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村庄：真实农家乐

作者: ■本报记者孙永剑

　　那是一条窄窄的乡间田埂，两侧是金黄色的水稻田，一望无际，饱满的颗粒沉甸甸地压弯了秆子，在湛蓝的天空下，随着秋风轻轻摇曳，放眼望去，只见金色的涟漪向远方荡漾。头顶上有画眉鸟轻盈地飞过，身边不时有小蜜蜂发出缠绵的嗡嗡声。稻田的那一边，农舍的屋顶上升起了袅袅的炊烟，并传来“咯咯哒”的声音，知道是有母鸡下了蛋……

　　走到田埂的尽头，就是林荫下的柏油马路，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在那里等候着。坐上汽车，从后窗看着这一切渐渐远去，我不由得迷恋起在乡间度过的日日夜夜，那里有忘不了的乡音，有儿时的梦呓，有黏着鼻涕的小树……

　　静谧中等待农忙

　　那是国庆黄金周的第一天，我和妻子带着两岁的女儿离开了喧嚣的都市，回到阔别20多年的家乡——江苏盐城农村。长途汽车载着我们沿着京杭大运河，在宽阔的马路上疾驶……不知什么时候，汽车驶进了窄窄的乡间林荫路，而身边的大运河也变成了小河叉。河水清亮，河面上张着渔网，两岸鸡犬相闻。

　　离开了小河叉，路两旁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水稻田了。下车时发现，脚下就是一条通往村庄的田埂。沿着这条田埂，我们穿过稻田，走进了儿时的村庄。

　　那是个有21户人家的小村庄，双排的瓦房和儿时没有什么变化。走进村庄，一切都静悄悄的。来迎接的大舅母说，村庄里的青壮年都到城里买房了，只有节假日才回来照看一下农田，无非是打打杀虫剂、除除草。庄稼长得很好，平时不需要太多的照看。因此，年轻人都到城里干活挣钱，比如做泥瓦匠、木工等等。而村庄里只剩下9个上年纪的长辈看守农田。

　　在一家农户的房前，居然停放着一台巨大的联合收割机。显然很久没有使用了，机械上挂满了蜘蛛网。大舅母说，这户人家是村里的大户，有4个儿子，全是壮劳力。他们平时都在城里务工挣钱，因此买了这台收割机。等到收割的季节，就回来一个儿子，开着收割机去收割。不仅收割自家的庄稼，同村及附近几个村庄的人家还租用这台收割机，这时还能赚一大笔劳务报酬。

　　“收割机快闲不住啦。过了国庆节就该大忙了！”大舅母说。这时，屋顶上飞过一只画眉鸟，一直冲向蓝天。天空就像刚被洗过一样，透蓝透蓝的，云朵像棉絮一样，压得低低的，仿佛一伸手就能够着。真是秋高气爽，预示着即将迎来的丰收。

　　卧虎藏龙之地

　　和来时路上经过的村庄不同，这个村庄连条看家护院的狗都没有。这里人家的门白天是大敞着的，夜里也不锁。

　　好不容易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一只柴而又柴的柴狗，浑身皮包骨头。见生人来了，浑身竟然筛起糠来，溜着墙根，尾巴夹得紧紧的，大气儿都不敢出，眼睛像古时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样怯生生地望着地上，不敢和人直视。我问狗的主人、我的三姑，我是不是什么地方不对劲儿，把狗都吓着了？三姑笑着说，它呀，从未见过生人，所以害羞；吃饭嘴特刁，不好吃的不吃，吃得少，所以瘦。

　　回到大舅母家里，稍事休息，就到午饭时间了。我到厨房帮大舅母生活做饭。灶膛和儿时一样，旁边堆满干草，我用火钳夹着一把一把地往灶膛里填，火烧得旺旺的，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时还有火星飞迸出来，掉在干草堆里。我赶紧用脚去踩。正踩着，不知什么东西如黑色闪电一般从眼前蹿过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正蹲在墙洞里回头望着我，嘴里发出“喵——”的声音，以它特有的方式来欢迎来自远方客人。

　　大舅母是个能干的女人，知道我们要来，头天晚上就在准备了。饭菜都是现成的，回锅热一下，很快就摆了满满一大桌子。全村的人都被请来一起吃。只有鸡是现杀的。那是一只已经养了两三年的老母鸡，按照老家的习俗，这是用来招待贵客的，以示好客、隆重。鸡汤黏稠稠的，味道很香浓。而一般的鸡汤熬出来是很清淡的。

　　那条柴而又柴的柴狗闻见饭菜香，摇着尾巴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径直钻到桌子底下，贪婪地品尝起掉在地上的残渣美味。

　　虽说来的人皆是老弱妇孺，可从大家边吃边聊中发现，竟也是藏龙卧虎。大姑父是个酒腻子，不知是他喝多了还是酒后吐真言，他在饭桌上竟然当众宣布，他是吴王夫差的传人。于是大家哄笑起来，说他老了老了还吹牛，为什么在一块儿生活了几十年从未听说过啊？大姑父笑着答道：“不是我编造的，我家谱上写着的。”

　　对于先人，大姑父的评价是：“他是个失败的帝王，但是个很好的父亲。”传说夫差有99个儿子，其中很多是义子。大姑父称，自己就是第九十九个儿子的传人。

　　对于大姑父的家事，我们无从考证，只是当笑话听。而对于孩子来说，再也找不到比乡村更好玩的地方了。门前的一小块自留地里种着萝卜，她就一个接一个不停地拔萝卜。新鲜水嫩的萝卜拔出来就吃，脆甜脆甜的。家门口还有条小河，小河里能拔出鲜嫩的藕苗，还带着河底乌黑的淤泥。在小河里还停泊着一条小船，傍晚在夕阳下，划着小船，河畔垂下的树上结着毛桃，伸手就能摘一个，在清亮的河里洗一下就能吃，完全不用担心污染和农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