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本刊记者 周夫荣

　　有人说，99%中小企业的寿命不会超过10年，70%中小企业会在创业后的5年内即被淘汰，走入第7个年头的车联网企业码硕将何去何从？

　　2007年，湖南的张林（化名）买下了一条公交线路，打算大赚一笔。他从之前的市场考察得出结论：这个线路一定赚钱。可是后来他发现，每晚收工后，他的投币箱里的钱连油钱都不够，跟他之前的考察结论大相径庭。张林偶尔会抽时间跟着几辆车看看行情，他发现他一跟车收入就高，不跟车大部分钱就“蒸发”了。

　　张林疑窦丛生，他开始做各种推测：司机不负责任不催买票？司机偷懒没跑够班次？司机偷票款？无论是什么原因，这种亏损让张林一天都忍受不了了。他通过网站找到一家科技公司，让其先装一个录像帮他找出问题所在。

　　拿着榔头找钉子

　　“中国未来发展第三产业的唯一出路就是信息服务。”南京码硕信息技术有限公司（下称码硕）董事长黄凡对自己从事的这个行业充满信心。在2004年“一拍脑袋，决定创业”前，黄凡是一家美国高科技公司的副总裁。他和中科院计算机研究所所长李国杰曾是同事。

　　该公司总经理徐俊也是科班出身，毕业后从事工程师职业。凭着一腔热情，和黄凡一拍即合。他们成立公司的目的很简单——搭建一个自主创新平台，做自己喜欢和感兴趣的事情，不太考虑企业的业务定位和盈利模式。“因为我们除了会技术，别的什么都不懂。”徐俊坦言。

　　一开始，他们主要承接一些自己感兴趣的嵌入式外包设计项目。很快就有生意上门了。公司成立不久，码硕便开始给美国、韩国等国家的企业做外包，如日立欧姆龙ATM机的监控设备和存储设备、韩国三星电子的数字产品。此外，码硕与西门子、海恒存储、京磊股份等均有合作。

　　这个时侯，码硕的盈利模式是给客户提供设计，卖的是想法，只收取对方设计费，说到底只是个技术设计公司，做一单算一单，是为别人打工。码硕的产品就像送出去的孩子一样，身上有自己的基因，出生后就跟自己再无关系。他们一度沉浸于产品解决了市场难题的满足感中，然而，在商言商，利益是所有企业都无法回避的追求。兴趣引领给他们省了不少心，可以让他们把精力完全放在研发上，但后来他们发现，商业战场没有桃花源。

　　直到黄凡和徐俊的钱袋逐渐瘪了下来，连给工人发薪水都成问题的时候，他们发现事情不是起初想象的那么简单。企业不是研究所，他们每月必须给员工发薪水，给房东交房租。

　　2006年，徐俊看到一篇报道中提到，中国的公共交通事故率居世界之首。汽车超载、超速问题严重，交通事故死亡率相当惊人。他开始拿着榔头找钉子，考虑针对这一现象，给自己的技术谋一个用武之地。

　　那个时候，由于运输安全的需要，很多车主想在车上装录像机，但当时这类产品尚不丰富，有些急于解决问题的车主便买来普通的家用录像机装在车上。新的问题出现了，家用录像机遭遇震动、突然断电等情况非常容易坏掉，车主发现这样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浪费不少钱。在一些大城市，即便已经有了基于有线电视技术的模拟视频监控系统，但由于视频监控质量差、监控范围比较小，新的监控系统的出现已成形势之需。

　　拿着榔头的码硕发现这是一枚大钉子，他们着手研究无线视频监控解决方案，利用数字视频编码技术和网络技术的结合，用数字监控系统取代原有的模拟监控系统。这个时候，他们的经营思路也在暗中谋变：他们要由卖想法转向卖产品，卖自己的车载监控设备，成为产品公司。

　　车上的眼睛

　　榔头有了，钉子也有了，就看这榔头能否对付得了钉子了。经过几个月紧张的研发设计、寻找买家，码硕兴奋地拿出了自己的第一款车载监控产品。可这第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没让码硕高兴几天。

　　由于在车载电子产品技术领域经验不足，码硕的产品出现了严重的质量问题，影像不清楚，甚至有时候根本就录不下来。客户的抱怨和投诉很快就发展成为退货，同事也开始倒出满腹怀疑：“我们做静态监控做得好好的，现在又要做哪门子车载监控啊？还是算了吧。”

　　黄凡和徐俊对于新的发展方向心里也没了底儿。他们一边打算撤退，一边收拾战场：硬着头皮给寥寥几家没退货的客户做售后服务。前几年做外包设计赚到的钱也全部贴了进来。经过一年左右的摸索、研发，他们在收拾残局中磨砺出了新的武器，产品质量终于恢复稳定，同时稳定的还有公司团队的军心和斗志，码硕借机对新产品进行全面的市场推广。

　　文章开头提到的张林就是在这时候得知码硕的。安装车载录像之后，录像的结果证实了张林的怀疑：只见下班交车前，一个司机把装票款的塑料袋从投币箱里拿出来，全部倒进自己带的袋子里，然后抓出两把硬币放回塑料袋，再把塑料袋放回车的投币箱。

　　张林恍然大悟，此后他给每辆车都装上了一只眼睛，一个月内收回了所有车载录像的成本。湖南的其他公交司机老板也纷纷效仿，这个半死不活的公交运输业也甚至因此重新火了起来。不仅如此，公交车由于人流较大，上下班时间盗窃厉害，一些小偷甚至成为专线上班人员，群众反应很大，此外，公交司乘人员服务水平、态度等也需要记录，车载录像把这些公交车“常见病”一并解决了。码硕迎来了公司成立以来的第一个巅峰，本来就小的办公场所像自由市场一样人来人往，产品供不应求。

　　同年年底，发生内部丢款问题的江西农行也开始给自己的运钞车寻找“眼睛”，他们找到了瑞民电子（深圳）有限公司，但产品装上不到三年便全部瘫痪，通过朋友介绍，码硕与江西农行合作，给15台运钞车装了车载录像，对车辆运行时间和随行人员以及运钞车外部环境进行监控录像，保证运钞车及钱箱的安全。

　　2008年，全球性金融危机爆发，码硕的外包订单急剧萎缩，本就举步维艰的公司开始认真思考赚钱的问题。2008年底，他们通过安防市场报的记者介绍，与海南海汽集团取得联系，试图给对方做车载监控方案，与码硕一样盯着这块肥肉的，还有瑞民电子（深圳）有限公司和海康监控。

　　此时的码硕除了几个成功的案例，连个成型的产品都没有，他们除了技术积累，有的只是热情。也许就是这点打动了海南海汽集团，他们提出要和码硕签订2000多套车载智能调度系统的订购合同。

　　半年时间，码硕把产品开发出来，通过发包给深圳一家企业生产，产品在第二年十一之前被交到了海南海汽集团手中，并被装到270辆车上。车载监控系统每10秒钟，以短信形式向后台传回一次数据，一有超速、超载或疲劳驾驶等情况，监管人员就会随时提醒。本来每年都会出现一两起死伤事故的海南海汽集团，在2010年无一起死亡事故发生。

　　今天谈起，黄凡和徐俊很庆幸当初没有放弃，徐俊说：“我们对任何失败都会以谈笑处之。一帆风顺的成功，我们不做指望。实践证明，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没有什么困难能跟我们永远较量。”

　　夺金海南岛

　　去年夏天，指引未来10年海南省资讯化建设和资讯产业发展的海南省资讯智慧岛规划出炉，规划向人们展现了一幅资讯化支撑海南国际旅游岛建设的美好图景。海南智慧岛旅游项目，是南京物联网企业联盟与海南省政府合作规划的旅游管理项目。智能交通只是其中的一个子项目。码硕看到了这块大蛋糕，而它的竞争对手中不乏诺基亚、惠普等世界500强企业。

　　码硕作为一家成立仅7年的小企业，能否在与世界巨头们的竞争中分得一杯羹？面对这个疑问，徐俊说：“这不是一个公司能做得了的。码硕主要做设计，所有技术能用的领域都可以去研发。码硕的经营思想是只合作，不竞争。”有悖常规逻辑，但是他们在海南智慧岛旅游项目中实践了这个理念。

　　近期，包括诺基亚在内的11家跨行业公司近日宣布成立车联网联盟，以促进车联网领域的创新，其成员包括戴姆勒、通用、本田、现代、丰田、大众等车厂，阿尔派、松下等系统提供商以及LG、诺基亚、三星等消费电子产品制造商。

　　自今年一月份起，码硕开始运作与诺基亚的合作，主要在车联网项目的车载设备方案调研和定制设计方面，客户都是针对公交客运企业用户，还有大型物流公司的车辆管理系统，产品已经进入研发阶段。

　　此外，惠普公司在苏州高新区投资7亿元，建设云计算运营中心。码硕通过镇江物泰公司与惠普公司取得联系，主要利用惠普公司的云计算平台，运营智能公交系统服务器，并且在今年年初开始了样机测试与技术对接工作。

　　目前，南京码硕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已经在海南的长途客运汽车系统，开展了实时系统与设备的运用。码硕与惠普（中国）、诺基亚西门公司进行的一些技术平台与设备的对接项目，将会在今年下半年全面启动。

　　“醒得早”却跑不快

　　在“中国软件名城”南京有软件相关企业4000多家，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像码硕一样的中小软件企业，它们“醒得早”，却未必“跑得快”。

　　信息时代，软件产业是顺应潮流的高科技产业，前途无量，但其实在中国，真正赚钱的软件企业只是少数，中小企业举步维艰。软件行业里，中小企业向来占有很大的比例。在欧美各国，中小规模的软件公司足以支撑起整个科技领域，这和政府的引导和支撑分不开的。

　　两年前的中印软件产业合作峰会上，倪光南院士指出，国内软件企业参差不齐，其中，中小型企业居多。在国际化的大环境下，中小软件企业面临着机遇和挑战。近年来，我国的IT产业发展步伐虽然较快，但国内IT企业的规模普遍偏小，整体竞争力比较薄弱。徐俊表示，中小企业的融资渠道单一、社会关系薄弱，大企业压倒性势力的排挤，整个竞争态势的激烈性以及信息的缺乏、沟通的障碍、同行的隔阂，都阻碍依靠“单打独斗”的中小企业在软件行业继续向前迈步。

　　成立7年了，码硕的规模还很小。60多名员工，分散在监控室、技术间、维修室几个隔间内。谈及公司的发展情况，黄凡无奈地说，公司目前只能勉强维持生计。尽管如此，已经进入不惑之年的徐俊和已过耳顺之年的黄凡说他们想做的远远不止目前这些。

　　“未来不仅汽车要有车联网，人体也要有人体网，家庭也要有家庭网。美国早已经有了基于人体的普惠计算。普通人把终端产品往袜子里一放，他每天走了多少路，是往什么方向走的，血压、心跳如何等数据都能通过手机传到医生手里。”年过半百的黄凡说起这些充满热情、神采奕奕。

　　他说，现在的云计算中心耗电太多，很多云计算公司入驻园区，首先谈的已经不是地，而是电，有的公司都能用掉整个园区60%的电，这更给该类企业指明了做普惠计算的形势需要和市场前景。

　　“我们下一步想做的，就是把孩子、车子、房子连接在一起管理。这是智能地球的一部分。”但徐俊告诉记者，码硕的发展，一方面面临商业模式问题，另一方面面临资金难题，码硕希望广泛开展对外合作，尽快解决这些问题。

　　码硕发展多年，黄凡和徐俊仍然没有做成自己的软件帝国的想法，黄凡坚持认为，社会分工越来越细，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专长的事。未来最擅长合作的人才是赢者。“我们不喜欢把太多时间花在做生意上，我们想与大企业合作，让他们赚大头。”他们认为这是未来的产业发展方向：回避竞争，协同自序。企业凭借各自独特的技术，团结合作，在产业链上形成整合，构成一个利益整体。但是在中国目前的发展阶段，中小软件企业如何促进自身的发展，如何带动整个产业的发展，如何与大企业既协同又竞争，从而分得市场一杯羹，都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码硕的客户目前只有两类：一个是外包设计发包商，另一类就是智能交通行业的系统集成商。他们的外包设计客户主要靠海内外的朋友介绍，经过相互了解后，进行外包设计服务合作。而智能公交系统集成商，一般都是通过行业展会认识、建立起业务合作的。在激烈竞争的市场大背景下，码硕的客户形势未免有些单一。而码硕的被动合作、避开竞争的商业心态，在“中国国情”下，在以逐利为本性的商业竞争中，是否能支撑他们游过红海，到达他们认定的具有更高合作模式的蓝海领域，是一个值得探讨的问题。

　　有人说，99%中小企业的寿命不会超过10年，70%中小企业会在创业后的5年内即被淘汰，对于走入第7个年头的码硕，徐俊认为它现在不过是个刚上小学的幼儿，还有太多的经营管理方面的东西需要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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