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凯：人的世界无法递归

　　程凯

　　 有很多事情是注定了的，对国人而言唏嘘不已的诺贝尔奖，对很多人来说却是注定要拿一次的。在经济领域里这样的经济学家不是少数，国内出版社很喜欢出那些“准诺贝尔奖”得主的作品，一旦有人“中奖”，相关书籍一定大卖。我也有幸收集了很多，他们的作品一直静静地躺在书柜里。现在，我抽出了那本《递归宏观经济理论》，作者之一萨金特，他和西姆斯一起分享了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奖。

　　 大部头教材，高深名字，在象牙塔里的销路会大增吧？象牙塔外还是算了，递归这个词就够让人头痛的了。想要知道点萨金特什么事的人，他们的热情最多持续一周。这样的话，真实发生的仅仅是萨金特和西姆斯平分了146万美元奖金而已。我感觉这样的诺贝尔奖算是被浪费掉了，因此还想多啰嗦两句：诺贝尔奖可以说明什么问题！

　　 根据官方说法，萨金特和西姆斯“开发多种方法用以回答问题，即经济政策与诸如GDP、通货膨胀、就业和投资之类不同经济变量之间的因果关联”；“宏观经济学主要任务之一是理解各种冲击和系统性政策改变对宏观经济变量的短期和长期影响”，萨金特和西姆斯所作的贡献“对完成这项任务不可或缺”。

　　 这种说法还是太复杂！为了处理简单，我只说说萨金特。萨金特1943年出生，成名要到1975年、1976年，在他和华莱士共同的两篇有影响力的论文里，他提出了“政策无效主张”。什么是政策无效？假设当局宣布打算提高货币供给，那么理性的当事人在形成他们的预期时，会考虑这个信息并完全预见到通货膨胀的可能，相应的决策结果就是经济体的产量和就业不会因为央行的钱发多了而有所增加；相反，如果当局出人意料地宣布提高货币供给，大家都没有预期到，这样倒是有可能刺激产量和就业的水平。

　　 如果你对经济学有一定了解就会知道这被称为“理性预期”，该理论的提出者是卢卡斯，萨金特不过是追随者，通过算术“证明”了卢卡斯的想法而已。卢卡斯和萨金特完成理性预期是上世纪70年代的事，已是西方经济学的经典，任何一本宏观经济学教材中都不会缺少这一章，所以他们拿个诺贝尔奖那是自然而然。

　　 事实上卢卡斯已在1995年获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现在萨金特再拿一个奖也是水到渠成。据说诺奖评委会的一项依据就是获奖人的年纪，很多人拿奖都出于年轻时的成就，年纪大了享受一个终生成就的概念。

　　 现在我们知道了萨金特为什么拿奖，也知道了他拿奖的理由并不新鲜，所以我们就可以对这几天对诺奖的一种解读提出质疑。有人认为，诺奖评审团把经济学奖颁给宏观经济学家，而且是新古典经济学的代表，理性预期理论的构建者，认为政府政策无效的市场派，就是想说明当前的经济困境是政府政策干预不当造成的，应该让市场自己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种看法不仅是无稽而且危险。

　　 有这种看法是很自然的，卢卡斯和萨金特的确颠覆了1970年代以前宏观经济学流行的凯恩斯主义范式。凯恩斯主张政府通过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来稳定经济，卢卡斯和萨金特则认为政府要么没有能力要么就是麻烦的制造者。

　　 不过，简单认为颁奖给萨金特就是倾向用“理性预期”的建议来解决当下的经济问题，就未免太幼稚了。原因有几个：第一，就是上面说的萨金特也许排队排到了，该是他的东西他今年领走；第二，就算诺奖评委会那几个人有想法，也不一定是对的，只能代表他们的倾向性，不能说明真实问题；第三，每一个经济学家的理论只能代表一种方法，一种思考世界的可能性，诺奖是把经济学当成实证科学的，它会鼓励从各个角度各种假设来解释世界的人。理性预期的卢卡斯和萨金特得了诺奖，新凯恩斯主义的代表克鲁格曼和斯蒂格利茨也得过奖，我们难道要说评委会一直在摇摆，“真理”一直在改变？

　　 诺贝尔经济学奖可以说明什么问题？决不是政策取向。诺奖只能说明模型世界的问题，远远不能解决真实世界的问题。真实的世界是一个充满了非理性人的世界，这样的世界无法被递归。

　　 很多人认为国内政策对市场干预过大，但这并不能得出政府尤其是欧美政府不需要对市场有所干预的结论。欧美政府对市场的干预已经挽救了一场危机，而现在新一轮的潜在危机的出现并非是政府干预的不当，而恰恰是造成上一轮危机的“市场至上”论的根基并没有被改变。当时搞垮市场的不是政府，恰恰是以华尔街为代表的市场派，他们拿着“他人的钱”打着“市场”的名义，满足自己的贪婪而后逼着政府拿纳税人的钱埋单，现在清醒的人们已经走上了街头，他们的口号是“占领华尔街”。

　　 就是这样一个“占领华尔街”，对我们的冲击远远比萨金特拿一个什么诺贝尔奖要大得多。让我们放弃精巧的理论游戏，回归到现实世界中来吧。自觉走上街头的人们对于经济的理解并不比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差多少。事实就是那么简单，问题也就是那么简单，华尔街必须做出改变，它还一直没有做出改变呢！

　　 不说我们也应该知道，克鲁格曼和斯蒂格利茨一定会是“占领华尔街”的支持者，他们也是诺贝尔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