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企抱团中药国际化

　　新金融记者 陈一昀

　　 继第三届APS（中国品牌药企沙龙）着眼于大健康产业发展之后，第四届APS将目光锁定在中药国际化——一个让中医药造福世界，同圆国际化的梦想。而圆梦的方式，简言之，抱团。

　　■困境使然

　　抱团，如今已不是一个新鲜词。它的意思简单明了，即很多单个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形成比较稳定强大的能力状态。这个源于网络游戏的词语被巧妙地运用在APS成员企业之间的合作中，包括中药国际化进程中。

　　APS2010年由东阿阿胶、江中药业、天士力、云南白药、华润三九发起成立，两年的时间，随着滇红药业、康美药业、哈药集团和仁和集团的相继加入，成员数量已经从5家发展到9家，是行业里的强者联盟。

　　平均每年举办两届的速度，每一届的举办都是一种进步。在加强强者之间的相互交流这一点上，与APS成立之前相比，“我们已经大大地跨进了一步。”APS战略顾问、北斗星营销策划有限公司董事长刘辉表示，最起码成员企业老总之间建立起了常年的友好联系，纷纷走访学习起来，有些成员企业之间还做起了买卖。

　　抱团要真抱，要有所成效，不能白抱一回。对于“真抱”的含义，天士力集团董事长闫希军的理解是，在APS，成员企业要敢于亮相，敢于分享各自的内部成果，“大家在一块儿说真话、做真事。”

　　作为此次APS的东道主，天士力对于分享言出必行——在肯定其主打产品复方丹参滴丸全面启动FDA（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Ⅲ期临床研究这一成果的同时，对于探索中药国际化过程中所经历的艰险也直言不讳。

　　天士力是中药国际化的先行者。1997年，作为首例复方中成药，复方丹参滴丸获得FDA IND许可，如今已经过了15年。没有可学习借鉴的对象，在前期，天士力处于“摸着石头过河”的状态。直到2009年年底，复方丹参滴丸在FDAⅡ期临床试验顺利结束，“以确切的疗效和安全显示了中药的神奇。”闫希军喜出望外，试验结果给予了天士力极大鼓舞。

　　这一成果来之不易。在复方丹参滴丸将要进行FDAⅡ期临床研究的时候，天士力在全世界寻找CRO（委托合同研究机构）公司以求合作，但是“没人跟我们做。”闫希军说。然而，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公司，探索性地（做），越做越有信心”。

　　Ⅱ期临床试验结果不仅使天士力信心倍增，还让全球领先的CRO公司对中药产品复方丹参滴丸另眼相看。在Ⅲ期临床研究启动的时候，“全世界排名前六位的CRO公司来抢着做。”闫希军感慨。最终，天士力于2011年11月18日敲定复方丹参滴丸在FDAⅢ期临床研究合作的两家CRO公司——ICON和PAREXL。这样从曲折到顺利的例子，在天士力中药国际化进程中还有很多。

　　目前，复方丹参滴丸已实现在俄罗斯、韩国、蒙古、新加坡、越南、南非等26个国家与地区作为处方药与OTC合法销售，并在加拿大注册为有治疗作用的传统药，还在美国、日本、欧盟及其他30多个国家作为食物补充剂来销售。2011年，其销售额接近20亿元。

　　闫希军表示，天士力2011年药品等收入160亿元，2012年要突破200亿元。从最初只有复方丹参滴丸一种药品到现在包括中药、化学药、生物药在内的几十种药品，“都是复方丹参滴丸铺垫的路。”闫希军坦言，一粒中药丸成就了天士力这个小帝国，复方丹参滴丸上市18年来，如果没有科研的再造，对这种药品的不断研究，“说实在的，做不了这么大”。

　　尽管天士力在中药国际化道路上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单个企业的国际化终究不能代表国家整个行业的国际化，只有大多数企业都走出国门，使中药以药品的形式在海外销售，才是中药国际化的体现。

　　中药国际化不能只靠企业单打独斗，要通过一流的对话平台，形成合力，共同推进中药国际化进程。”闫希军说。而合力绕不开抱团，与以往拆台式，采取价格竞争的所谓“抱团”不同，华润三九医药股份有限公司高级副总裁邱华伟认为，差异化的品牌模式才是抱团的真正意义。

　　

　　■差异化

　　虽然是行业里的强者联盟，但APS这9家成员企业都各自有优势和劣势。在取长补短、优势互补的抱团模式下，在整个行业中药国际化蓝图尚未实现的今天，不同于品牌模式的差异化已经显现。

　　而是否追随中药国际化，在中药国际化过程中选择怎样的方式，企业还应结合自身实际情况慎重决定。

　　企业每做一个战略性举动，都有它很强烈的目的。刘辉总结道，要走出去不外乎这几方面的目的——国内的市场已经占尽，可以看到天花板了，要到外面找一块空地发展；弘扬中国的文化，这是民族在世界竞争的软实力；追求成效和企业收益。

　　而现实的情况是，刘辉做了一个比喻，将中药国际化看作田径比赛，天士力就好比刘翔。“如果你不是刘翔，就改行做点别的，要不然你老是跑不过，没有这种能力，别去做。”

　　这样的观点直接尖锐，但不无道理。举例而言，江中药业曾经发表过很多报道，内容诸如江中健胃消食片出口了，出口的潜台词是国际化了，“结果一年卖了不到100万元，不是那么好。”彼时的刘辉在担任江中药业总经理一职，他感触颇深，“要兼顾投资和收益。”

　　中药国际化归根到底是商业行为。然而，惨痛的记忆不仅江中药业，哈药集团也正在上演。

　　1968年，哈药集团三精制药前身哈尔滨制药三厂推出“向阳牌”人参蜂王浆口服液，曾享誉国内市场，并销往海外。而如今，这个产品已经出口长达20多年，“它的销售越来越萎缩。我们也出口到美国、欧洲和俄罗斯，而去年的出口额仅仅在1000万美元。”哈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裁张利君表示，萎缩的原因与产品在国际市场的定位——需求主要以华人为主有关。

　　哈药集团目前的定位是把现有的品种在国内做大做强，调整产品结构，以便未来更好地参与国际化竞争。尽管有如此设想，但眼前甚至是国内的严峻形势都让哈药集团“有些招架不住”——尤其国家抗生素限用政策的公布，使哈药集团抗生素2010年销售额还保持50亿元，实现利润10亿元，降到2011年利润变为7000万元，“今年我们预计亏损3亿元。”张利君坦言，现在哈药集团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国内的市场销售和未来的市场变化中。

　　在这样的内忧下，企业如何去研究走出去，对它们而言，还是要先立足国内市场。

　　我们通常所说的中药国际化，更多地理解为走出去。而云南白药在思考，引进来或许也是中药国际化的一种方式。

　　2001年，云南白药创可贴上市。当时企业提出的理念是，整合全球资源为我所用。云南白药创可贴是药和卫生材料的结合，而云南白药的优势是“白药”，对于卫生材料甚至创可贴产品的生产并不擅长。基于这样的考虑，云南白药结合自己的优势，与在皮肤护理、技术绷带和黏性贴领域全球领先的德国拜尔斯道夫公司，以及拥有先进透皮材料的美国3M公司合作生产。

　　“我们提供创可贴的核心部分——药，做一个嫁接，然后通过我们的平台来做市场。”云南白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尹品耀表示，这也是中药国际化的一条路子，产品通过整合各方面的资源，使产品的品质、档次，“不比别人差。”

　　引进来也不失一种好的选择，而这可能与云南白药自身的特殊性有关——这也是它面临的与其他企业不太相同的障碍。云南白药是国家保密配方，一旦走出去，要公布保密配方，“这是与国家法规相违背的。”另外，云南白药是复方药物，是中药，也是民族药，“用传统中药理论可能没有办法完全解释云南白药的配方，走出去会更艰难些。”尹品耀说。

　　诸如云南白药、片仔癀、同仁堂安宫牛黄丸等国家保密配方类药物，如果要走出去，“发展领域可能是在预防和保健。”刘辉说。

　　尽管如此，云南白药仍在为国际化努力着——采取循序渐进的方式。尹品耀解释说，所谓“序”，是由远到近，先从周边的国家做起，特别是华人聚集比较多的、对中医药认识比较深的国家和地区，然后逐步往外扩展。同时，由易到难，云南白药现在的产品链相对丰富，“特别是我们进入个人护理产品领域后，这方面的困难会小很多。”

　　

　　■中药西医

　　中药在海外市场的现状是，更多的是以保健食品或食品添加剂的形式出现，而没有合法的药品身份。

　　这是因为，“中药在功能主治和用药指导方面主要依据中医药理论，无法用西药理论说明中药的有效性，难以获得绝大多数西方国家的认可。”康美药业股份有限公司副董事长许东瑾说。

　　往往一谈到中药国际化，就习惯性地提及中医的理论体系和中医药文化。曾有过这样的疑问——中药有没有必要国际化，国际化是否背叛了中医的理论体系。按照中国传统的理解，中医与中药的有效结合，使得中医药文化博大深远。但这种结合并不适用于西方。

　　“中药国际化应该走一种按照现代医学理论解释的（路子）。”APS名誉主席、中国非处方药物协会会长白慧良说，“传统中医理论在国外很难被接受，这么多年来，很难用传统中医理论来解释复方中药问题。而天士力所走的道路在这方面做了一个突破。”

　　白慧良还表示，国家药监部门正在考虑把中医药分为传统中医药和植物药两个系列，分别进行审批，“前景是很好的”。

　　中药要进入西方市场，就要避开中医的评价体系，完全按照西方药品审评体系和技术标准——天然药物基本上是复方丹参滴丸这个走势。

　　“外界的压力使国家不得不变革，你不做，有人做。”闫希军表示，西方的大药企也在紧密地跟进，探索这条路，一旦路子通了，以它们强大的经济实力和研发能力，速度要快得多。这就好比四大发明，原创在中国，应用创新和收益却在西方。

　　在复方丹参滴丸通过FDAⅡ期临床研究之前，闫希军也曾担心复方丹参滴丸按照西方药品审评体系做不出中药的效果。而实践证明，通过Ⅱ期临床试验，“这么小的样本做出这么好的结果，这证明中药的效果是可以体现出来的，可以通过严格的验证实现我们的目标。”

　　而这一切的背后并不是一帆风顺。“我们第一次去募集病人的时候，非常困难。”闫希军说。临床试验选择病人的要求非常严格，而符合要求的病人，“每60个病人中才有一个病人自愿参加。这说明他拒绝你这种文化。”后来，通过不断的推广教育，病人逐渐接受试验，“美国人用他的身体来做你的试验者，说明他在逐步接受（你的文化）。”

　　未来中药以药品的形式在海外上市后，医生和消费者自然会接受。“而前期导入的教育式宣传文化，只是推销。”闫希军说，“把文化凝聚在产品上，全世界不论什么肤色的人，敢把他的健康依托在你这个国家的产品上，这个国家的文化自然就走出去了。”

　　产品是文化的载体，这点在中药国际化过程中得到很好的体现。产品凝聚了国家的灵魂和精神，凝聚了企业的价值观，它能把企业的成果带给消费者，从而形成品牌。

　　去年11月的太湖文化论坛上，江中药业研发的高端滋补品——参灵草获评首个中医药文化的瑰宝，被作为传播中医药文化的有机载体。江中药业OTC事业部总经理黄宇博表示，参灵草首次提出中国创造、全球制造的国际化理念——江中集团独创性地将西洋参、灵芝、冬虫夏草、玫瑰花组合，并采用美国威斯康星州的西洋参，德国的全自动中药口服液生产线，日本拥有全球专利制罐技术的无焊接金属关联技术。

　　在中药国际化的同时，与会的老总们传递出一个共同的担忧——知识产权保护问题。我国中药知识产权保护意识还不足，这方面出现的问题非常突出。“近几年，我们很多有价值的古方、祖传的秘方流落民间，被一些外商所购买，甚至洋中药也在我国境内抢先注册。”黄宇博说。

　　这所带来的严重后果是，“企业手里的东西，有可能一夜之间就不是你的了。”闫希军表示，还是要有紧迫感。

　　中药国际化，任重而道远。无论差异化模式，还是中药与西医的相结合，最终目标是实现中药以“药”的姿态走出去，而抱团是让这样走出去的企业多起来。

　　“中药国际化应该走一种按照现代医学理论解释的（路子）。”APS名誉主席白慧良说，“传统中医理论在国外很难被接受，这么多年来，很难用传统中医理论来解释复方中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