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宁皮革企业主跑路调查：十亿债务一跑了之

　　欢迎收看正在直播的经济信息联播。继续来关注海宁皮革企业主跑路事件。在昨天（15日）的节目中我们看到，在“皮革之都”浙江海宁，一家经营八年、年产值超四亿元的知名皮革企业—宏昌制革，老板黄健突然出逃海外，企业资产被法院查封，而它欠下的债务据估算超过了10亿元。在记者调查中，我们了解到，尽管目前皮革业的利润空间有所下滑，但整个行业运行仍属平稳，那究竟是什么原因令黄健选择跑路呢，10亿元的巨额债务又到底被他挪用到哪里去了？继续来看记者的调查。

　　宏昌公司的主要产品是高端沙发制革。公司正对面和左右邻居都是生产同类产品的工厂。周边的机器轰鸣和这里的冷冷清清形成了鲜明对比。

　　浙江海宁某制革厂工人：他们厂里的办公，闲杂人多，我们厂人，我们厂里年底吃年夜饭，才15桌饭，我们就生产了35万皮子，他们500多人才生产20多万张。

　　记者：那你怎么回事，你跟我说说，你们15桌饭大约多少人？15桌？

　　一桌10个人嘛。

　　记者：才150人，但是生产，年生产多少？30万张？

　　35万张。

　　记者：35万张皮子。他们这个厂？

　　他们是500多人才生产20万张。

　　记者：那为什么啊？来跟我讲讲。

　　他管理不好啊，闲杂人员多啊。

　　浙江宏昌制革工人：他们是制的那个半成品。

　　记者：半成品？这里是产成品？

　　我们这里是成品，全部是成品做好了。

　　记者：那工人。

　　是有这个问题。

　　记者：管理出问题了？实际上原来那个黄健他到这儿来上班吗？

　　上班是来的

　　记者：也来？

　　来是来的。

　　记者：但是他对这个懂不懂啊？

　　黄健，我说不懂。

　　记者：不太懂？

　　不懂，肯定完全不懂。

　　记者：完全不懂。

　　他就是叫了山东叫了一帮人过来的

　　但和工人们的讲法不同，管理层觉得公司经营方面的问题并不大。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沈奕：规模还是比较大的，海宁就几家大的制革厂，你小的没有的。现在行业整顿之后，它就是小的都已经关停了。

　　记者：它年产值是能达到多少钱？

　　现在我们以前的三四个亿吧。

　　作为下游用户的浙江澳森实业，他们的沙发用皮革，就来自宏昌制革。在董事长贾凤仙的眼中，宏昌是家很有竞争力的公司。

　　浙江澳森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贾凤仙：我内销的开发的皮我全部是到它那里去拿的，我觉得他们的开发能力，包括他们实体这一块主业，他们的管理意识什么都还是很好的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沈奕：

　　记者：也就是说你们这个要正常经营的话，这个厂里边的这个毛利润大约在多少？

　　毛利么，5%到10%差不多，现在原料皮涨得比较厉害。毛皮原料价格涨得厉害，所以利润不是太多了，利润不是太好。

　　记者：那等于每年能够产生个几千万的利润有吗？

　　每年嘛，正常操作的话一两千万应该有的。(两千万的利润)应该有的

　　雅梵实业，是黄健在海宁控制的另外一家公司，主要生产真皮沙发。黄健跑路后，它也和宏昌制革一起被查封了。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雅梵生产的产品之前也是供不应求。

　　海宁雅梵实业工作人员：(一个月)64个集装箱。

　　记者：哦，64个集装箱

　　对，六十几个

　　记者：就是往外出口？

　　对，全部出口。

　　记者：那出口的，一个月比如说营业额能有多少钱？就是卖出去可以卖多少钱？

　　具体卖多少我们不知道。

　　记者：但是从生产来说是供不应求是吗？

　　对。

　　记者：主要是做皮革沙发？

　　真皮沙发。这个是高档的。订单挺多的

　　记者：现在沙发一套多少钱？

　　一万多块钱。到美国的话肯定一万多块钱，我们平民买不起的。像我们这个门卫沙发最差的你看，最差的，都是牛皮

　　记者：这个是你们自己厂生产的。

　　全部是真的，全部真皮沙发

　　记者：那你们自己买多少钱呢？

　　那我们没买过，没买过，买不起。

　　记者：他给你卖个三百五百的卖给你们。

　　不可能的，最便宜的话，去年不是说7000块钱。

　　海宁皮革企业主跑路调查

　　黄健：精心设计“金蝉脱壳” 取空账户再潜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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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者调查发现，尽管宏昌制革在经营上存在问题，但不足以导致其公司破产。问题主要都出在了宏昌制革和雅梵实业的实际控制人黄健身上，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跑路究竟是被逼无奈下的“仓皇之举”，还是精心准备后的“金蝉脱壳”？接着来看调查。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保安：不太熟，他是难得来转个一次。

　　记者：他自己难得过来。

　　难得过来。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工人：

　　记者：见过他没有？

　　见过。

　　记者：怎么样？他经常下车间吗？

　　车间反正也不常去吧。

　　记者：也不常去。你们对他什么印象？觉得这个？

　　平常反正也，平常看到也可以嘛。

　　：龚慧红

　　海宁市皮革协会副秘书长

　　女：不了解，黄健我真的不了解。

　　M：他到你们这个协会来过吗？

　　女：没有来过

　　对海宁人来说，黄健显得过于神秘。即使是公司所在开发区的政府工作人员，也难得见上一面。我们通过公安的网站，也只能调出：黄健，男，1979年生，杭州籍。

　　：周启程

　　浙江海宁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

　　七九年的。

　　记者：啊，这么小的。

　　对，脸蛋的面相老相。

　　记者几经周折，也没有能够在海宁拿到一份黄健完整的简历，但在调查中也了解到，大学毕业以后，黄健先在一家小贸易公司工作，之后涉及民间信贷，通过债权债务关系，黄健逐渐掌控了宏昌制革公司。

　　浙江省海宁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张月明：听说他原来是在相关的银行工作。毕业以后在相关的银行工作，银行工作以后，他也是搞了一个投资公司，最后跟我们的宏昌制革企业发生了一些业务关系，逐步地进入了宏昌制革

　　浙江海宁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周启程：长期地从事这种资金的借贷，主要是做这个这种资金生意吧，那么后来结了婚以后，就因为他资金借贷方面他赚取了第一桶金，慢慢开始接手这个宏昌公司，主要还是比较简单的这个过程。

　　浙江省海宁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张月明：初步分析可能是这个宏昌制革的负责人黄健，相关的这个把这个企业作为一个融资平台，融了资以后，转移了这些资金。

　　企业被作为融资平台，一旦投入的高风险行业难以及时回款，甚至出现亏损的话，黄健则只能借新钱还旧债，当窟窿越来越大的时候，只有一走了之了。而在走之前，他也做了精心准备。

　　浙江省海宁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张月明：从企业反应的情况觉得，事先没有人知道法人代表到哪里去了，没有人知道

　　记者：包括他夫人也不知道？

　　他夫人也不知道，他父母亲也不知道，企业里面没有一个人知道。整个企业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么第二个就是同时也发现，当天在5月1号那天，他是最后还在上海一个珠宝行里面消费了18万多的珠宝消费。

　　记者：用什么消费？

　　用信用卡，信用卡透支，把这个透支额度做到最高。

　　记者：他的透支额度是18万？

　　18万，可用余额就18万，一共是50万，他用了49万多，把这个资金全部用完，同时另外一个信息，所有的银行账户，几乎都没有钱，最多的就几千块钱。所有的银行账户几乎都没有钱，企业账户、个人账户都没有钱。所以这个情况我感觉到分析，可能问题会比较大。

　　公安局侦查发现，黄健还在手机上做了一个小手脚。5月2日上午，他接银行催款电话还承诺当天归还欠款，之后，他就把手机留在房间，而自己开始前往机场。直到晚上电池用完，银行联系不上，才意识到黄健的问题比较严重了。

　　浙江省海宁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张月明：

　　记者：他前一段有资金往来，比如说有没有大额的转款的迹象？

　　事先没有反映，事后查了以后应该说是有，事后查了应该有

　　记者：有几笔比如说特别重要的款项转移？

　　特别重要的也说不上来，它主要是，比如说是4月28号到了一笔钱以后，他按照转款的方式，转给个人也有，转给他夫人也有，转给其他单位也有。都使用完了。

　　记者：基本上不在企业账户上留钱了？

　　对，企业账户都没有钱了。

　　海宁皮革企业主跑路调查

　　黄健：利用宏昌频繁贷款 通过关联公司转移资金

　　在黄健手中，宏昌制革成为了一个融资平台。为了顺利从银行贷款，他甚至在银行到工厂考察时，故意营造一派繁荣景象。但记者调查发现，从银行贷来的数十亿贷款根本没有进入宏昌的实体经营里去，基本上可能都通过关联公司流入到了房产行业。

　　嘉兴新联会计师事务所注册会计师刘成雄：

　　记者：从这个帐面上看，他借的资金没有进入厂对吧？

　　对，他都是关联企业在搞，这个我们还没有仔细查这个事情。

　　记者：这个资金到底去哪儿了也没人知道？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沈奕：公司之间打来打去，最后到哪里都不知道。最后还没查出来。

　　记者：等于说平常我们这个厂，如果说要正常经营的话，需要多少资金？资金都运转开来？

　　流动资金有么有个七八千万到一个亿么就够了。

　　记者：七八千万就够了，那现在他的十几个亿等于大部分没走这个厂区里边。

　　现在也搞不清楚了，他肯定是钱不在这个厂里，不然的话用不了那么大的资金嘛。

　　记者了解到，黄健用来运作资金的关联公司一共有四家，分别是杭州佳成实业、杭州贝扬电气和杭州余杭子雅物资公司，以及海宁雅梵实业公司。这些公司都和宏昌公司有业务往来，应收账款达到数亿元。

　　浙江省海宁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张月明：企业资金确实是都没有了，包括它在杭州的两个关联公司都没资金，同时也发现了大量大额的一些应收帐款都是关联公司的，但是关联公司，杭州的两个关联公司都没有钱。那么这个数额就相对来说是比较巨大。那么很有可能就相关的资金都做了一些转移。

　　浙江海宁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周启程：目前情况看他有几个小公司在，就是在平常的运转，在帮他运作。

　　记者：是他掌控下的，还是说他是统一法人的呢？

　　应该是他掌控下的。

　　记者：名字是借别人的？

　　对。

　　在四家关联公司中，有两家是以黄健父亲黄瑞君的名义注册的。其中就包括雅梵实业。

　　海宁雅梵实业工作人员：一个老板，就是一个老板，一样的

　　记者：这注册人不是他父亲的名字吗

　　注册是注册他父亲的

　　记者：他(黄健)过来吗？

　　过来的

　　记者：他也在这边上班啊？

　　不是上班，过一个星期么，总归一两次过来看一下

　　记者：他爹没来过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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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爹从来没见过

　　浙江省海宁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张月明：他父亲为法人代表，但是我跟他父亲联系，他父亲说，儿子要做生意么，借用了我的身份证，平时说企业里面运作需要，我就签了几个字，其他什么都不清楚。

　　十亿的巨款最终流向哪里，目前答案还难以知晓，但是有一点非常明确，那就是在黄健名下拥有价值几个亿的房产。

　　浙江海宁市公安局经济犯罪侦查大队大队长周启程：海宁有一处，有一处房产。

　　记者：另外两处是查的是杭州的吗？

　　杭州也有，上海也有，应该有，上海有么这个还是比较清楚，

　　记者：上海比较清楚

　　对，上海比较清楚，他本来拿这个房产做抵押的，抵押的话他不能过户。

　　华庭现代城的1802是黄健在海宁买的一套住宅。门口贴着一张5月17日开具的数字电视的催费单，另外门缝中也塞着一张纸，记者打开后发现是一张电信的欠费单，从2011年4月至今年3月，黄建欠费940元。也就是说黄健已经很久没有回这里了。黄健在上海也有多处房产，其中位于上海中心地区南京西路1486号的物业数以亿计。

　　记者顾智义：这里是位于上海南京西路1486号的soho东海广场，黄健呢就在这边的43层到45层，购买了6间物业，据称价值在2亿7000万元

　　记者来到广场的43层和45层，目前黄健的物业都已经出租给其他公司办公，由于是以黄健的个人名义来购买的，而公安机关、法院处理的都是宏昌的公司资产，所以这些物业均还未进行处置。

　　十亿债务一跑了之 银行损失谁来承担

　　我们看到，有大量的银行贷款都被黄健转移到了房地产市场。然而利用借来的钱炒作房地产，一旦遭遇房地产调控，他不但赚不到钱，还得不断向银行融资，偿还此前的贷款和利息。这种拆东墙补西墙的游戏恐怕也成为了压垮黄健的最后一根稻草。但是，我们不禁要问，一家注册资本仅为3000万美元，年产值三四个亿，固定资产也就一个多亿的企业，为何能从银行贷出10多亿的资金？

　　海宁雅梵实业工作人员：我觉得你们中央电视台这个事情应该找上面领导去，本来我们整个宏昌只有3个亿，你们银行贷款给他十几个亿，这样行啊，这要找你们政府，真的，你说对不对啊。它只有3块钱，你给它100块钱。你看看

　　记者：现在政府也没关系啊，它主要银行贷给它的。

　　银行是政府管辖的的。它给他钱，让他去逍遥嘛，不是吗，苦的是工人，他自己么跑掉了，你看看，潇洒去了

　　按照宏昌制革的生产规模，每年所需要的流动资金只需要8000万至一个亿，而且从海宁市工商局的资料来看，最近几年年年亏损。

　　海宁市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册分局副局长朱巍峰：(这个净利润)都是亏损的(这个10年度净利润亏损5145万，是吧，它怎么还亏损呢)

　　据宏昌提供给工商局的2010年报表显示，公司总资产为13.11亿元，而总负债高达12.96亿元，负债率已经接近100%。而且最近四年，公司呢平均每年亏损4000多万元，这和公司实际经营情况相比相去甚远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沈奕：

　　记者：财务上有点做高之后，去贷款是吧？

　　那你这个么作为企业么，一般都是这么做，做银行贷款，这其实是很正常的，那每个企业其实都在做，你说是吧？反正是你贷款么做高了，交税么做低了，这个我说实话你说是吧？这个叫真话难听。都是这样做，如果企业没问题，那肯定是这样操作正常。这个稍微弄高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嘉兴新联会计师事务所注册会计师刘成雄：现在其实这个银行的机制，运作方法也有问题。那讲实话，这个企业他作为老板。

　　记者：他就看你的报表。

　　对，企业他这个老板他就是利益最大化，但是你银行你怎么为企业服务？所以我们原来经常在讲，现在银行，你说雪中送炭的事情很少，锦上添花的事情很多。看你好，他就给你。看你不好，他马上嫌弃你。

　　记者：嫌贫爱富嘛。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沈奕：其实现在很多都是给银行打工的。

　　嘉兴新联会计师事务所注册会计师刘成雄：昨天我跟沈总也在说，聊这个事情，银行其实有些东西他们都清楚，真的都清楚

　　记者：他那拨人都挺聪明的。

　　他们比我们聪明得多了。

　　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很多企业都有3张财务报表，最差的报给工商税务机关可以少缴税，真实的留给自己，还有一张最靓丽的给银行，因为要贷款。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沈奕：

　　嘉宾：这种事情发生的话，跟银行监管，肯定是问题太大了，对吧。他会不知道啊？这个工厂到底有多少价值他会不知道？

　　记者：对呀，你贷那么多钱给他？你总共资产。

　　总共资产这么一点。

　　记者：这么一点，哪能贷出几个亿出来。

　　对啊，你像这里么，算他三四个亿吧。

　　嘉兴新联会计师事务所注册会计师刘成雄：三四个亿最多最多了。

　　浙江宏昌制革有限公司副总经理沈奕：就三四个亿好了，那贷你两个亿不得了了。

　　记者：是啊，净资产50%，你这三四个亿也就是一个毛估的。

　　毛估的，贷你两个亿么不得了了，如果你经营的状况不太好，他还贷不了这个，如果经营好一点，他会多给你一点的话，也就百分之五六十么很厉害了。

　　记者：现在银行主要是中国银行了？

　　那还有的，建行，建行是杭州的。四大银行都有。

　　浙江省海宁市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主任张月明：我们的银行，债权银行，要对企业，从银行介入资金的一些使用方向的监管，这些工作我觉得以后确实值得我们反思，进一步加强的。

　　编后

　　银行还需多反思 严查漏洞是关键

　　在调查中，我们的记者也多次尝试与当事银行联系，但他们都婉拒了记者的采访。在这起事件中，当事银行应该是最大的受害方，但出现这种结果却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当事银行甚至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由于黄健的出逃，很多细节和资金去向我们目前都无法知晓。但严防借贷过程中可能存在的漏洞，也许值得当事银行反思。如果这些漏洞不堵上，也许还会有出现下一个黄健，倒下的将不仅仅是一个宏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