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惕美债危机转化为美元危机

　　记者 孙建耘

　　美国有关提高债务上限的危机终在最后一刻以美国国会调升美国政府债务上限至少2.1万亿美元、并计划在未来10年削减2.4万亿美元的财政开支而解除。但标准普尔公司5日还是毫不留情地将美国长期主权债务评级由AAA下调一级至AA+，并将评级展望调为负面，由此引发了国际金融市场一波令人心悸的滔天骇浪。中银香港发展规划部高级经济研究员戴道华在接受记者连线时认为，市场的担心并非杞人忧天，因为美债问题并非已经解决，恰恰相反的是美国政府债务仍将继续膨胀，加之美国经济中短期将面对新的增长阻力，美债危机恐怕会转化为美元危机，这是市场需要警惕的。

　　根据IMF的统计，2010年底时美国政府债务总额已达到相当于其GDP的91.2%的水平。若以这一次债务上限调升2.1万亿美元来计算，则在未来两年内美国债务增长14.7%。由于同期美国名义经济总值难有14.7%的增长，显然，这意味着美国政府债务总额占GDP的比率会继续向着100%这个重要的心理关口恶化下去。戴道华说，除非美国经济增长能异常强劲，或是美国政府未来两年财赤能大幅改善，不幸的是这两种情景目前看来都不乐观。2012年是美国的总统大选年，历史上美国政府较少在大选年大刀阔斧减赤，相反还会不遗余力地刺激经济以利选情。由于短期内削减开支规模很小，故相信今、明两年美国政府所有债务指标均会继续呈恶化趋势。而且由于标准普尔调降美国主权评级，美国借贷成本的趋升势必影响其减债计划，这还未计及美国经济可能出现的变数。

　　几乎在美国政府债务上限得到调升的同时，美国公布了二季度GDP增长初值，按年率计仅为增长1.3%。更为严重的是，今年首季经济增长从原来的1.9%大幅下调至0.4%。据戴道华分析，首季经济增长之所以大幅下修，主要是因为政府开支大幅收缩，对GDP拖累了1.23个百分点所致。本来，美国政府开支和投资占美国经济约四分之一的比重，不应成为驱动美国经济的主要动力，然而围绕债务上限的政治争拗却对美国私人消费和投资活动乃至信心构成了制约，占美国经济比重逾六成的私人消费开支二季度几乎完全停滞不前，与消费信心跌至今年新低、个人储蓄率回升5.4%同步，从而直接和间接地影响了经济增速。7月美国失业率从9.2%微降至9.1%，并非是就业人数增长快于劳动大军，而是更多人退出寻找职位的行列。就业市场迟迟不改善反过来影响消费和投资信心乃至经济增长，形成恶性循环。据他判断，在私人消费开支和投资预测不变的前提下，下半年美国经济或会较上半年有所改善，但当美国不得不进入大力减赤的年代，缺少了扩张性财政政策的支持，美国经济可能会长期低于其约3.0%趋势性增长水平，且其抵御意外事件冲击的能力将大大减弱，而这一评估还未计及其主权评级被下调可能出现的最坏结果。

　　在美国经济衰退的风险增加、而财政政策趋于收缩的情况下，美国刺激经济的重担显然要落在货币政策或其他政策身上。但美联储已实行近零利率和两轮量化宽松（QE），货币政策进一步放宽的空间和成效存疑。近来，由于美国经济数据参差、股市暴跌、债息下泻，市场再次炒作美联储或将推出QE3。因为在利率已减无可减的情况下，货币政策进一步放宽也只剩下QE一条路可走。美联储主席伯南克不久前公开表示再推新一轮量化宽松的大门打开着，前提条件是美国经济再陷衰退及通缩威胁。对此，戴道华的看法是，在美联储已推出两轮QE的情况下，美国经济重陷衰退的风险增加，说明货币政策对刺激实体经济的作用已十分有限。财赤货币化的目的是要推低长息。就算美联储推出QE3要进一步购买国债，但近来美国围绕债务上限调升的两党博弈以及欧债危机蔓延的阴霾已促使投资者积极购入美国国债以作避险用途，美国国债收益率已被推至新低，这已帮助美联储达到了这一目的。与此同时，美国政府未来将开始逐渐削减财赤，届时发新债还旧债的需要应是递减的，美国国债并非供过于求，相反避险需求或将令其供不应求，美联储买债反而是与投资者争购，其必要性和作用也令人怀疑。唯一令推出QE3有说服力的只剩下美国国债市场在美国丧失AAA主权评级下遭受重大沽压这一情景。

　　在刺激经济的财政和货币政策成效大打折扣的情况下，依靠美元贬值的汇率政策恐怕将成为美国放手一搏的最后手段，戴道华表示。美元汇率归美国财政部管辖，它在口头上不会放弃强美元政策。美联储不以美元汇率为其政策目标，但它如果执意推QE3，确是会达到令美元贬值从而刺激经济的目的。事实也证明，在美国提高债务上限危机越接近8月2日最后期限时美债不跌反升，反是美元全线下跌，而美股显著下跌也是在经济数据令市场担忧经济衰退风险时才出现的。年初至今美元指数已下跌6.1%，美元兑16种主要货币几乎全线下跌，跌幅最大的是美元兑瑞士法郎，跌幅高达22.9%，最终导致瑞士央行降息至零以及日本央行入市抛售日元以干预本币兑美元的强势，而在干预之前亚洲货币年内兑美元的升幅普遍在6%以上。

　　戴道华认为，当美国这个全球最重要的储备货币——美元的发行国其财政和货币政策大部分失灵，转而寻求以美元贬值的汇率政策来刺激经济后，由于在市场流通的美股和美债有相当一部分为外国投资者持有，美元贬值如果引发外国投资者的巨额抛售和减持，那将蕴含着美元危机的巨大风险，因为外国投资者如果大规模减持美元资产，就会加快国际货币体系去美元化的进程，对全球股、汇、债市而言，其冲击恐非任何正常的预测所能想象。除非美国能像许多曾经历金融危机洗礼的新兴市场一样接受低增长的短痛，否则不断推行有毒政策的最终后果可能是灾难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