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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机场的中国主人

2011年07月04日 17:55 来源:全球商业经典

  文/张卓

  “中国地主”

  6月中旬,带我们参观德国帕希姆机场的张效铭坐在副驾上,操着熟练的德语、指挥一个高壮的德国年轻人开车。张效铭是买下这座机场的河南商人庞玉良在德国的助理,他有副典型的中国人样子:平头,个儿不高,皮肤黝黑,说话有些局促,穿件不算合体的西服。

  穿过一片农田,进入茂密的森林,车停在德国易北河支流艾德河边。狭窄的河道在几个世纪前就有络绎不绝的商船来往穿梭,一度见证了帕希姆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段。如今,河道把帕希姆分为两个“部分”——河流往西的850公顷土地属于庞玉良。

  在酷爱足球的德国人眼中,庞玉良所拥有的土地相当于1200块标准足球场。2005年,这位来自中国河南的商人以3000万欧元收购了前东德废弃的军用机场——帕希姆(Baltic airport)国际机场。

  庞玉良喜欢称自己为“帕希姆机场的主人”。与德国旧式的容克地主一样,在这个偏僻的德国小镇上,庞玉良是大财主。他在与当地政府的购买合同中注明:中国人拥有机场100%股权、设备及附属经济合作区土地的永久拥有权。

  河里有鱼,林子里不时有野兔、松鼠穿梭。庞玉良喜欢这片“世外桃源”,闲暇时他的部下可以打猎捕鱼,他则以主人的姿态设宴招待朋友,当地权贵也常邀请他去家中作客。

  “在德国,这片土地世世代代都属于我的老板。”张效铭说。

  在这个偏僻的前东德小镇,庞玉良是当地人接触的第一个中国人。最初,为收购机场,庞玉良一年往来多次,人们叫他“马可·波罗·庞”;后来,他买下机场,长居此地,全城3万多居民称他为“Herr Pang(庞先生)”;现在,他的德国下属尊称他为“professor pang(庞教授)”。

  小镇上,庞玉良只认得几个人。他深居简出,有着东方式的含蓄和低调,小镇的人几乎都认识他。偶尔,他去超市购物,小镇居民会惊呼:“快看,那个中国老板提着塑料袋走在街上,他竟自己出来买东西。”

  这桩收购曾让这个近十年已逐渐被人遗忘的德国小镇再次成为焦点。作为13世纪汉萨同盟的成员,帕希姆经历过德国北部历史最辉煌的时期。“那时货物从波罗的海各大港口运到帕希姆,此地辉煌一时,是中世纪最重要的运输中转站。”帕希姆机场的前任经理科勒说。他是土生土长的帕希姆人,也是帕希姆机场的前任经理,自中国人买下机场后,他成为县政府负责机场事务的专员。

  科勒高瘦,像每一个一丝不苟的德国人一样,穿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儿时,他家就住在帕希姆机场附近。那是前东德时代,轰隆隆的战机从跑道起飞,苏联人占领了这里,使之成为其在欧洲最大的军用机场——17%的攻击性直升机驻扎在此。科勒家的门窗常被飞机巨大的噪音震坏,他的母亲曾组织游行,向政府施压索要维修费。

  1990年两德合并后,虽然帕希姆所位居的梅克伦堡——前波莫瑞州得到了大量的联邦政府补贴,但仍旧贫穷。再加上德国铁路及高速公路也都绕过帕希姆而建,这里逐渐被现代文明边缘化。绝大多数城市居民不会讲英语,新生一代奔赴德国其他大城市谋生,古老的城镇保存着旧时的面貌,街道崎岖蜿蜒,全部限以单行,大多家庭没有安装防盗门与防盗窗的习惯,在节奏缓慢而单调的生活中,帕希姆逐渐被人遗忘,它只是德国人前往波罗的沿海度假途经的小镇。普奥、普法战争时期著名将军毛奇的雕像屹立在帕希姆中心广场,日复一日,注视着家乡的单调和贫瘠。正如庞玉良的合伙人王国东说:“帕希姆是一个‘除了有一个机场,什么都不值一提’的地方。”

  德国《世界报》经济版资深编辑丹尼尔·厄科特用“经济沙漠”来形容帕希姆所位居的梅克伦堡-前波莫瑞州现状。2004年的数据显示,这个州的总债务是10.3亿欧元,人均负债5958欧元,失业率高达20%左右。州内的绝大多数县城以农业为主,几乎没有商业,“变卖土地”成为发展经济的捷径。

  “我有一个梦,梦想着这个机场能再度让帕希姆焕发活力。”科勒说。在帕希姆当地人眼中,机场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天气能见度好,两条3000米×55米的跑道可以承载A380巨型客机,距离汉堡、柏林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运营成本低,且被国际民航组织评定为4E级机场,机场不受夜航及扩建的限制。

  砸下3000万欧元后,庞玉良成为了机场的主人。他在帕希姆拥有了一个新的办公地址:德国帕希姆县普特利茨大街25号。它位于帕希姆县政府的3楼,和县长伊雷蒂的办公室只有一门之隔,仿佛暗示着庞玉良会成为这个偏僻德国县城的经济明星和救世主。

  “天大的便宜”

  对于这桩本应该高调宣扬的收购国外机场一事,庞玉良没有像其他一些中国商人表现出“一夜成名”的膨胀。收购是悄无声息地完成的。在正式签约那天,庞玉良一个人走进了会议室。事后,他的父母和公司员工才知道——庞收购了一个德国机场。

  他的低调大概和经历有关:他出生在中国相对贫穷的省份河南。上世纪80年代,他靠勤奋苦读考入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饭店学管理专业,毕业后在北京新世界饭店工作两三年后,跳槽进入美国西北航空公司从事货运业务。1995年,庞玉良出任一家挂靠在农业部下面的货运代理公司副总经理。2002年,他创立了自己的公司——林德国际货运代理有限公司。在上海和北京发展了两年包机货运后,他把业务逐渐扩大到广州、深圳等地。

  2005年,庞玉良打通政府关系,在家乡河南郑州新郑国际机场开通了国际航线。在这里,他的公司曾开创了一周高达六七个国际货运航班的纪录,使郑州新郑国际机场当年的货运量在全国机场中从接近末端的位置一下跃升到第7名。但很快,庞玉良的生意“一落千丈”,外界猜测原因是郑州机场领导变动。

  在货运代理业打拼多年,庞玉良只是一名普通的商人。像林德这样从事国际货运代理业务的公司在国内有6000多家,很多航空业者没听过“庞玉良”的名字。中国国际货运代理协会每年进行一次国际货运代理百强评选,林德公司从不主动参加。没有人能够清楚地掌握林德公司具体的经营数据。

  2005年,庞玉良开始海外市场,长驻尼日利亚。也是在这一年,一位前东德教授、原东德外交官克劳斯·格吕茨马赫尔向庞玉良提到东德有一处机场要出售。由于德国对机场的股份出售没有相关的限制法规,帕希姆机场成为前东德私有化持续进程中“可变卖”的资产。

  这位中国商人嗅到了商机。

  2005年,在与联邦快递、阿联酋航空等11家世界航空巨头的竞争中,庞玉良胜出,中国人并没有抬高价格,是他在招标书中描绘的未来打动了德国人:帕希姆机场将成为连接中欧最大的空港城和保税区;往来不绝的货运班机,保税的海运和空运货物,联排的物流仓库与展销基地,周边辅以商店、别墅。

  “庞让我们相信,他能为机场带来良好的业务和美丽的前景。”科勒说。之前,帕希姆县政府每年要为机场承担300万欧元的运营费,1994年县政府花1150万马克从州政府买下机场,本以为可以激活经济,却带来沉重的负担。

  在庞玉良收购机场前,英国、俄罗斯商人都曾为帕希姆机场注入巨资,但每年只有寥寥几架水上飞机和每周前往保加利亚的固定一班旅游包机起降。不得已,帕希姆县政府收回机场,再度变卖。

  2005年,在签署机场收购协议后,庞玉良第一时间把五星红旗挂在了机场前的小广场上。那天,他许诺:3到5年间,机场雇员将由并购时的26人增加到将近1000人。德国《什未林人民报》写道:“曾经的军用机场计划转型为国际枢纽机场,在过去的15年里,它已经有过两次失败的投资经历,但自从中国国旗飘扬在机场之后,投资者排起了长队。”

  科勒说:“庞看上去绝对不是一个不着边际的企业家,在和他有限的接触中,他表现出的坚持不懈和我们德国人的性格很像。”

  可实际上,庞玉良并没有那么多钱。在向国内商业银行寻求贷款未获批准后,他不得不动用自己在尼日利亚的政府关系,但也没有换到现金。

  帕希姆机场所在的什未林市政府不得不向庞延长了一月的付款期限,并建议改为租赁15年的方案。庞玉良拒绝了这个建议。这时一家德国物流公司出现了,他们希望买下机场40%的股份,同时他也收到最后通牒:如果在2007年年底不能如约付款,合同作废。

  中国商人另辟蹊径,利用合同中的条款:这片土地可以分割、转让、出租,向澳大利亚古德曼集团出售50多公顷土地,获得1300万欧元,解决了部分资金问 题。

  期间,中国进出口银行找到过庞玉良,愿意提供十亿元对外并购贷款,但因抵押及审批等原因未实现。另有一些国际大型企业及基金也提出参股,被庞玉良一口拒绝:“我买就买‘纯一色’的,一根‘杂毛’都不要。一生能把这事情做成也值了。”

  但直到今天,机场的收购细节仍旧扑朔迷离,这笔巨额的资金交易是一个秘密。林德公司的另一合伙人王国冬更是语焉不详,他给出最官方的说法是:“公司至今对收购机场的具体数额没有明确公布。”

  在德国媒体的报道中,2009年年底即将到账的第二笔款项1700万欧元迟迟没有打入德方账户,还有传言庞的资产被当地财政局扣押。庞玉良也没能兑现当年的承诺——员工只增加到50个,远不是1000个。破旧不堪的老式塔台至今尚未维修,以至于帕希姆县不得不几次延长塔台的使用年限。

  2010年,事情又发生了惊人的转变,当地议会决定中国人只需要再付500万欧元且分5年支付就可以拥有机场。没有人知道庞玉良以什么方式说服了固执的德国人接受合同的变更。科勒解释说:“庞希望把减免的1200万欧元用于机场建设和投资,我们认可这一想法,这很有远见,也是为了当地经济好。”

  在庞玉良的规划中,2011年将投入770万欧元,建一个新塔台;而总共用于机场建设的数字将达7000万欧元。这的确能让帕希姆的官员忘记先前的一些不快。

  但帕希姆当地一些居民愤怒了,他们认为“中国庞”不过是一个投机倒把的掮客,交易被定义为“一桩丑闻”。

  在帕希姆当地的一个BBS上,一位名叫托马斯·舒伯特的人说:“实际上,中国人没有花一分钱就买下了机场。他的第一笔款项来自澳大利亚古德集团。”另一位匿名留言的德国人措辞更加激烈:“我对没有经验的政府官员感到失望,他们不但不给公务员加薪,竟然还白送了1200万欧元给中国人。我们选了一些演员来领导帕希姆。”

  县长伊雷蒂说:“我坚信庞可以给我们带来希望,2010年货运吞吐量已经达到2600吨,每周有3架货机往来,未来会增加到5架。大家不要过于紧张。”

  更多非议还指向帕希姆县政府和庞玉良说不清的关系。2010年,帕希姆反对党热炒中国企业“行贿”政府官员的事——林德公司邀请帕希姆政府和工商协会的官员到中国参观世博会。伊雷蒂不得不再次解释:“大部分是商业交流,参观世博会只有一天的行程。”

  坐在科勒的县政府办公室里,我问:“迄今为止,你对机场的运营状况满意吗?”

  “至少我们看到了机场上空,每礼拜都有货机往返。做这桩生意我们的目的很简单,不再负担每年机场高额的运营费,机场的业务量能逐步增加。”科勒说。

  这就是庞玉良“聪明”的一面。他十分清楚县政府的“底线”,他们不愿把机场再度出售,只要保证机场正常运营,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渡过难关。

  2007年,德国机场员工涨薪的要求被中国老板强硬拒绝:“如果加薪,机场加剧亏损,最后破产倒闭,没有人可以拿到工资。”

  在帕希姆工作4年的张效铭对德文媒体的负面报道早已司空见惯,他毫不在意:“在德国这样一个社会,负面新闻才能刺激报纸销量。”在他的叙述中,帕希姆居民十分欢迎中国老板。有时,走在路上,居民向张效铭打招呼:“昨晚我又听到飞机的起降声了。”张效铭说:“抱歉,是否打扰到你?”“没有,我们很高兴机场有业务。”

  张效铭先前在慕尼黑机场工作,庞玉良收购帕希姆机场后,他来到林德公司。“在德国,中国人做事情很不容易,在慕尼黑机场我永远只能做大机器的螺丝钉,而在中国公司,我可以做得更多。”张效铭说,“我相信我的老板,否则也不会到这里来。”

  正和我们交谈时,他接到一个电话。“晚上会有一架货机降落?好,我来联系客户。”他顾不上吃盘中的那根芦笋——这是德国夏季的时令蔬菜,开始忙碌起来。而德国员工也渐渐习惯了中国式不分昼夜的勤奋——这也是帕希姆机场较之德国其他机场的优势。

  “这个时代已经不是拼钱的时代了,想法有时候就能够变成钱。不管如何,我至少拯救了一个濒临破产的机场。”庞玉良说。

  国中之国

  在林德公司2010年的年会上,庞玉良向员工宣布了一条振奋人心的消息:“未来帕希姆保税增值港建成后,我们的员工也许会在德国境内拥有自己的住房。”

  “他是一个梦想家。”庞的下属说。

  “他几乎没有任何爱好。高尔夫?骑马?”王志冬摇摇头,他认识庞玉良十几年,印象中庞唯一的爱好就是他的事业:“如果他决定做什么,就一定会想办法实现。”

  在拥有了帕希姆机场后,庞玉良需要大量的钱为这片土地投资。他提出了一个新的国际贸易模式——保税仓储直销。经过与州政府和隶属海关的谈判,机场具备了成为保税区的资质。

  在庞玉良的规划中,未来世界各地的货物拿到帕希姆保税区展览,买方可以到帕希姆保税网上选购产品。货款打到第三方支付账户,林德公司负责物流货运。现货交易完成,卖家收钱——这样的模式摆脱了旧有货运展销时间长、手续繁琐、交易容易中途毁约、信用无法保证的弊端。

  实际上,这个眼睛布满血丝、喜欢穿西服的河南商人早已对传统的包机货运业务失去了兴趣——这是一项要想赚钱只能“拉低价格、薄利多销”的生意。这两年,他在思考的是如何利用新买的土地和自己的物流资源赢得更多利益。他告诉外国人:“我的保税展销模式在中国有成功先例——马云和他的淘宝网。”

  2011年,庞玉良组织了一场名为“帕希姆保税”的会议,极力游说来自全世界各地的商人为帕希姆投资。会上,他宣布自己即将引领“一场国际贸易的新革命”。

  更深层的背景是,庞玉良刚刚获得中国进出口银行北京分行一笔数目可观的贷款——没有牺牲股权,仅以资产作为抵押。这笔钱让他有了更多的底气大展拳脚。今年8月,新的塔台将开始修建。

  在林德公司制作的帕希姆机场宣传册上,一张跨页规划平面图向我们展现了这里美妙的前景:850公顷的土地被分割成保税物流园、保税工业园、保税商贸园、亚洲中心及经济合作区……森林溪水边是别墅、水上世界、娱乐世界、购物商城、世界名人俱乐部……它几乎让人们相信:这片贫瘠的土地即将成为一个生机勃勃的“国中之国”。

  在庞玉良的博客上,他甚至写道:中国制造可以进驻保税经济合作区生产、组装,产品可标注为“德国制造”,投资251万欧元,可申请本人及直系亲属的德国居住权;未来,这里将建立免签居住区。

  林德公司年会结束后,庞玉良的一位下属问他:“老板,如果以后我们住在帕希姆,发现有人抽大麻、吸毒……该按照哪个国家的法律制裁呢?”

  庞玉良思索许久,说:“很多东西都没有先例,走一步看一步,到时自然会有解决办法。”

  尚未解决的事情还有很多:德国有严格的移民政策,中国人如何解决法律法规问题?建立保税区需要砍伐大量的林木,德国对砍伐林木有复杂的法律政策,如何把林地变为商业用地?这其间必然会涉及到中德两国相关的法律政策。

  “我想,很多美好的前景只是庞的营销手段。”熟知德国法律条款的赵毅说。她是德国注册律师,专门帮中国客户处理在德国的法律事务。她曾推荐客户关注帕希姆机场,但应者寥寥:“与德国商人相比,中国商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表现得不够理智。遇到法律纠纷怎么处理?遇到风险怎么解决?德国人喜欢把事情想到最坏,然后再做出决定。这也是为什么很少有德国商人在帕希姆投资,他们太清楚这是怎样一块土地。”

  但在运营机场的这5年,庞玉良已显露出中国式的灵活和精明。世界上,再没有哪个国家的商人像中国商人一样,在突破规则和活络关系上拥有惊人的能力。

  长年研究德国企业的杨佩昌说:“如果按照德国人的常规做法,10年、20年帕希姆地区不会有太大起色。想发展必须运用反常规的方式。放眼全世界,也只有中国商人有这样的思维。

  庞玉良将是在德国全资收购机场的最后一位外国人。自他收购帕希姆机场后,德国政府修改了法律,禁止外国人持有机场100%的基础建设股权。机场,对任何一个国家而言都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其实,庞当下面临的最严峻问题是:在德国运营机场,以低成本和24小时服务为优势——这或多或少会受到汉堡、柏林这样大型机场的打压。

  庞正在努力地融入这片土地。如今,他一年要过两个节:圣诞节和春节;同时,这里也被他改变着——帕希姆当地一家意大利饭馆开始推出中国口味的“羊排豆角焖面”。他曾跟镇上一家啤酒馆老板开玩笑说:“你的啤酒很好喝,我要买下它,做中餐。”

  科勒说,也许过不了10年或20年,他就能看到家乡的繁荣。

  我们始终没有见到庞玉良,在我们抵达帕希姆的前一天,他去法兰克福参加物流展会。展会结束后,庞也许会回中国,也许会回帕希姆——他的下属很难掌握他的行踪。停放在北京公司的奥迪A6座驾则满厚厚的灰尘。

  一个月前,林德公司的一位员工接到了一封邮件,来自匈牙利:

  “我们有一个机场要出售,你们有没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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