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博汽车进入破产程序 中国两民企收购损失难估

　　两家中国民营企业收购瑞典萨博汽车公司(Saab)的行动被宣告终止。

　　早报记者 王道军

　　两家中国民营企业收购瑞典萨博汽车公司(Saab)的行动被宣告终止。

　　庞大汽贸集团股份有限公司(601258，庞大集团)20日晚公告称，鉴于萨博汽车被宣布破产，决定停止收购萨博汽车股份的交易。由于已向萨博支付4500万欧元购车预付款，庞大集团称将尽快向破产管理人申报债权。

　　公告显示，瑞典地区法院已决定于2012年4月9日召开会议，确认萨博汽车的破产财产清单。根据瑞典破产法，破产管理人应在萨博汽车被宣布破产起6个月内或法院批准的时限内编制相关报告，处置萨博汽车的破产财产并清偿债务。

　　12月19日，萨博汽车正式向瑞典一家法院递交了破产申请并被获批，有着64年历史的萨博汽车品牌在为生存挣扎良久之后，或将就此消失。

　　中国乘用车联席会副秘书长崔东树昨日告诉早报记者，萨博汽车的破产表示庞大汽贸集团股份有限公司(601258，以下简称庞大集团)和浙江青年莲花汽车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青年汽车)整体收购萨博汽车已经失败。

　　更糟糕的是，两家企业此前的投入也有可能打了水漂儿，庞大集团称将按照相关会计准则就4500万欧元的购车预付款提取坏账准备。

　　“最黑暗的一天”

　　19日上午，萨博汽车的母公司瑞典汽车公司首席执行官维克托·米勒(Victor Muller)在向瑞典南部维纳什堡地区法院递交萨博破产申请时称，这是其职业生涯中最“黑暗”的一天。

　　据新华社报道，瑞典汽车在一份声明中说，“公司缺少进一步资金，将无力偿还债务。申请破产符合各债权方的最佳利益……预计法院很快将批准申请并为萨博汽车指定接收方”。

　　然而，这一“黑暗”的感觉，对中国两家民营企业——庞大集团和青年汽车来说，尤为强烈。

　　因为，一旦萨博汽车进入破产清算程序，不仅意味着青年汽车和庞大集团前期10亿元“抄底”欧洲老牌豪车的计划宣告失败，还将为这两大中国民营汽车龙头近亿欧元的前期投资蒙上“泡汤”阴影。

　　萨博前身是一家飞机制造商，1947年造出第一辆原型车，两年后投产。萨博现有员工约3700人，主要生产总部位于瑞典西南部特罗尔海坦镇。

　　最近两年，萨博深陷债务危机。

　　因资金链断裂、供应商断供，萨博自今年4月起停产，拖欠员工工资至少8500万瑞典克朗(约合1184万美元)。

　　萨博停产后，引发不少车企的关注。而之后中国车企“拯救”瑞典萨博的起伏波折，堪称一场戏剧。

　　瑞典投资促进署副署长陈永岚昨日在接受早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其实在2009年，美国通用汽车公司就想把萨博汽车卖掉。而瑞典投资促进署也开始介入，在中国寻找买家。

　　陈永岚所指的通用汽车，曾是萨博汽车的老东家。

　　1990年，通用汽车买下萨博汽车50%股份，10年后再购另外50%股份，完全掌控萨博。

　　通用汽车把持萨博的近20年里，仅2001年盈利。2010年初，通用汽车以4亿美元的价格把萨博卖给瑞典汽车。

　　退出萨博的通用汽车，仍持有萨博一些技术许可证，享有萨博9－3型、9－5型和9－4X型车的权利。正因手握这些“技术”，为之后通用汽车阻击中国民企收购萨博，留下“致命”的撒手锏。

　　华泰为什么闪电退出

　　陈永岚表示，瑞典政府投资促进署是隶属瑞典外交部的政府机构，北京汽车收购萨博汽车相关知识产权时，该署也有参与。

　　2009年12月，北京汽车以2亿美元收购了萨博汽车关知识产权，包括现款萨博9-5、9-3及一款未在中国上市过的车型，共三个整车平台和两个系列的涡轮增压发动机、变速箱的技术所有权以及部分生产制造模具。

　　“到了2011年，世界范围内经济陷入困境，在这种情况下，萨博汽车想找个好的合作伙伴，最有可能的就是中国。而萨博汽车则在2010年底就来华推介自己。”陈永岚。

　　直到今年5月3日，瑞典汽车公司首席执行官维克托·米勒对外表示，中国河北民营汽车企业华泰汽车拟斥资1.5亿欧元，其中以1.2亿欧元收购荷兰世爵29.9%股权，并发行3000万欧元的6个月期可换股贷款，未来将以每股4.88欧元转换为荷兰世爵的股份。收购完成后，华泰将成为世爵第一大股东。

　　然而，短短9天后，华泰汽车发布紧急新闻稿，证实其与荷兰世爵汽车签订的战略合作协议，通过当事人各方协商后决定终止。华泰正式退出。

　　在AutoForesight汽车咨询公司总经理张豫看来，萨博出产的汽车主要卖给欧洲客户，定位高端且小众，因为核心技术有限，所以这几十年来一直“高不成低不就地活着”。

　　“但是律师出身的维克托·米勒却十分善于推销。”张豫告诉早报记者。

　　张豫透露，维克托·米勒来华后曾和多家中国机构接触，大有不抓紧收购、马上就没有机会之意。

　　“两庞”操之过急介入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两庞”开始介入。

　　“两庞”指的是，庞大集团董事长庞庆华、青年汽车董事长庞青年。

　　陈永岚透露，庞大集团和萨博汽车是在今年四五月份于某些非正式场合碰见的，当时并没有太多的预期。

　　5月16日，庞大集团率先现身，宣布总投资1.1亿欧元，入股世爵汽车。当时双方签署的备忘录显示：庞大拟以每股4.19欧元的价格，出资6500万欧元购入世爵汽车24%的股权，帮助萨博汽车解决资金问题。双方还约定组建一家汽车经销公司，各持股50%。

　　此外，上述备忘录还写有一个条款——“双方将组建一家汽车生产公司，其中萨博将持有50%股份，剩余股份由庞大与某家国内汽车生产商共同拥有，该公司将为中国市场创造一个新的汽车子品牌”。

　　陈永岚告诉早报记者，庞大集团的介入只是为了销售考虑。

　　“庞大集团是中国最大的汽车销售公司，而萨博汽车品质好，品牌也比较好，但是市场却没有做好。庞大集团希望开拓中国这个大市场，应该说双方互补性很强。”陈永岚说。

　　其后，青年汽车浮出水面。

　　有业内分析，之所以是青年汽车，与其此前已经与萨博签署过谅解备忘录，并已报备国家发改委有关。

　　根据中国汽车产业政策的规定，原则上不鼓励国内车企竞争并购国外企业，国家发改委方面的政策内控线是，如果一家车企已经上报合资方案，那么另一家想并购同一企业的车企就不能再上报方案了。

　　6月13日，世爵宣布与青年汽车及庞大集团签署非约束性备忘录，两家中国企业将联合向萨博注资2.45亿欧元(约合3.52亿美元)，青年将持股29.9%，庞大将持股24%。

　　张豫认为，庞大集团和青年汽车的收购操之过急，甚至连基本的调查都没有做过，并且缺乏和萨博的老东家通用汽车的沟通。

　　不过陈永岚则表示，收购方一直非常有耐心，其收购团队也比较专业。

　　10月28日，庞大集团和青年汽车与瑞典汽车签署备忘录，宣布将以1亿欧元价格买下萨博100%股权。

　　通用“致命”的阻击

　　正当上述两家中国民企收购萨博将要画上成功的句号之际，通用汽车突然出手阻击。

　　11月7日，通用汽车表示，若中方成功并购萨博，则将停止向萨博供应9-4车型所需零部件和技术。

　　事实上，通用汽车于10月31日就已经发布官方声明称，考虑到通用汽车与中国现有企业的合作关系以及通用在全球其他市场的竞争优势，通用汽车不会支持瑞典汽车将萨博卖给中国企业的计划。

　　事情就此急转直下。

　　不过，庞庆华当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通用汽车的表态在其意料之中，不过当初三方签订备忘录时，瑞典汽车和当地政府已承诺，与通用协商的事情交由他们负责。如今看来瑞典方面的初步交涉不是很成功，可是“通用单方面的态度不可能阻止瑞典汽车和当地政府出售萨博的整个计划”。

　　庞青年在接受浙江媒体采访时也表示，“(通用此举)不会有根本影响，只是需要进一步沟通和方案细节上的进一步协调。并购完成已经不会有太大的悬念。”

　　从时间表上看，2011年12月21日，萨博汽车破产保护到期。而通用汽车成为中方收购萨博最后也是惟一的障碍。

　　12月17日，通用汽车表示，萨博汽车各种新的可选方案，和之前提出并被通用所否决的方案没有本质的区别。每一个提议都直接或者间接地导致了控制权或所有权的转移，这种方式将会损害通用汽车和股东的利益。由此，通用汽车不可能支持任何一个所推荐的替代方案。

　　通用汽车反对后，两家中国民企遂无法向萨博汽车提供融资。萨博汽车终于在12月19日宣布破产。

　　听闻申请破产消息，萨博员工和工会官员深感沮丧。

　　乌尔夫·德鲁瓦已在萨博的特罗尔海坦厂工作39年。“如此令人难过，”他告诉瑞典通讯社记者，通用汽车阻挠萨博与中方企业谈判，“好像通用汽车把萨博视作威胁，我无法理解”。

　　陈永岚告诉早报记者，对于庞大集团和青年汽车收购萨博，瑞典政府的态度很明确，那就是全力支持，乐见其成，“我们甚至对通用汽车做了很多协调工作。此前通用汽车并未表示反对，但是最后意见发生变化。”

　　“难言”的损失

　　庞大集团董事长庞庆华此前曾向外界透露，庞大集团肯定会有较大损失。庞大汽车已向萨博汽车支付4500万欧元购车预付款，折合人民币3.7亿元。而青年汽车为收购萨博支出的总成本或达3亿多元人民币，其中包括为萨博汽车注入资金以及担保贷款等。

　　庞大集团昨晚公告称，公司将尽快向萨博破产管理人申报债权。因重大事项未公告，庞大集团20日停牌一天。19日庞大集团收于6.99元跌2.24%。

　　不过在崔东树看来，庞大集团和青年汽车客观上会有一些损失，但是不是外界想象得那么大，因为此前双方都为自己做了一些保护。

　　庞庆华则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瑞典政府，“现在说一切都结束了还为时尚早，毕竟政府还有审批。”

　　不过崔东树认为，现在是萨博汽车技术提供方通用汽车反对，所以事情出现转机的可能性很小。

　　而在张豫看来，庞大集团作为汽车贸易集团，介入萨博汽车收购的目的只是为了成为一个小股东。

　　“庞大集团此前已对风险有所评估，因此是以汽车购车款的方式进入，想法虽然很好，但是却很倒霉，估计这4500万欧元无法追回了。”张豫称。

　　而对于青年汽车，张豫认为，其损失可能不会太大。

　　而庞青年之女、青年汽车首席谈判代表庞彩萍19日晚也对外宣称：“我们投入的资金一部分是用于成立(双方合资的)瑞典萨博开发公司，其他的投入资金换回的是技术。青年汽车已成功购买了瑞典萨博全新开发的凤凰平台技术，资料已经拿回中国，这个技术是非常高端的，绝对物超所值。”

　　“下一步我们还是会启用瑞典萨博汽车开发公司，用已经拿到的技术让瑞典萨博开发公司开发和生产91、92、93、94、95、96、97车型。”庞彩萍称。

　　不过，据经济参考报报道，与本次收购案多位内部人士有交流的汽车行业专家田永秋表示质疑，“93、95、94x等车型的专利所有权和原有的凤凰技术平台掌握在原大股东通用汽车手中，不可能转让给青年汽车。”

　　败北的“祸根”

　　关于收购失败的原因，崔东树认为，从根本上讲是中国汽车市场太大了，通用汽车绝对不会允许出现闪失，所以宁可选择多输，也不选择多赢。

　　“通用汽车股东包括美国政府在内的多方利益主体，所以意见也是多元的，这样，他们意见出尔反尔也就不难理解了。”崔东树告诉早报记者。

　　“通用汽车对技术的封锁程度远超我们的想象，中方提出的调整股比、发起方等多个方案都无法获得通用汽车的通过，瑞典政府、中国车企在收购初期有些估计不足。”崔东树称。

　　崔东树认为，庞大集团和青年汽车此前对收购的复杂性并没有判断清楚。萨博汽车此前有几次买卖，都出现反复，这次出现意外有偶然也有必然。

　　而在陈永岚看来，通用的顾虑在于，萨博汽车已经在通用手中10多年，很多技术已经实现了共享，对于中国这个庞大的汽车消费市场来说，如果一旦技术被分享，就意味着市场的让渡，所以他们选择反对。

　　“事实上，2010年2月通用正式将萨博汽车以4亿美元卖给荷兰世爵汽车，但是世爵汽车只付了一部分款，通用汽车拥有萨博一部分知识产权和优先股东权利。”陈永岚说。

　　或许，也就是那时候埋下“祸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