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更多
字体:

我不想表达人们是如何成功的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0-28 01:59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香港媒体以“社会良心”来称赞金马奖纪录片导演张经纬,他却认为这个担子太重,“我没有想过改变社会,那是社工想的。我是职业导演,我的社会责任是拍好片子。”

  徐佳 崔润芳

  采访纪录片导演张经纬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因为他会很认真地回答你的问题,认真到有些较真。

  “你认为纪录片需要承担道德使命吗?”记者问他。“什么叫道德?”他反问。“你会刻意找寻拍摄主题和对象吗?”“怎么理解刻意二字?”就这样来来回回在字面上纠结。

  对“定义”的严格可能是学哲学的人之“通病”,却符合纪录片导演对“真实”的苛求。“我的电影不是一个非黑即白的故事。没有对与错、好与坏的道理,尽量不带倾向性。”不久前,带着新片《一国双城》来上海和观众见面的张经纬,在接受《第一财经日报》专访时如是说。

  《一国双城》是关于一个花了大半生光阴争取来港的女人阿雪的故事,但更深层是以中国近代历史及不同社会政策作切入点,带出当人自以为拥有自由意志时,却始终逃不了政治环境的摆布,既是讽刺,也是宿命。

  “谁应当为阿雪的故事负责?”许多人问他。“我从来不会希望把阿雪的故事简化到一个谁的责任、谁不好的问题。”张经纬告诉记者,剪辑《一国双城》时,他正在阅读黄仁宇的《中国大历史》,并因此深受启发,“我觉得我们的世界的确太复杂了。我更愿意为观众提供多层次的背景,并启发他们去想象。”

  金马奖对我没任何改变

  “你觉得黄家正和你像吗?”在不同的场合,张经纬总会被影迷问到这个问题。“我觉得不像啊,我起码没有他那么帅。”他玩笑道。

  黄家正是张经纬在成名作《音乐人生》中花费了六年时间跟踪拍摄的音乐才子。他出身中产家庭,就读名校,11岁已锋芒毕露,远赴捷克与专业乐团合作演出。17岁时,他却反复强调,自己的终极目标,是做一个“人”。

  1968年出生的张经纬自小也学习音乐,11岁至26岁一直在拉大提琴,是香港小交响乐团的创团乐手。他喜欢音乐,但不喜欢香港的教育。“香港是个极其功利的社会,学音乐就是为了比赛、考级,为进名校加分,和艺术、爱好完全没有关系。” 在《音乐人生》中,黄家正带领学校乐团赢得了音乐节的比赛,一位妈妈赞他,“你好厉害啊,考了几级啊?”黄家正淡然回答,“我不考这些的。”这句话,说穿了导演张经纬的心声。

  拉了15年琴的张经纬,说放弃就放弃,比黄家正还要淡定。在香港当了四年专职乐手后,张经纬决定赴美国纽约大学布鲁克林学院深造。他在学校里碰到了现在的日籍妻子五条秀美。她的优秀让他望尘莫及,“交响乐团里有人弹错了音,我只知道错了,但她却知道是哪把琴,是哪个音错了。”于是,张经纬开始思考自己的能力以及人生有无其他选择的问题,并改读哲学。2002年,张经纬的习作选片《Farewell Hong Kong》入围圣丹斯电影节,在学校一鸣惊人。但校方竟发现,由于未修满必修课程,在学校待了10年的张经纬没有资格毕业。学校打算发奖学金给他,却发现他不是电影系,于是要他转系,才能发这笔奖金。

  在上海电视台的休息室里,戴一副眼镜的张经纬坐在记者对面,斯文有礼,很认真地给你谈柏拉图,那是穿上西装的他。西装背后的张经纬却有股黄家正的叛逆劲,但傲气并不写在脸上。他坦言,读书时非常顽劣,操行不佳,“我不打领带,故意解开衬衫上面的两颗纽扣,将英式校服敞开穿。”老师骂他,“你没前途,你拿劣迹斑斑的成绩表一定找不到工作。”

  2002年,张经纬回到香港,想拍一部关于音乐节的纪录片。老同学请他听了一场香港校际音乐会,他恰好发现了黄家正。“当年获得好名次的孩子一共有13个,我和他们聊了之后,从中选择了三个人开始拍摄,黄家正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女孩,10岁,现在已经相当有名气。”最终,张经纬选了黄家正作为影片主角,“我不想表达人们是如何成功的,而是想表达一个人的思考与追寻。”

  老师不会料到,这个顽皮孩子的初出茅庐之作,荣登金马奖舞台。《音乐人生》获得第46届台北金马奖最佳纪录片、最佳音效、最佳剪辑奖,同时也创下纪录片在金马奖获奖数最多的新纪录。

  “我不知道我胜在哪里,这个应该是评审的问题。我只是尽量剪出一个可以的、有意思的东西出来而已。”颁奖台上的张经纬虽然文质彬彬,骨子里还是一股叛逆。第二天,他赶回香港,照例开工拍片。“金马奖对我没有任何的改变。”

  这次来上海,张经纬与青年音乐家孙颖迪一见如故,孙颖迪告诉他,“其实,叛逆的孩子才学得好音乐。”

  承担不了“社会良心”

  学音乐、读名校、搞电影,张经纬走的是典型的精英道路,但他却自嘲,“对住公屋的感兴趣,对住半山的不感兴趣。”

  张经纬成长于香港的荃湾,是早年内地和东南亚移民的首选居住地,后来他在纪录片《歌舞升平》、《一国双城》,以及为许鞍华编剧的《天水围的夜与雾》里讲述的,正是发生在这些人身上的故事。

  他有时也不解,母亲是老师,父亲是船员,家里算得上中产阶层,但他小学和中学都是问题少年。他的小学同学里大部分都是新移民,而中学附近则有很多黑社会,“这让我的生活更靠近低下阶层。”

  《歌舞升平》拍的就是5个居住在逼仄空间、靠社保度日的新移民家庭。而刚完成的剧情片《墨绿嫣红》则将镜头对准了生活在底层的吸毒女孩。女孩吸毒,然后打胎。她追问洗手间里的婆婆,胎儿是否因染毒而变成了墨绿色,并因此而忧虑。“那反映了最根本的人性。”张经纬说,他最初拍《墨绿嫣红》的想法是要拍成纪录片形式,“但我担心片子上映后,这个女孩子以后还怎么嫁人。”

  香港记者以“社会良心”来称赞张经纬。“我不是,这个担子太重了。”他直接谢绝,“我没有想过改变社会,那是社工想的。我没有必要那么做,我是职业导演,主要的社会责任是拍好片子。附加的社会价值是另外一回事。”

  可能正是因为心无旁鹜,张经纬的纪录片多了一分真实,少了一些倾向。他坦言,“我的纪录片真实到让很多人都觉得不舒服。”新片《一国双城》讲述了阿雪自小持双程证不间断奔波两地,为居港权争取十年仍无望的故事。片中,社工教阿雪的孩子到政府请愿,高喊“请你帮帮我”。社工问他,能不能删去这段,因为有“教唆”之嫌。可在一些香港人眼里,新移民靠骗社保为生,并不值得同情。《一国双城》两头都不讨好。

  “我不急于在电影中表达我的观点。”张经纬喜欢用柏拉图的《理想国》来论证,世界上的一切定义其实都很复杂,哪怕是“好”,也没那么单一。“我想展现一个多层次的背景给观众,而不是给你一个简单的答案。”

  他引用伊朗导演阿巴斯原话,“身为导演,我们只是给一个提示,让观众在一片漆黑中加上自己的经验和观点,最终完成一部真真正正的电影。所以,你可以把我的电影看成是一个提示,其他的想象由你们自己去添加。”

分享更多
字体:

网友评论

以下留言只代表网友个人观点,不代表MSN观点更多>>
共有 0 条评论 查看更多评论>>

发表评论

请登录:
内 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