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厅水库边上的“乌托邦”吉开玉

　　

　　本报记者吉开玉河北怀来报道

　　8月30日，正午时分，河北怀来县施庄村公路旁的一块空地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正在躬身寻觅着地上的铁丝和螺丝钉。

　　几天前，这里刚刚搭了一个台，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据说，当天，张家口副市长、国家发改委有关部门、中国画院、怀来县政府的领导都曾出现在这里。这是村里多年来难得一见的大事。老人并不知道这里将要盖什么，只是觉得铁丝和螺丝钉扔了很可惜，人都走了的时候，老人看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拣回去。

　　那是一个叫“官厅公共艺术小镇”的项目在此处奠基。空地上清晰可见燃烧过的鞭炮，甚至奠基挖的坑也仿佛如仪式当天一样完整。但除了老人，现场没有其他施工的人。空地面积不大，是公路旁的一个坡顶。从坡顶向下望，可以看到著名的官厅水库，北京重要的水源地之一。

　　官厅小镇要造城

　　公开资料如是介绍这个项目。“官厅公共艺术小镇”位于张家口怀来县、官厅水库边，距北京60余公里，紧邻京藏高速公路。项目内将设新华社摄影记者培训基地、北京阜外医院康复中心、英国谢菲尔德哈勒姆大学官厅设计学院、中国国家画院公共艺术中心创作基地。该小镇将整体公共艺术化，包括艺术创作、艺术品交易、展览、培训、高端艺术家工作室及相关艺术配套等。项目占地6500余亩、总建筑面积158万平方米，计划投资78亿元人民币，计划在5年内完成。其效果图也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城市图景，尽管眼下，四处是“荒地”。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项目参与者对本报记者说，该项目将依山而建。而78亿投资之于官厅镇又意味着什么？

　　2010年官厅镇财政收入完成332万元，同比增长112.8%，连续3年实现翻番；招商引资到位资金1.1亿元，同比增长266.7%；预计农民人均纯收入6058元，同比增长14.5%。如果以静态衡量，78亿相当于2010年官厅镇财政收入的2000余倍。

　　2011年8月22日怀来县规划委员会在县住建局第一会议室主持召开了官厅镇公共艺术小镇修建性详细规划评审会。河北建工学院、张家口市城乡规划局以及县有关部门十多个单位的领导和技术人员参与了会议。规划设计单位根据环首都绿色经济圈的规划要求，编制了官厅公共艺术小镇的修建性详细规划。

　　此前的2011年5月30日，河北省国土资源厅以“冀国土资函〔2011〕499号”文件，下达了2011年第一批环首都绿色经济圈建设项目用地计划，安排怀来县6个项目，共下达了750亩用地计划，其中：农用地390亩（其中耕地312亩），未利用地360亩。目前，河北官厅主题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官厅公共艺术小镇项目已上报省国土资源厅。官厅公共艺术小镇被列为县重点项目之一。

　　早在2009年，官厅镇就开始着力打造艺术小镇的形象。2009年开始签约落地的5个投资规模大、技术含量高、文化氛围浓的超亿元项目，有3个已开工，分别是由河北华夏旅游房地产公司投资的官厅泊爱蓝岛别墅项目，由清华工研院投资的怀来绿色能源科技产业基地项目，由北京师范大学建设的怀来生态治理综合试验基地项目，累计投资已达1.1亿元。另外由中国国家画院文化创意中心主题工作室投资建设的官厅文化产业示范园区项目正在推进。一路上，可以看到泊爱蓝岛项目的指示牌。

　　一个项目78亿的投资，无论是对怀来县甚至张家口市，还是对单个开发商，都是一笔不小的投资。前述项目参与者告诉记者，投资方叫“协和集团”，但再深一步，他并不愿多讲。记者没能找到协和集团的更多信息。对于如何收回投资，前述项目参与者透露说，可通过一部分旅游收入，建成项目的租金和出售的部分来回收。“投资方主要看中了这里的景色，这是不可多得的。”他说。

　　但眼下，项目的建设可能会遇到一些小插曲。在官厅水库边，正在修建一些别墅群，包括“波尔多庄园”和“拉斐水岸”。水往低处流，当地居民担心水库可能被污染。而官厅公共小镇的地理位置距水库也十分近。

　　历史上为建设官厅水库，怀来县付出过巨大代价：49200人移民，包括原怀来县城在内的80多个居民点和15万亩耕地被淹，这些是怀来县最富饶的粮仓和花果园。怀来县官员说，为了保护官厅水库的水质，“怀来错过了最好的发展机遇。”县政府一位官员用“自断手臂”来形容该县为保证官厅水库水质所做出的努力和牺牲。

　　官厅镇想新上项目，更是难上加难。张家口地区定下了一个铁的原则：有可能危害官厅水质的项目，不管经济效益多好，一律不批。怀来县当地官员公开表示称：“很多眼睛在盯着我们，每年都有好几个工业项目因为环保的问题被叫停。”

　　前述参与者说，施工技术上并没有大的困难，刚刚奠基的“官厅公共艺术小镇”还没有谈及环境保护的问题。项目计划于2015年建成，是一个包含文化元素的综合开发项目，艺术家拿着几张纸，拿着墨，就可以在这里进行艺术创作了。

　　以艺术之名

　　远在湖北某市的吴建国（化名）已在某创意产业园待了近3年。该产业园依托一个废旧的工厂，改造成为艺术社区，老吴打算通过将园区里的项目卖给艺术家和画家来收回投资。他常常向人夸耀，那里的风景很美。在听了“官厅艺术小镇”的故事后，他淡淡一笑。这些年来，他听说了太多打着文化的旗号，做地产的事，几乎没有谁能成功。

　　“78亿？”他怀疑地问道，“谁能一下拿出来那么多钱来建设？都是打着文化的名义圈地，然后套银行的钱，文化旅游用地不涉及到地产开发，比较好批贷。”

　　尽管前述官厅项目参与者向本报记者解释称，该项目并不是创意产业园，而是综合用地开发。但在吴建国看来与创意产业园本质相似，而相似项目成功的阻力很大。

　　仅以离老吴所在产业园不远的武汉为例，文化创意经济已是星罗棋布：该市的7个中心城区中，6个区已明确各自的文化创意园区，建成和规划在建的达几十个。龟山脚下，汉阳区投入3000多万元对原824工厂进行整体规划设计营运，打造“汉阳造”文化创意产业园。江岸区以350亿元重塑“汉口之心”，文化创意产业是其重中之重。在“活的武汉近代史书”昙华林，武昌区建设昙华林艺术村，打造文化创意产业园。在汉口北湖之滨，江汉区的花园道艺术生活区瞄准武汉创意工作、艺术生活的新坐标。此外，还有户部巷汉味风情文化园、东创研发设计创意园、楚天181文化创意产业园……在一片繁荣热潮的背后，文化产业园区间同质化竞争严重，造成大量资源浪费。一些地方甚至打着文化创意产业园区的旗号，暗中圈地做房地产项目。

　　老吴告诉记者，在当前国家对房地产进行严格调控的大背景下，一些开发商打着建设文化创意产业园的名义进行投资，文化产业只是幌子，实质是房地产开发。单靠出租，可能多年也无法回笼投资。而地方政府从自身利益出发，对这种模式也乐此不疲，既有发展新兴产业的政绩，又能推动房地产开发，增加GDP和财政收入。地方政府往往喜欢宏大的计划。

　　有些文化艺术小镇已启动数年，但小镇常驻艺术家仅为个位数，与很多人的期望距离甚远。“缺乏产业的支撑，大家都是抱着做地产的心态来的，而不是做产业。”老吴一语中的。

　　官厅公共艺术小镇会重蹈失败者的覆辙吗？又或者，它也只是一件华丽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