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里的牛铃声

作者: ■王东梅

　　过去一向喜欢吃牛排大餐的保仔，这一年来真的没再吃过任何一口牛肉。

　　我知道，一切都是因为《牛铃之声》。

　　去年春天陪保仔去看了这部标榜“感动350万韩国人”的纪录片。

　　正如同大部分的纪录片，缺乏戏剧张力的《牛铃之声》几度因为节奏太过沉闷缓慢而我逐渐心浮气躁。影片有八成的镜头落在那位斑斑白发的老农夫和毛色已失去光泽的老黄牛，往往是人和牛一起在路上走得气喘吁吁，系于牛颈的铃铛响得断断续续，不一会儿人和牛就都累瘫在田里头了。当中比较浪漫唯美的镜头是牛在夕阳的余晖下拖着整车干草以及疲累沉睡的老农夫。

　　眼见天色逐渐黯淡，老农与老牛，相依相偎在北国的迟暮中。

　　好几次，老农夫残酷鞭笞着爬不起身或拖不动犁的老牛，眼神和语气固执得不尽人情，像在虐待动物，同时也不饶过自己。

　　老婆和孩子们殷殷苦劝该退休了，老农夫总是充耳不闻，反倒大发脾气。然而，老牛毕竟体衰无法再干活，不得已只能牵到市集上去卖钱。

　　陪伴老农夫工作40年，泥巴、皮肤和毛球几乎纠结在一块儿的老黄牛在一片议价声中惊惶茫然，神情既是不舍也是不安，眼角汩汩渗出泪来。大概从小就听过关于牛会流泪也会听佛经的故事，我并不意外于这样的“剧情”发展。

　　奄奄一息的牛没卖成，我仍得耐着性子追随老农夫和老黄牛沉重的步履，直到老牛终于不支倒地，徒留老农夫回望牛舍的落寞的身影。

　　最后的镜头对准牛舍旁一捆又一捆匝堆如高墙的干草，宛如无穷无尽蔓延了好长好长的距离，猛然回顾，竟全是老黄牛40年来辛勤负重的成果。

　　影片至此结束，银幕打出两行字“谨以此片献给牛，以及我们的父母”。

　　简短的文字带来极度的震撼，一句话迸发出无与伦比的戏剧张力，我的眼泪终于在观影的最后一秒钟溃堤。那些不经意的累积、那些义无反顾的付出、那些日复一日的执著，如牛。了不起的导演啊！一语道尽天下父母，“我们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