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张子宇 实习生 林晓霞

　　2010年，英国政府以“因为财政困难而不得不大幅削减国防预算为由”，宣布原定要服役到2015年的航空母舰皇家方舟号（HMS Ark Royal）退役。引发了英国舆论和民众对往昔海洋霸主威权不在的感慨。

　　而更让人难以预料的是，一年以后，这艘前皇家海军旗舰在英国国防部网站上被“挂牌出售”，成了一件拍卖品。在买家当中，更有来自中国的公司，而这次参拍的背后，又有着商界大佬黄光裕的身影。在航母成为中国热点的2011年，“黄光裕”、“英国航母”、“前皇家海军旗舰”这些关键词足以吸引大量的眼球。

　　“黄氏策略”疑云

　　出资参与竞拍皇家方舟号航母的，是一家名为Eagle Vantage Asset Management的资产管理公司，中文名为“老鹰优势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其注册地在香港，但业务范围覆盖了内地，主营方向包括家电及电子产品零售、地产及俱乐部营运等。在香港，这家公司并没有特别大的名气，但是其背后的身影不能不惹人关注，因为其最终权益控制人则是在中国内地家电业闻名遐迩且最近陷于牢狱的黄光裕。

　　“这是黄光裕本人的一个投资，而不是国美电器的投资。所以航母和国美两者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家电产业资深观察家刘步尘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认为， “除了国美电器以外，黄光裕还涉及很多领域，比如地产、旅游等。因为很多他本人的投资，并非属于上市公司国美的项目，可以不对外披露。所以公众可能并不了解，听闻和黄光裕有关就把其联系到国美那里。”

　　由于被判刑14年，黄光裕本人依旧在监狱中服刑，他不可能亲自回应此事，但国美和Eagle公司均否认黄光裕和这件事的关系。“从我了解的情况，竞购这个航母，并对其进行一些商业改造，属于这个公司本身正常经营范围内的业务。我觉得不应该和黄总有太多的关系。”国美电器集团副总裁何阳青告诉时代周报记者。

　　而Eagle公司的负责人赵启光也向时代周报记者表示：“这次竞拍属于业务拓展和商业模式创新，是本公司管理层的一个日常经营行为，和黄光裕本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尽管有这些否认的声音，由于黄光裕本人影响力的存在，使得这次竞拍无法摆脱关于黄光裕的猜想，无论是国内媒体还是国外媒体，都将竞拍和黄光裕联系起来。

　　“其实这次竞拍航母，也符合黄光裕过去一贯的投资作风。他过去就总是做出给人以惊奇，让人出乎意料之举。”刘步尘认为，“而目前国美内乱已经告一段落，在这个状况下，黄光裕确实可以腾出手来做一些具有社会影响力的事情。”

　　中国电子商会副秘书长陆刃波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则认为：“目前黄光裕虽然在服刑，他个人受到一定限制，但是他对下属企业作出战略指示的环境还是具备的。他寻找这样一个热点，不管是从商业角度还是社会行为出发，都可以提升他的影响力。”

　　“我认为，他这个策略颇为高明。最后的收购成败不是关键。但是对于其社会名声有很大的帮助。前提是我个人不管如何，但是企业得到好处。”陆刃波进一步分析。

　　变身“展销平台”

　　除了背后黄光裕的影子外，外界对此次竞拍的另一个猜想就是一旦Eagle公司成功拍下皇家方舟号，对于这艘航空母舰又会做什么处理呢？

　　“我们公司试图竞拍皇家方舟号，如果成功，主要计划建立一个流动展销的平台，给消费者提供一个新颖的、有关奢侈品和电器方面的消费体验环境。”赵启光这样回答竞拍的初衷。

　　而何阳青尽管否认国美及黄光裕本人和这件事的关系，但他也承认：“国美目前也在关注国际上一些零售行业创新平台，现在国外本身就很流行类似季节性和节假日的短期展销，特别是在奢侈品方面的展销。而Eagle公司本身也有一些高端会员以及高档俱乐部方面的服务提供。从这个角度出发，如果竞标成功，航母的改造和家电业未来的营销策略也有一些很好的聚合点。当然了，这仅仅是一个设想。”

　　“做电器展销平台似乎有点超出想象。”陆刃波则提出疑问，“我相信黄光裕不是简单地为了买艘大船去展销家电产品。这么大的一艘军舰，可以有很多选择。虽然做产品展销平台也未尝不是一种新的尝试，但我相信，这不是最好的选择。”

　　“我觉得拍下这艘航母后，估计会放在上海，而不是香港，可能还是用来做军事主体公园。”刘步尘猜测，“第一，航母本身具有旅游功能，而且这艘船影响力大，故事多。第二，可以改造成一个奢侈品的购物中心，我觉得作奢侈品的展销平台这个主意也是不错的。奢侈品本身在中国发展很快，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大奢侈品销售国了。也不排除他们把国美一些高端的电器放在上面展示。总之航母本身是一个热点事件，处理得好，经济效益是可观的。”

　　“初步打算在香港或澳门，暂时没有考虑放在上海。”对此，赵启光如此作答。

　　除了Eagle公司外，香港荣华饮食集团主席、英国华商林建邦也是这次竞拍的有力竞争者。据媒体报道，林建邦曾出手收购英国的另外一艘航空母舰“无敌”号（HMS Invincible），并希望在珠海将其改建为一所海上国际学校，2010年11月林建邦以400万英镑投标，然而最终“无敌”号被土耳其拆船厂拍得。英国军方对林建邦的落选解释为“资料不全”，而外界分析失败原因主要是“政治环境不合适”。而对于皇家方舟号，林建邦出价500万英镑，如果成功，他依然计划将其运回香港改造成一所国际学校。

　　对于竞拍的对手和细节，赵启光拒绝作出评论，他表示：“成功的可能性是有的，但是招标的方式是采取暗标，所以我们对具体的竞争对手和竞价都不太了解。”

　　只是商业合作

　　对于皇家方舟号，外媒认为一旦中国公司竞购成功，可能会遭遇和“瓦良格”号类似的麻烦。特别是质疑向中国出售航母，是否会违反欧盟对中国的武器禁运政策。美国《华尔街日报》评论称，从理论上来说，中国可能会搜集有关皇家方舟号船身设计的信息，这些信息可能很宝贵。

　　另外，将皇家方舟号从位于英国朴茨茅斯的锚地拖回中国，也必然是一件耗时长久、花费巨大的差事。

　　对此，英国国防部发言人大卫.玻尔（David Pall）告诉时代周报记者：“这次出售不是一次国家对国家或者政府对政府的出售。拍卖前也规定了，皇家方舟号只能用作商业用途或者将船体拆解，然后把拆解下来的材料循环再利用。”

　　赵启光则这样回答：“所有的困难我们都已经考虑过了，如果这些是对我们的经营有利的话，我们就会去做，努力克服。”

　　著名军事专家、上海国防战略研究所研究员赵楚告诉时代周报记者：“废旧航母的出售和拍卖有两种情况，有些国家对军舰进行改造继续发挥军事作用，比如英国向澳大利亚和印度出售航母。第二种就是作为废旧船体，把其钢材作为工业用途，这种形式的军事作用就很低了，因为卖方在事先会进行对各种军事设施的拆解。”

　　“虽然中国在军事技术上的获益是有限的，但是要看到英国作为航母大国的悠久历史，特别是在航母建造方面，如船体的设计、动力系统和其他装备的设计方面都有优良传统。所以对中国的航母建造是有帮助的。”赵楚也补充道，“而且皇家方舟号所属的无敌级航母是世界上第一种采用滑跃起飞技术的航母（从照片可以看到其飞行甲板有一个明显的凸起，这和那些美国的大型航母有显著不同），和中国使用的俄国式航母是类似的。”

　　“不过如果在竞拍结果出现以后，发现和欧盟法律相抵触的话，英国国防部会做进一步处理。但是在目前，因为一切都是不明的，所以我们无法探讨相关问题。”关于是否抵触欧盟的政策，玻尔是这样表示的。

　　赵楚分析：“现在全球都在报道中国对‘瓦良格’号的改建已经完成，而且瓦舰（43000吨）的吨位远大于皇家方舟号（22000吨），所以从船体建造的角度进行技术封锁已经没有意义了。其次这是商业出售，英国会对军事设施进行销毁，所以应该不会触犯法律，这不是一个军事合作，只是一个商业合作。最后，英国人之所以要拍卖，而且还通过网络手段，是一种燃眉之急的表现，英国自己应该是做过法律和政策评估的。而且中国还买过‘墨尔本’号。所以中国拆解航母的历史和英国是有渊源的。”

　　赵楚所说的“墨尔本”号（HMAS Melbourne）航母属于澳大利亚海军，原为英国皇家海军庄严级航母“庄严”号（HMS Majestic）。这艘军舰的命运可谓“诡异”。在澳海军服役期间出现过诸多事故，撞沉撞伤过包括澳美日三国在内的多艘军用民用舰船，其中撞沉两艘驱逐舰—澳海军的“航海者”号（HMAS Voyager）和美海军的“弗兰克. 伊文思”号（Frank E. Evans），分别死亡82人和73人。最终澳政府和民众都对其“忍无可忍”， 1985年作为废船被卖给中国，于广州黄埔造船厂解体。

　　争议“皇家方舟号”

　　出售皇家方舟号，英国自身也有争议。尽管俄罗斯有许多前例，英国也曾多次将军舰出售给其他国家，比如印度的“维拉特”号（INS Viraat）和“维克兰特”号（INS Vikrant）就是原英国航母“赫尔墨斯”号（HMS Hermes）和“大力神”号（HMS Hercules）。但是英国的军舰出售对象一般都是自己的盟国或者英联邦国家，把自己曾经的海军旗舰出售给中国用于报废或者再利用，对于曾经的日不落帝国来说，有着另一番的意味。

　　“明斯克”号和“基辅”号在服役期间更多是履行威慑及军事外交的任务，相比之下，“皇家方舟”号则经历过多次实战的考验，甚至这个名字也充满历史沧桑，早在16世纪与西班牙“无敌舰队”的交战中，皇家海军的旗舰就叫“皇家方舟”号，那艘战舰原名“方舟”号，由于被皇家收编，于是得到了“皇家”的荣誉称号。

　　而现在这艘是历史上第三艘以“皇家方舟”命名的航空母舰。1937年下水的首舰在二战中立下赫赫战功，包括参与了围歼德国战列舰“俾斯麦”号的战斗，但是在1941年被德国潜艇击沉。第二艘的服役时间是1950年到1979年，参与过苏伊士战争等一系列冷战军事行动。而本艘“皇家方舟”号主要的军事亮相是在波斯尼亚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期间，在伊战中，两架从其上起飞的“海王”式直升机在空中发生碰撞，造成7人死亡。

　　对于这种无敌级航母，赵楚做了一番介绍：“在上世纪60年代工党政府的执政下，英国取消了海军航空兵的编制。作为航母的发源国，这对英国海军是一个很大的打击。为了满足北约作战的军事特点，即在北大西洋进行反潜作战，英国就开始建造无敌级。这种航母和苏联早期的轻型航母一样，作用类似巡洋舰。其有两个限制，一个是吨位很轻，作战能力有限；第二其不能搭载足够的战机，所以主要是反潜和护航。无敌级的建造有犯规的嫌疑，国家不要航母，军方就搞准航母。”

　　除了皇家方舟号外，同属于无敌级的还有前文提及的“无敌”号和目前的皇家海军旗舰“卓越”号（HMS Illustrious），其中“无敌”号曾在英阿马岛战争中扮演了关键的角色，从其上面起飞的“海鹞”式战机是英军获胜的关键，而阿根廷海空军则全力绞杀“无敌”号，虽然没有成功，却构成了现代战史上极为精彩的一幕。如前文所述，这艘航母在今年2月被土耳其的Leyal Ship Recycling公司竞拍得到，被拆为废铁。

　　“1977年‘无敌’号服役后，英国对要不要续建这种航母也是矛盾的。但马岛战争改变了这一切。海军航空兵的缺乏和海鹞战机的精彩表现震动了英国朝野上下。战后英国就启动了对已有航母的升级改造计划。所以对‘皇家方舟’号的认识就和‘无敌’号有很大的差别，要求其能搭载固定翼飞机，因此这艘航母的船龄和装备是非常不错的。其之所以退役不是因为老化，主要是因为财政困难和未来建军方针变化。这个方针就是停造大型战舰，未来英军主要在北约的框架内发生作用。”赵楚透露。

　　对于“皇家方舟”号的出售，英国舆论表达了一种惆怅的情怀。有人讽刺，我们的海军已经成了“公厕”，这源于英法共用航母的计划，而在演习中，出现了法军到英军舰上办事然后借厕所的轶事。又有网友留言：请把它卖个好价钱，婚礼可要花不少钱呢（讽刺威廉王子的婚礼耗资巨大而国防费用一减再减）。

　　对于英国公众是否能接受“皇家方舟”号被中国买家买走，玻尔表示一切都在走程序中，英国国防部不会对公众和舆论情绪作出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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