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不堪弃核之重

　　李众敏

　　大震灾之后，日本政府面临三重挑战：一是灾后重建，日本灾后重建的速度出奇的慢，因为重建而引发的争论不断。二是企业外逃。根据经济产业省的统计与调查，受日元升值的影响，企业对外投资明显上升。三是能源问题。日本政界和国民都对核电安全问题提出了质疑，并对日本的能源政策进行检讨，震灾以后，日本能源政策如何调整仍然有很多悬念。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日本在能源政策方面面临的不确定性要远远大于其他两个方面的挑战，在菅直人下台之前，曾经提议要“弃核”，而且以安全检修等名义停运了日本国内40家核电站，54家核电站中只有14家核电站在运转，而且计划在2012年全部停运。但是，新首相野田佳彦上台之后不久，即发表了日本经济需要核电的看法，使得日本政府对核电的态度变得非常不确定。在8月19日国会通过的第四期科学技术计划中，并没有提到完全废止核电的问题，而是提出更安全使用核电。

　　在“保核”与“弃核”的争论中，有一个被误导的观点，就是认为日本缺电，但实际情况是——日本根本就不缺电。

　　日本大地震之后，日本主要是依靠节电解决了电力短缺的问题，4~5月日本的工业生产就出现较大幅度的恢复，但电力消费并没有上升，日本2011年夏季的用电高峰也是依靠限电和节电度过的。

　　日本如果完全“弃核”，至少有三种方案可以填补核电的空缺：

　　一是日本的“隐藏的电力”。为了应对夏季用电高峰以及临时停电，日本的许多大企业都备有发电机，这部分电力规模在6000万千瓦，要大于日本核电的装机容量；

　　二是提高火电的利用率。2008年日本的煤电、核电装机容量利用率为76.2%和61.5%，而天然气和石油发电设备利用率只有53.3%和28.7%，水电利用率只有19.1%。水电利用率受到季节的影响，继续提高的空间很小，但天然气和石油发电设备利用率提高仍有很大空间，如果这两种电源利用率提高到75%，那么日本的年发电量将提高3013亿千瓦时，完全可以弥补核电的年发电量（2581亿千瓦时）；

　　三是使用新能源。日本“新能源+大型储电设备”的新能源发展模式已经形成，而且最近在太阳能利用上有较大突破，从长期看，新能源也完全可以替代核电。

　　但是，“弃核”远不是这么简单，如果日本完全放弃核电的话，对日本经济的冲击将会非常大，这也是为什么野田说“日本经济需要核电”的原因所在。

　　第一，“弃核”将导致企业成本上升。2010年以来，日本企业受到日元汇率的困扰，已经举步维艰，如果放弃核电而提高火电使用的话，日本企业的成本将会急剧上升。根据美国核能研究所的估计，核电总成本是2.03美分/度，煤电、天然气发电和石油发电成本分别是核电的1.5倍、2倍和6倍。无论使用哪一种石化能源代替核电，日本的电力成本都将上升至少50%，这将会是另一次“石油危机”，电力成本上升和日元升值结合在一起，将置日本企业于死地。

　　第二，“弃核”将减少地方政府收入。日本政府将电费的一部分转移支付给电站所在地的政府和居民，这部分补贴在日本被称为“电源三法补贴”。在福岛核事故之前，舆论倾向于电力消费者，因为消费者向电站所在地支付了补贴，当地政府和居民也乐于接受补贴。核电事故之后，舆论风向有所变化，但也没有“一边倒”地向供电地倾斜。根据日本经济产业省能源厅的测算，一座135万千瓦的核电站，其生命周期约为45年（10年建设，运行35年），这45年中向当地政府和居民提供的电源三法补贴为1664亿日元。以这一次的重灾区为例，福岛县和宫城县接受的电源三法补贴分别占当地财政收入的1.8%和8.1%，如果完全废除核电，势必对许多地方政府的财政造成一定的影响。

　　第三，“弃核”将恶化日本的中央财政状况。在“保核”和“弃核”的问题上，除了技术层面的问题外，还有经济利益的平衡和政治博弈。日本核电已经有了20年的快速发展历史，各电力公司和日本政府在基础设施上投入了大量资金，如果放弃核电，意味着相应的设备都要报废，电力公司当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结果。

　　要减少产业界对“弃核”的阻力，日本政府必须对现有核电设备进行估价和收购，这势必会恶化日本的财政状况，增加日本政府的债务水平，日本政府正准备出售国有资产为灾后重建融资，这种情况下，政府再行收购核电设备，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实中，日本政府将对核电采取一个什么样的政策呢？

　　我们认为，可以从短期和长期两个角度来看。在短期内，日本政府不可能完全放弃核电，最乐观的情况是：受日本国民对安全的担心以及产业利益的左右，日本政府有可能采取折中的方案，部分放弃核电，并以要满足高峰用电需求、防止企业外逃、保护就业等理由继续部分使用核电。而在长期，随着新能源的普及和新能源发电能力提高，形成新的产业利益（新能源企业的产业利益）后，日本政府的“弃核”压力将会减少，那时将非常有可能彻底放弃核电。

　　（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世经政所国际投资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