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尔街落难 美国成"火药桶"

　　

　　

　　

　　17日，在纽约华尔街入口处，警方拘捕一名示威者。 （新华社）

　　

　　作为华尔街标志的铜牛也被封了起来，仅供游客拍照。

　　

　　本报记者和罗格夫（中）合影。

　　本报记者踏访美国近距离深度观察美国社会现状

　　近距离深度观察美国社会

　　本月17日，近千名“占领华尔街”示威者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外举行大规模集会，试图阻止纽交所的正常运行。自9月17日开始的“占领华尔街”运动未显停息势头。

　　众多资深经济学家分析认为，美国经济始终没有走出2008年金融危机的泥淖，增速乏力，而近年来美国的失业率却始终在“恐怖”的9.1%以上，如今美国的贫富分化更是达到令人咂舌的程度，1%的富人家庭掌握着近40%的社会财富。这些因素都让美国成为“火药桶”。

　　美国经济的不景气给普通民众的生活带来众多影响。今日的华尔街，已经沦为一条“死街”，风光不再。早就习惯了大手大脚透支信用卡的美国人，也不得不学会节俭过日子。专家预计，金融危机将持续10年时间，美国人的苦日子远未到头。

　　毋庸置疑的是，眼前的这场规模庞大的抗议活动最终可能会对华盛顿的政治决策，甚至对美国的总统大选都产生影响。近日，本报记者实地踏访美国，对这场运动背后的美国社会现状进行近距离深度观察。

　　—— 文、图 本报特派美国记者肖欢欢、王俊（除署名外）

　　最新消息

　　纽约示威者

　　转战纽交所

　　据新华社电 近千名“占领华尔街”示威者17日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外举行大规模集会，试图阻止纽交所的正常运行。示威者与警察发生冲突，至少60名示威者被捕。

　　大批示威者美国东部时间17日早7点开始在曼哈顿下城的祖科蒂公园集合，一路高喊口号游行至纽交所附近，并占领附近金融区的道路，试图阻止交易员进入纽交所。一位名为凯蒂的示威者告诉新华社记者：“纽交所是美国资本主义的核心，我们就是要在这里声讨社会财富分配的不均。”

　　纽约警方当天在纽交所附近重兵把守，骑警、防爆警察纷纷出动，沿路架设护栏阻止示威者接近纽交所。纽交所当天的交易没有受到影响，准时敲响开市钟。

　　集会期间，警方和示威者发生冲突，纽约警局发言人称至少60人被捕。

　　“占领华尔街”示威者还计划当天在纽约各区的地铁站举行集会，声称要占领地铁，并将从市政厅附近的广场游行穿过布鲁克林大桥。

　　华盛顿示威者

　　要求增加基建

　　据新华社电 “占领华盛顿”运动的示威者17日下午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波托马克河一座大桥上举行抗议活动，要求国会将更多资源投入到年久失修的基础设施建设与维护上，创造更多就业。

　　当天的示威由“占领华盛顿”运动与华盛顿当地工会联合组织。上百示威者从市区的麦克弗森广场出发，步行来到连接华盛顿市区与弗吉尼亚州的基桥上。示威者占据人行道，向路过的车辆行人呼喊口号、展示标语。

　　基桥是华盛顿与弗吉尼亚州之间的交通枢纽，警方要求示威者不要进入机动车道，否则将受到逮捕。示威者当晚离开基桥，整个示威活动没有发生冲突，也没有人被捕。

　　在现场，示威者布赖恩·贝克对记者说，和美国各地许多大桥一样，基桥年久失修，而当前正有许多美国人面临失业，政府应该维修这些大桥，创造更多就业。

　　“抗议运动是当前美国经济病态的一面镜子。它触及美国人心里的痛处。”

　　——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政治学教授珍妮·科恩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抗议的事情，其中有些是不切实际的。如果你想要工作，你就需要帮助公司，让他们有信心去雇人。”

　　—— 纽约市长布隆伯格

　　“奥巴马说要严惩华尔街却没有兑现。为什么首先被裁掉的总是普通职员？高管们的工资是普通职工的六七倍，他们的薪水降幅却比普通职员还低。这公平吗？”

　　—— 纽约一家证券公司职员格林

　　“金融危机时期通常会持续十年，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没有理由相信情况会在两年内就好转。而失业状况会在5年后变得越来越糟。”

　　—— 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肯尼斯·罗格夫

　　今年29岁的库恩和27岁的妻子爱丽丝在“占领华尔街”活动现场特别引人注目，因为他们只有19个月大的女儿赢得了很多人的同情。从抗议行动第二天夫妇便来到了现场。库恩说，自己失业已有16个月了。

　　“失业现在是美国的癌症。”

　　2008年，库恩贷款70万美元在纽约买了一套小房子，但在政府“量化宽松”政策下，房价狂泻，如今自己的房子已经成了负资产。而自己原本从事的证券交易员工作又是华尔街的重点裁员对象，过去1年自己曾尝试多家单位，但都一无所获。而妻子也在3个月前失业。

　　在房子被银行收走之后，他甚至不得不带着19个月大的女儿到好友那里挤着住。这种流离失所的日子，让他颜面尽失却又无可奈何。如今，夫妻俩每天拿活动现场派发的免费甜面包圈作为食物，在现场兜售诗歌谋生。“失业现在是美国的癌症。”爱丽丝说。

　　库恩一家是众多失业者的缩影。作为全美经济中心，纽约在创造巨额财富的同时，也成为美国的“敏感地带”。失业问题就像一头怪兽，困扰着纽约。

　　纽约市失业率高企问题在全美一直非常突出。自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失业率几乎都高于全国平均水平。据纽约州劳工局官员介绍，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的2009年12月，纽约州共有87万人失业，该数据也创造了纽约州26年以来失业率的新高。纽约市失业率则更为严峻，当年12月份失业率为10.6%，这也是1993年以来的最高。

　　据美国劳工部公布的最新就业数据，在“占领华尔街”运动发生的前一个月——8月，纽约州就业人数下降最多，当月纽约州雇主裁员2.2万人，纽约州经济和就业形势不容乐观。

　　被金融界精英视为创业天堂的华尔街，也开始走下坡路。纽约州10月公布的数据显示，自2008年1月以来，纽约市证券业已流失2.2万个工作岗位。纽约州审计长托马斯·迪纳波利上月发表报告预计，纽约市证券业到2012年年底可能会流失近1万个工作岗位。

　　“华尔街在未来几年内都不再会是金钱的流向了。”

　　纽约市证券交易所如今几乎是唯一留在华尔街的大型金融机构。该所分析师托马斯·刘易斯告诉记者，今年以来纽约市证券业已裁减约4000多个工作岗位，各大证券公司都开始裁减开支，精简人手，包括纽约证券交易所都削减了约2%的员工。

　　全球著名投资大师罗杰斯在接受本报专访时也预言：“华尔街在未来几年内都不再会是金钱的流向地了。”

　　10月21日，纽约市分管金融、就业工作的华裔主计长刘醇逸公布的统计报告再次印证了纽约市就业问题的严重性：年轻人失业率是其他人的两倍，没有大学学历者更难找到工作。

　　不仅是纽约。最近3年，美国的失业率都维持在9.1%以上。罗杰斯也用“恐怖”形容美国的就业困境。

　　11月2日，纽约的气温只有3℃。在抗议者队伍中，格林格外惹眼，因为他西装笔挺，还戴着一条蓝色围巾，与其他占领者的邋遢形成鲜明对比。“我并不是失业了，我来这里是抗议贫富不均的。”格林说。格林所在的证券公司从今年2月开始降薪，高级主管从70万美元降到60万美元，而作为业务员的他却从20万美元降到9万美元。但他还必须坚持做这份工作，因为妻子毕业于美国东部一所不出名的大学，在公司新近一轮裁员潮中被淘汰。

　　“奥巴马说要严惩华尔街却没有兑现。为什么首先被裁掉的总是普通职员？高管们的工资是普通职工的六七倍，他们的薪水降幅却比普通职员还低。这公平吗？”他愤愤道。

　　失业只是美国人不满当前经济状况的一方面，贫富不均同样让美国人愤怒。在不少抗议者看来，在普通民众面临失业时，华尔街的高管们却依旧拿着高薪花天酒地，美国民众的忍耐性已达到极限。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资深政治学教授珍妮·科恩近日在接受记者专访时更是直言：“我们的政治体系不再对人民的声音有所反应。美国的贫富差距如此悬殊，早在3年前就应该爆发民众抗议了。”

　　“这些人坐在华尔街对美国影响不大，但它触及美国人心里的痛处。”

　　科恩表示，过去的三四十年，1%的人收入翻倍，其他40%以上人的收入却下降。这种贫富差距现在已经到了非常惊人的地步。

　　“这些人坐在华尔街对美国影响不大，但它触及美国人心里的痛处。尽管很多人不认同‘占领华尔街’提出的解决办法，但这些人所表达的愤怒，却是美国普通民众感同身受的，运动是当前美国经济病态的一面镜子。”科恩说。

　　现场直击

　　大银行纷纷迁出 华尔街变萧条

　　“占领华尔街”运动的大本营在祖科蒂公园，距离这个公园500米处，就是举世闻名的华尔街。

　　从纽约市曼哈顿区南部的百老汇路延伸到东河的华尔街，全长不过13英里，宽也只有11米，但因为聚集了美国的大垄断组织和金融机构，这里也是美国金融行业的象征，甚至是“世界金融中心”。不过，从几年前开始，许多金融机构就已经离开地理意义上的华尔街，搬迁到几公里外交通方便的曼哈顿中城和上城。“9·11”后，许多金融机构更加快了步伐，撤出了华尔街。美国几大投行摩根斯坦利、摩根大通、高盛集团无一在华尔街办公，就连在美国拥有最多营业网点的美国银行甚至在华尔街都难觅踪影。

　　更让记者意外的是，这条不长的街道，居然层层设防。在华尔街北端的联邦大厅国家纪念馆前，纽约警方拉起了封锁线，两名骑警坐在高头大马上，警惕地注视着每一名路人。百年老店蒂凡尼也在华尔街上，一名职员告诉记者：“自从那群人来游行之后，警方就加强了戒备。”——他口中的那群人，就是“占领华尔街”运动的示威者。

　　今日的华尔街，显然已没有了往日的霸气。被视为华尔街标志的铜牛也因为抗议者声势浩大而被铁护栏围了起来，过往游客也只能隔着护栏远远地拍照。

　　记者行走在华尔街上，萧索之气扑面而来。如今的华尔街已成为一条“死街”，道路的四个路口均被铁护栏紧紧围住，小汽车和行人均不得入内。很难想象，这条仅能并排停下4辆小汽车的“小路”，竟然是被无数人视为贪婪和罪恶象征的华尔街。下午5时，落日的余晖早已被华尔街的高楼大厦遮挡，只剩下几家商店星星点点的灯光。

　　一切似乎都昭示着，华尔街这次真的“落难”了。

　　统计显示，今年第一、第二季度，美国经济仅增长1.9%和1.3%。根据美国人口普查局9月公布的数字，2010年美国贫困人口占总人口的比例为15.1%（2009年为 14.3%，2008年为13.2%），从比例来看，这是1983年以来的最高点，与1993年持平。

　　从人口数字来看，生活在贫困线下的美国人口数量连续4年来持续增长，2010年达到4620万人 （2009年为4360万人，2008年为3980万人），为52年来的最高值。

　　数说美国经济

　　专家解读

　　路在何方？

　　金融危机将持续十年

　　美国人苦日子未到头

　　美国经济何时才能走出低谷呢？

　　“美国经济从未走出2008年的泥淖。”曾担任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的哈佛大学经济学教授肯尼斯·罗格夫表示，全球金融危机都有周期，但很难预测每次周期多长。一般而言，每80到90年遭遇一次重大的金融危机，而每15或20年经历一次较小的金融危机。但是这样每80到90年才会发生的重大金融危机在新兴市场则会每15或20年就会遭遇一次。一个国家则不会每五年就遭遇一次金融危机。

　　目前看不到复苏迹象

　　经济问题的产生通常都是因为债务。罗格夫告诉记者，今天75%的全球金融危机同样是来源于不同形式的债务，而不是股票。“金融危机时期通常会持续十年，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没有理由相信情况会在两年内就好转。而失业状况会在5年后变得越来越糟。”罗格夫说。

　　罗格夫还认为，当前 美国的经济萎靡和欧洲的债务危机会相互震荡，诱发世界经济出现二次探底。目前看不到美国经济有复苏的迹象。

　　美政治生态面临大变

　　影响或许远不止此。在学者看来，在当前美国恶劣的经济状况和国内“占领华尔街”运动相互作用下，美国的政治生态也将发生重大改变。

　　珍妮·科恩说，奥巴马原本想通过立法加强对金融市场的监管，但华尔街在金融危机爆发后竭力游说国会，试图扼杀政府的金融监管。2010年7月21日，奥巴马签署《2010年华尔街改革和消费者保护法》(又名《多德-弗兰克法案》)的金融监管法案，但最终因为共和党从中作梗而大为缩水，惩罚华尔街的目的也未达到。而现在，全社会都在讨论华尔街的贪婪与罪恶，社会的贫富差距也被赤裸裸地摆上台面。

　　“我觉得对美国来说是个好事。几乎可以预计，未来华尔街财团对美国经济的控制将逐渐被削弱，大财团对立法等方面的影响力也受到限制。而这正是奥巴马希望看到的。他对富人加税的目的也有望达到。当然，更直接的，对他赢得明年的总统宝座也是一个帮助。”科恩说。

　　抗议行动备受诟病

　　尽管“占领华尔街”行动得到不少经济学家和学者的支持，但也有不少人对运动本身存在的问题提出了批评。

　　不少在公园的帐篷内的示威者坦承，现场的条件实在是不敢恭维，由于没有临时厕所，整个公园臭气熏天。随着人流聚集，公园也成了流浪汉的乐园。而垃圾无人清理，也让公园内老鼠四窜。

　　上厕所成为最大的难题，不少人为了少上厕所，只能尽量少喝水。公园对面的一家“汉堡王”快餐店则成为示威者上厕所最方便的地方。快餐店负责人抱怨说，自从示威行动开展以来，餐厅的厕所就要排长队，通常要排10分钟以上才能用上厕所。而记者对此也深有体会，在这家餐厅排队上洗手间足足等了30分钟。

　　一名市政保洁人员告诉记者，整个公园足足有一个月没有专门清扫过了，公园的日常保洁现在由志愿者进行。

　　据记者观察，每天定期在祖科蒂公园内巡逻的警察就在10人以上，把整个公园围得严严实实。祖科蒂公园附近的企业主也抱怨说，抗议者给他们造成的损失共计50万美元。“运动肯定有破坏性和社会成本，甚至有可能带来流血事件。”哥伦比亚大学教授珍妮·科恩说。

　　而最为诟病的则是安全问题。约10天前，一名男子在奥克兰的营地附近遭枪击。一名流浪汉也于几天前在盐湖城身亡。俄勒冈州的波特兰甚至发生两起吸毒过量事件。不少纽约市民则抱怨抗议行动影响了他们的生活质量。

　　纽约市一位投行高管在接受当地电视台采访时也表示：“有人每天辛苦劳动，却有人说不公平。他们应该努力去找工作，而不是等着国家发钱给他们。”

　　节衣缩食储钱成潮流

　　经济持续萎靡也让以往花钱大手大脚、不把信用卡刷爆不罢休的美国人开始学会过“苦日子”。如今，这在美国已成为一股潮流。

　　根据一份美国市场观察报告，2009年美国家庭的个人储蓄达到14年来的新高。过去几年，美国家庭的个人储蓄只占收入的0.1%，而2009年却上升到5%。美国前联邦储备金监察小组组长葛兰姆利认为，2008年以来的金融危机让美国民众意识到个人储蓄的真正价值。美国人今后几年将更加注重个人储蓄，个人储蓄率有可能达到8%。

　　住在纽约皇后区的凯文夫妇以前每周都要带着两个女儿到外面的饭店吃饭，今年8月，凯文丢掉了工作。如今，全家人很少外出就餐。凯文的妻子甚至开始在网上购物，购买便宜衣服。不过，这也让习惯了大手大脚花钱的夫妇俩有些不习惯。

　　前货币基金组织首席经济学家肯尼斯·罗格夫教授也留意到这个现象。他告诉记者，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在消费中选择物美价廉的东西。过去借钱太容易让美国人吃尽了苦头，如今是他们长记性的时候了。

　　（责任编辑：刘阳禾）