名政客在被法院判决后真正受到牢狱之灾。以此类推，曾经在阿基诺三世的母校当过老师的阿罗约虽然没能摆脱腐败的“轮回”，但最终是否会身陷囹圄，还是个未知数。毕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