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第四城之滨江样本 杭州60后的资本运动

　　本报记者 陶喜年 发自杭州

　　在浙江的资本版图中，若以镇为单位，控制6家上市公司的诸暨店口无疑排在首位；在市县一级，诸暨、上虞目前以9家A股上市公司并列第一；而在地级市范围，已有65家A股上市公司的杭州，则以占全省近30%的份额，遥遥领先于浙江其余10个地级市，并在全国排名第四，仅次于北京、上海、深圳三地。

　　而在杭州65家A股上市公司中，滨江区就占了20家（其中创业板5家、主板7家、中小板8家）。滨江区成为杭州也是浙江上市公司最密集的区域。

　　滨江区亦称杭州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区，包括钱塘江以南地区及杭州城西文教区两部分，目前已建成软件产业基地、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化基地、留学人员创业园、动画产业基地、电子信息产业基地等国家级产业基地。

　　1996年11月，国资委实际控制的东方通信在上交所上市，滨江区实现上市公司零的突破。到今年8月3日初灵信息上市，滨江区在A股上市的公司，刚好满20家。除此之外，滨江区还有新利软件、阿里巴巴和UT斯达康等公司在香港上市，上市公司总数已达26家，并有多家公司正在排队上市。

　　此外，盾安环境、苏泊尔、康恩贝等注册地分布在浙江各地的数家上市公司，都已将公司总部搬至滨江区。有人戏称，“今天你上市了吗”，将成为未来滨江区众多企业主的问候语。

　　高新上市公司滨江样本

　　在杭州市滨江区20家A股上市公司中，东方通信、浙大网新、数源科技、众合机电（原浙江海纳）4家国有控股公司，在2000年前即已上市。

　　另16家近10年上市的企业，除中国电子科技集团公司第五十二研究所控股的海康威视为国有企业外（其总市值达到400多亿元，高居20家上市公司第一位），其余都为民营企业，其中大多为高新技术企业，涵盖软件、电子商务、通讯等新领域。

　　迥异于浙江大多上市公司掌门人的草根出身（其基本特点为出身农民，学历不高，以村办或乡镇企业起家，参见本报此前关于浙江店口板块、上虞板块的报道），滨江区上市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几乎都为60后，普遍在上世纪90年代初开始创业，都有大学以上学历，基本都靠技术发家，家族色彩较淡，上市公司以高管集体持股为主。

　　以A股15家民营上市企业为例。这些公司的创始人，年龄集中在39岁到55岁之间，平均年龄44岁。其中年纪最大的是 1956年出生的信雅达董事长郭华强（郭系唯一的50后），最小的是1972年出生的孙德良和洪爱金，两人分别为生意宝、初灵信息的实际控制人。2006年12月，生意宝（原名网盛科技）上市时，出身浙江萧山的孙德良才34岁。

　　在这些创业者中，聚光科技董事长王健学历最高。王健为浙江大学光学仪器专业博士毕业（王16岁考上浙大混合班，本硕博均在浙大），后又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获得博士学位。其搭档、公司总经理姚纳新则毕业于北京大学生物系，后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分子生物系硕士学位，又在美国斯坦福大学获MBA 硕士学位。而两人的相识，就在一次斯坦福大学浙江籍校友聚会上。两人的创业，又与既是浙江同乡、又为斯坦福大学校友的著名投资人朱敏有关。2002年3月，王健、姚纳新与朱敏、YUEN KONG（具体身份不详）在美国共同设立FPI（US），控股聚光科技的前身聚光有限。今年4月，聚光科技在创业板上市，三人的身家都达到数十亿元。

　　相比王健、姚纳新等毕业于北大、浙大、复旦、川大等著名学府（其中浙大毕业生最多，计有5人）的天之骄子，另一些创业者则没有这么风光，或只有专科学历，或毕业于二三流学校。如来自浙江嵊州的中恒电气董事长朱国锭，5次高考落榜，在复读班煎熬5年，才考上浙江大学工业外贸专科班。

　　其他如信雅达的郭华强毕业于中央广播电视大学、恒生电子的彭政纲毕业于江苏工学院、生意宝的孙德良毕业于沈阳工业大学、大华股份的傅利泉毕业于浙江树人大学，这些人皆非名校出身，但都通过自己的创业，在资本市场占领了一席之地。

　　从专业看，这些创业者，基本都为理科出身，并且主要集中在计算机、无线电、自动化等专业。多数人从事的行业，与所学专业有关，如以婴幼儿奶粉为主导产品的贝因美，其创始人谢宏即毕业于浙江工商大学食品卫生专业。这些上市公司的当家人，基本都是浙江人，有的一直在浙江求学，有的则在外省、国外学成后回浙江创业。如出身北京的同花顺董事长易峥，在浙江大学毕业后即留在杭州创业。

　　虽然彼此互为邻居，但滨江区不少上市公司，皆为直接竞争对手。如视频监控领域的大立科技、大华股份、海康威视，互联网B2B领域的阿里巴巴、生意宝，金融信息领域的新利软件、信雅达、恒生电子等，彼此牵扯着各种恩怨关系，如另起炉灶、互挖墙脚、争抢客户，甚至在竞争对手主办的会议上大发自己公司的资料，等等。但滨江区产业集群的形成，又是成就这些公司行业领先地位的一大原因。

　　三家上市公司同出一源

　　这其中，以新利软件、信雅达、恒生电子三家公司的故事最具戏剧性。

　　1993年，由港商熊融礼和李其玲投资的杭州新利电子有限公司成立，主营证券交易软件、银行POS系统的开发。

　　成立当年，新利即在全国第一个推出证券委托自助委托交易系统，中国证券交易从此由手工操作转向自动委托。到1998年，新利的客户已经增加到包括四大国有银行在内的213家银行和715家证券经纪用户。

　　2001年9月，新利软件（8076.HK）在港交所上市。这是滨江区第一家在香港上市的企业。此后，浙大兰德、中程科技、阿里巴巴先后在港交所上市（其中中程科技已经退市）。

　　就在新利软件上市一年后，2002年11月，信雅达上市。2003年12月，恒生电子亦紧随上市。3家软件公司在三年内先后上市，并且一同占据当时中国金融证券类软件90％的市场份额，这在证券和IT行业同时引起不小震动。

　　鲜为人知的是，新利软件、信雅达、恒生电子三家公司，居然是同一棵树上长出的分支—信雅达、恒生电子的创始人，都曾是新利软件的高管，与新利软件有着难以言说的爱恨情仇。其中信雅达的董事长郭华强，曾担任新利软件的副董事长、总裁。

　　裂痕早在新利软件成立不久即已产生。1995年2月，由于不满港商的分配机制，黄大成、彭政纲等8名部门经理级别的高管和技术人员，从新利公司集体出走，成立了恒生电子的前身杭州恒生软件有限公司，以证券交易系统的开发为主业，与新利软件短兵相接。几年后，恒生电子的影响力，即超越了新利软件。

　　在恒生电子第一大股东恒生集团，黄大成持股15.6%；彭政纲等4人各持股9.6%，另三人各持股8%。从新利软件出走的8人，共计持有恒生集团78%股份，而恒生集团又持有恒生电子21.38%股份。伴随恒生电子上市，新利软件的“八大叛将”，都顺利成就亿元身家。

　　恒生电子上市时，董事长由黄大成担任。此后，黄大成退出董事会，董事长改由彭政纲担任。黄大成为浙江乐清人，毕业于浙江大学生产过程自动化专业。彭政纲为浙江浦江人，毕业于江苏工学院计算机及应用系。

　　信雅达的故事，亦与恒生电子类似。

　　信雅达前身为杭州信雅达系统工程有限公司，成立于1996年7月，由郭华强、陈旭分别出资95万元、5万元组建（公司名称来源于翻译家严复提出的翻译三大标准“信、达、雅”）。而此前三年，郭华强一直在新利软件担任副董事长、总裁。与黄大成等8人异曲同工，郭华强的出走原因，亦为“与香港大股东在经营理念和发展思路上相左”。

　　除在新利软件的经历外，郭华强的成功，还与他曾在浙江省工商银行科技处软件科当科长时积累的人脉不无关系。信雅达成立不久，即受中国银行总行委托，在温州市工行实施了银行票据光盘缩微系统，“在中国银行票据电子化管理中拔得头筹”。

　　但郭华强离开新利软件后，还与新利保持了多年的合作关系。1997年，新利软件股东熊融礼、李其玲将新利软件30%股份，转由信雅达持有。直到2000年9月新利软件上市前夕，信雅达方才退出。

　　5家创业板公司的秘密

　　在滨江区20家A股上市公司中，创业板公司就占据了1/4的席位，其地位举足轻重。

　　2009年10月30日，创业板首批28家公司挂牌交易。杭州市滨江区即占了两家，分别为银江股份和华星创业。

　　有意思的是，银江股份的董事长王辉原本不是公司的创始人，而是经历了从打工者到老板的传奇。

　　银江股份前身为中外合资企业杭州银江电子有限公司，成立于1992年11月。因为与专业相近，此时已从浙江工业大学测量技术专业毕业2年的王辉，加入银江担任技术员。后因成绩突出，王辉先后被提拔为副总经理、副董事长、总经理。

　　2001年后，银江股份经营陷入困境，最终资不抵债。2003年，中国工商银行浙江省分行营业部将其下属的全资附属企业金融电子研究所持有的银江股份72%的股权，转让给时任银江股份董事长的张岩和时任银江股份副董事长、总经理的王辉，时任银江股份副总经理的柴志涛则获得其余28%股份。

　　其后，经过多次股权变更，王辉及其妻子刘健成为银江股份实际控制人。2009年9月，银江股份成为浙江首家过会的创业板公司。此前一直默默无闻的银江，就此成为各类媒体竞相追捧的宠儿。

　　与银江股份同日上市的华星创业，比银江股份要年轻很多。华星创业成立于2003年，初始股东为季晓蓉、商新春和黄波三人。华星创业是家袖珍型公司，发行前只有3000万股本。在2003年加盟华星创业成为市场总监前，1993年即从浙江大学无线电专业毕业的程小彦，已经换了四份工作。而此前从未有媒体披露的是，季晓蓉正是程小彦的妻子。

　　2005 年元旦，此前只担任市场总监的程小彦，突然以125万实物资产和25万现金，合计对华星创业增资150 万元（增资价格为每1 元注册资本1元），成为持有华星创业75%股权的第一大股东。

　　更为蹊跷的是，仅仅3个月后，程小彦又将150万股份全部转给他人，且转让价格差异极大。如转让给刘寒的2万元出资额，程小彦仅卖了0.5万元。

　　2007年8月，季晓蓉又将111 万元出资额以111 万元转让给丈夫程小彦，程小彦重新成为第一大股东，并接替妻子成为公司董事长。季晓蓉就此净身退出华星创业，但目前仍担任公司董事。此后直到华星创业上市，程小彦一直为公司实际控制人，目前所持股份为29.6%，公司总经理陈劲光、副总经理屈振胜和技术总监李华3人合计持股27%。

　　如果按2007年8月的111万元出资、2009年10月华星创业上市时的发行价19.66元/股计算（最高曾涨到67.5元），仅仅两年时间，程小彦的投资，即获得157倍收益！

　　而上市前成立时间不过6年的华星创业，何以能成为中国移动的供应商，并且上市前3年超过九成的主营业务收入来自中国移动，至今仍是个谜。

　　2009年12月，主营金融资讯、数据分析和软件系统服务的同花顺亦登陆创业板。

　　同花顺的创始人易峥为北京人，1993年毕业于浙江大学电机工程系工业自动化控制专业。1994年10月，易峥以25万元现金及价值15万元的固定资产（主要为486 微机等）出资40万元，叶琼玖以现金出资10万元，共同设立了同花顺前身杭州核新软件技术有限公司。

　　叶琼玖，女，1954年出生，浙江慈溪人，比易峥大16岁，是同花顺高管中最年长的一位，“一直主管公司行政工作”。2001 年8月至今，叶琼玖一直任同花顺董事、副总经理，但其之前的经历，同花顺未有只字披露。

　　据同花顺《招股说明书》所述，自1994年成立以来，杭州核新在“2006 年及之前业绩一直不佳”。但其后突然业绩大变脸，连续三年大盈利，并号称超越钱龙、大智慧，占据网上行情交易系统31%的市场份额，从而以300033的代号，跻身创业板第二批上市公司。而其竞争对手大智慧，在2011年1月方才上市。

　　在同花顺之后，2011年4月和8月，同在滨江区的聚光科技、初灵信息先后在创业板上市。虽然同在创业板，但两家公司规模相差悬殊。聚光科技是创业板中的巨无霸型公司，总股本达4.45亿股，比一些主板上市公司还要庞大；而小块头初灵信息，总股本才4000万股。从股本规模看，10个初灵信息，亦比不过一个聚光科技。

　　聚光科技的董事长王健、总经理姚纳新，是滨江区20多位上市公司创始人中仅有的两位“海归”，也是难得的黄金搭档。但聚光科技的上市，却一波三折。2009年前，聚光科技一直筹划在海外上市。2009年10月创业板推出后，聚光科技才着手回归A股。

　　与早其3天挂牌上市、拥有16家PE入股的滨江区上市公司贝因美一样，聚光科技亦以PE众多知名。除多家早先入股的境外公司，杭州灵峰赛伯乐创业投资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绍兴龙山赛伯乐创业投资有限公司、杭州赛智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华软投资（北京）有限公司、北京中凡华软投资有限公司等PE在2009年10月26日一同入股。千橡互动集团董事长陈一舟、深圳晓扬投资管理公司原总经理余紫秋、上海重阳投资有限公司等众多大鳄亦隐身其间。

　　有如此多PE参与，聚光科技的股权难免分散。其同区兄弟初灵信息，则股权高度集中，其中董事长洪爱金一人，就占了62.38%股份。1972年出生的洪爱金，毕业于四川大学化学系，在成立初灵信息前，曾任杭州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销售员，美国国民淀粉化学有限公司区域、省级销售经理。如今随着初灵信息上市，当年的娃哈哈销售员，身家已然超过10亿元。

　　5次高考落榜成就十亿身家

　　包括士兰微的陈向东、三维通信的李越伦、大立科技的庞惠民、新世纪的徐智勇，在滨江区众多上市公司老总中，从大学毕业到成就亿万身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创业故事，但中恒电气董事长朱国锭的经历，无疑最为坎坷和传奇。

　　1965年，朱国锭出生于浙江嵊州的一户农民之家，兄弟姐妹六人，家境贫寒。朱国锭一心想考上大学改变命运，但他偏科严重，数理化考试几乎从未及格，应付数学考试，居然全靠死记硬背例题。

　　朱国锭连续5年高考，5次落榜，直到1988年，朱国锭第六次参加高考，才勉强考上浙江大学工业外贸专科班。此时朱国锭已经整整23岁，而在这个年龄，与他同为浙大校友的聚光科技董事长王健，已经快博士毕业了。

　　屡次高考落榜后，村里人常嘲讽他：“如果国锭能考上大学，月亮下面都可以晒谷子了。”备受打击的朱国锭一度心灰意冷，他听信一位算命先生的说法，认为自己门牙一长一短，命运崎岖，不吉利，就自己动手，硬生生把两颗门牙磨平。

　　多年后，回忆起当年求学的不易，朱国锭一度在采访他的记者面前流下泪水。

　　因为是自费生，朱国锭毕业后没有工作分配，只好自谋生路。此间，他得到了命中贵人的相助。此人正是他的大学同学张海俊。

　　张海俊的父亲在邮电系统教书三十年，积累了不少人脉关系，还有自己的专利技术。在父亲帮忙下，1992年，张海俊创办了杭州侨兴电讯设备厂，给邮电部门提供局域电讯服务。没有任何行业背景的朱国锭，就此进入通讯行业，在侨兴当上了销售经理。

　　此后，张海俊和几个同学一起，创办了杭州侨兴电子设备有限公司，朱国锭担任总经理，并获得20%股份。此间，中国通讯行业刚好进入大发展时期，朱国锭由此掘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但在此过程中，朱国锭跟张海俊等人产生矛盾。1996年5月，朱国锭自行在杭州文二路税务大厦租了两层楼房，成立了中恒电气的前身杭州中恒电讯设备有限公司，通过从侨兴电子转移过来的大量资产和业务，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

　　以在侨兴电子积累的客户资源和经验为基础，中恒电讯发展迅速，成立次年销售额即突破7000万，1998年销售收入更达到1.6亿元。朱国锭的财富水涨船高，但他和同学兼领路人张海俊的关系，却彻底闹翻，直到今日，两人的关系一直剑拔弩张。

　　2010年3月，中恒电气上市，朱国锭及其夫人包晓茹合计持有公司超过60%的股份（发行前股份超过80%）。当年五度复读、连学费都交不起的落魄穷小子，身家一下达到10多亿元。

　　而这样的财富故事，正在年轻人占主角的滨江区不断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